葉鋒看穿阿朱的心思,笑著道:“你是否在想,我怎么又知道啦?那有什么困難,蕭峰為了你,在聚賢莊大開殺戒,公然與中原武林為敵。”
說著話,葉鋒頭也不回,伸手往身后一點,繼續道:“這兩三千人,可都是欲殺你蕭大哥而后快。他又不如我這般,想逃也是逃不掉的。可他為了知曉雁門關真相,還是上了少林,可謂十死無生。可你既不勸阻,反跟他一起上山,那自然是如他那般,抱了必死的決心。這可不難猜吧?”
阿朱臉上閃過一抹羞喜,除此之外,又有幾分遺憾,幾分驕傲。
是的,她并不懼怕死亡,若能與蕭大哥同死,她反而會覺得歡欣雀躍。她唯一懼怕的,不過是兩人若是同死,黃泉路上,二人還能否相遇。
若只是孤身一人,那實在太過孤寂。
群雄面上微微動容,口中雖不愿說出,心底卻無不稱贊蕭峰當真是一條好漢。
突然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阿朱孩兒,你也來啦!”聲音中滿是殷切、欣喜,循著聲音望去,說話者竟然是一個面目猥瑣的中年漢子。
但見“他”右手一掀,便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來模樣,竟是個模樣俊秀,膚色白皙的美少婦。
此人便是阮星竹,她再見段正淳之后,便一路跟隨自己的情郎。此番前來少林,自也跟了過來。只是少林寺向來不許女子踏足,為了避免麻煩。她便易容成了男子。
她易容術雖比不上女兒阿朱。但也極其高超。先前無一人察覺出異常。但眼下驟然遇到阿朱,情不自禁,便喊出聲來。
阿朱滿臉歡喜,叫了一聲:“媽媽,爹爹!”
欣喜之下,也顧不得男女之別,拉著蕭峰的胳膊,歡喜道:“蕭大哥。那便是我的媽媽、爹爹,我爹爹便是大理鎮南王,媽媽、爹爹,這就是蕭峰蕭大哥。”
蕭峰臉上一愣,有些意外。
與此同時,段譽也歡喜道:“大哥!我啊,是我啊,你也來啦!”說著話,已自行小跑到蕭峰身側。
蕭峰笑道:“二弟,沒想到你也來了。”
段譽道:“不僅是我來了。我爹爹也來啦。這位就是阿朱妹子吧,我叫段譽。蕭大哥是我異性結拜的兄長。沒想到他居然還是你的……哈哈,這可真是親上加親,開心,我實在太開心啦……”
阿朱臉上先是一紅,隨后又是欣喜有加,平白多了一個哥哥,已然足夠驚喜。萬沒料到,這哥哥居然還是自己情郎義結金蘭的兄弟,那更是喜上加喜。
葉鋒也笑了起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緣分這回事,當真是難以捉摸。
看眼前的情景,隨便一想,旋即明白過來。蕭峰、阿朱兩人定是聚賢莊分別后,各有機遇,阿朱找到了親身父母,而蕭峰最終還是遇到了段譽,兩人意氣相投,還是成了異性兄弟。
想必先前阿朱并未告sù蕭峰,自己親身父親便是大理鎮南王。而段譽那書呆子,自然是能不說就不說,他也從沒將自己皇子身份看在眼里。
這才造成了眼前略顯荒誕,卻又溫馨的一幕。
阮星竹也奔了上去,拉著阿朱的手,眼中滿是憐惜,摸了摸她的臉頰,又摸了摸她胳膊,哽咽道:“好孩子,這段時間你受苦啦……”
段正淳同樣也是又驚又喜,但驚喜之后,卻也多了一抹擔憂。
原因無他,看眼前的場景,群雄定然是不會放過蕭峰的。但蕭峰跟他段家聯系緊密,不說段譽,便是阿朱這份癡情,若要她舍棄情郎,那也是萬萬沒可能。
阿朱、段譽不走,他又如何走得了?更何況,他花心是花心,遇事卻也是英雄好漢一條,舍棄蕭峰而獨生,這等事卻絕對做不出來。
一場大戰,那是在所難免,避無可避了!
念至于此,段正淳掃了一眼褚萬里、古篤誠、傅思歸等人,他們群臣一心,只一個眼神便讀懂了段正淳的意思,皆重重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慷慨赴死的決絕。
群雄微微錯愕,誰也沒料到,事情峰回路轉,竟然會變成現下這般,均暗暗想道:“段正淳乃大理段氏皇族,天龍寺跟少林寺又素來交好,若他插手,誅殺蕭峰,此事可真是難辦了。”
啪啪啪幾個巴掌響起。
葉鋒笑道:“皆大歡喜,很好很好。其實說起來,聚賢莊一戰,原本也可避免的。”
蕭峰面露不解。
葉鋒笑道:“那‘閻王敵’薛慕華乃我逍遙派弟子。若我提前支會他一聲,不需你大開殺戒,他也會救阿朱的。不過事情太多,我倒把這件事給忘了,抱歉抱歉……”
蕭峰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胸如壓了萬斤重的強壓,卻無處發泄。當日他迫于無奈,在聚賢莊中大開殺戒,手上沾染不少漢人的鮮血,事后每每思及,常常自責。
阿朱翻了一個白眼,眉頭皺起,瞪著葉鋒道:“你、你這人……”
群雄則驚奇、疑惑、震撼連連,“閻王敵”薛慕華,名聲何其大,曾廣為流傳一句話,“只要還有一口氣,那便救得回。”,可現下葉鋒卻說只需他一句話,便讓薛慕華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再者便是……那逍遙派到底是什么門派?怎的名聲并不如何顯赫?葉鋒這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莫非全來自逍遙派?
嗆啷一聲,梅劍已拔劍出鞘,指著阿朱道:“哼,你算什么東西,竟敢對我家少尊主不敬?!再敢口出不遜,非叫你吃盡苦頭!”
葉鋒輕輕一揮,只在梅劍右手輕輕拍了一下,梅劍還未來得及反應,長劍已然入鞘,笑道:“什么不敬不敬的,阿朱姑娘不是敵人,你們需要以禮相待。”
又沖阿朱笑道:“她們四個第一次下山,不懂人世常情,你不要見怪。”
不知怎的,梅劍目中忽地起了一層淡淡的水汽,委屈地看著葉鋒。
葉鋒暈倒,完全不知道梅劍這使的是哪門子脾氣,自己也沒說什么重話啊?
蘭劍看了一眼阿朱,又看了一眼梅劍,似明白什么,笑嘻嘻道:“少尊主你別管大姐,讓她哭就是了。她這人就是心眼小,還愛胡思亂想……”
梅劍臉上驀地一紅,嗔道:“二妹,你作死啊,誰心眼小了?”
蘭劍躲在葉鋒背后,沖梅劍吐了吐舌頭,調皮道:“誰動不動哭鼻子,誰就心眼小唄!”
兩人居然圍著葉鋒嬉鬧追逐起來,天真爛漫得完全不分場合,群雄不由搖頭,有的也輕笑出來,對四人先前種種不敬之語,倒多了一份諒解。
葉鋒苦笑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
正說話間,又有一群人趕上山來,待幾人身影出現,方才有人失聲叫道:“‘聰辯先生’蘇星河蘇老先生來了!!”
“‘閻王敵’薛慕華也趕來了!!”
又有人跟著解釋道:“那‘聰辯先生’就是擂鼓山擺下珍瓏棋局,三十余年,卻無一人可解,直到最近才被葉鋒破解,了不起。”
群雄恍然大悟一般,但除了那珍瓏棋局,蘇星河究竟有什么本事,卻沒有人說的出。反倒是竊竊私語函谷八友的,要多一些。
來人正是蘇星河以及函谷八友,蘇星河三十年來未曾出谷,要么不知道,知道的,無一不是成名幾十年的老江湖。與之相比,以“閻王敵”薛慕華為首的函谷八友,名聲反倒更響亮。
幾人走近,玄慈方丈已迎了上去,臉上頗多欣喜,道:“三十年不見,‘聰辯先生’風采依舊。蘇先生三十余年不出擂鼓山一步,今日蒞臨,敝寺蓬蓽生輝,善哉善哉!”
群雄聳動,很是意外。
這才知道,兩人顯然已是舊識,非但是舊識,而且兩人關系還不一般。能跟天下第一名門的方丈,有此交情,那他身份又能低得到哪兒?定然也是萬分尊貴。
“哎,老朽三十余年不出擂鼓山一步,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蓋因本門出了個大叛徒,便是江湖之上,臭名昭著的‘星宿老怪’丁春秋。近日方才伏誅。”
頓了頓,蘇星河笑道:“三十年不見,想不到你已成了少林寺方丈。咱們是老相識了,有什么話,待會兒再聊。現下我卻還有更重要的事,亟需處理。”
玄慈輕笑一聲,隨即讓開,心中卻疑惑不解,實在不知天下能有什么事,居然能請得動他這老相識。
下一刻!
但見蘇星河緩緩走到葉鋒面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向葉鋒磕了九個響頭,口中還極其恭敬道:“逍遙派不肖子孫蘇星河,拜見掌門!”
他身后函谷八友等人,也跟在蘇星河身后,磕了九個響頭。
玄慈神色動容,面露古怪,目中震驚無比,群雄更是嗔目結舌,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直到此刻,群雄這才相信葉鋒所言不虛,一個疑惑解惑,許多個疑惑卻又隨之而起,最大的一個便是:他……他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