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狐此舉,痛快是痛快了,但是它不得不面臨一個問題:身為上界修者,它對下界干預得太多了。
它僅僅是八尾天狐,不過相當于真仙之上的人仙,下界的修者,將他們稱為金仙,但它還真不是金仙,九重天里真正的金仙,是紫府金仙。
那是比羅天上仙還要高的存在,而天狐就算生出九尾,突破人仙范疇,也不過才堪堪是羅天上仙。
簡而言之,在九重天里,它這個修為有點不夠看,貿然插手下界事務,必須要給出一個交待,否則就算九重天的執法者愿意放過它,冥族和白家,也可以大做文章,令天狐一族被動。
陳太忠當然不知道這些,雙方簽了備忘錄之后,他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總算不用再次面臨被通緝的困境了。
不過老易的樣子,卻不是很開心,簽訂備忘錄之后的幾天里,她時不時地走神發呆,顯得心事重重。
陳太忠的戰斗嗅覺異常敏銳,但是對一些平常事務,他不會去用心觀察。
三人在玉衢大營外,補充了一些物資,再度踏上征程的時候,純良低聲跟他交談,“你有沒有覺得,老易最近有點怪?”
“女人嘛,總有那么幾天,是情緒不對的,”陳太忠笑瞇瞇地回答,心里還覺得自己的答案,比較幽默。
“可不是你說的那樣,”純良搖搖頭,表示不同意他的觀點,“你還是去問一問的好。”
陳太忠就去問了。
老易的表情很怪異,而且并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問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的混元童子功……何時可以破功?”
“你問這個干什么?”陳太忠有點臉紅。熟歸熟,這么羞人的問題,你也問得出來?
不過。考慮到兩人是“好朋友”,他還是硬著頭皮回答。“怎么也得證真之后,若是想根基穩固……最好是真仙后期吧。”
“唔,”老易點點頭,臉上也掠過一絲紅暈,她沉吟一下,鼓足勇氣又問,“我若要你飛升九重天之前,不要破功。你可做得到?”
“這個……是我的好不好?”陳太忠怒視著她,他一向不喜歡別人約束自己。
看她低著頭,沒什么反應,他想一想之后,嘆口氣,“好吧,其實我也……答應你了。”
老易微微頷首,“那下一步,去解決了小湖旁邊的冥氣團?”
“這個……離得有點遠吧?”陳太忠訝異地看著她,“咱們不是說好。不去找九幽了嗎?”
自從上次跟冥王分身一戰,雖然三人最終獲得了勝利,也知道冥王因此而遭遇重創。但是同時他們也深知,跟冥族的梁子結得大了,以后想大搖大擺地勒索保護費,是不可能了。
更有可能的是,冥王會咽不下這口氣,在某個冥氣團,設局坑他們三個一次。
冥族的智商不算太高,但也不低,下一次冥王設局。兇險絕對會倍增,而三人的親身經歷告訴他們:哪怕是類似于上次的陷阱。他們也沒有必然脫身的把握。
既然是如此,倒不如不去招惹。
“我的洞府經過了加持。”老易拿出洞府來,幽幽地看著他,“一日可達那里……去嗎?”
陳太忠想一想,然后點點頭,“你想去,那就去唄……我怕什么?”
三人進入洞府,一道白芒閃過,洞府破空而去。
同一時刻,風黃界的皇家園林內,一名絕色的宮裝女子,將手里的一枚白色棋子,不動聲色地放到了棋盤上。
同她對弈的,正是曾經出現在浩然派的秋韻真人,她呆呆著看著棋盤,好半天才嫣然一笑,“仙子這一手棋,秋韻拜服……呃,這棋子?”
剛剛放入棋盤的白色棋子,隱隱有裂開之勢。
燕舞仙子并不看她,而是微微仰頭,看向一處虛空,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小小天狐……真是欺人太甚。”
秋韻真人眉頭一揚,也跟著望去,訝然發問,“幽冥界……又生變故了嗎?”
“一個小小的變數罷了,”燕舞仙子輕描淡寫地回答,“你還是加緊修煉,我最多再在風黃界停留三百年,我走之后,就算你扛不起白家這一攤,也要有自保的能力,莫要弱了我燕舞的名頭。”
“三百年晉階真仙?”秋韻真人倒吸一口涼氣,“仙子您真是看得起我,除了您這樣的萬載不遇的天才,誰又做得到?”
“那地球界的浪蕩子,絕對做得到,不足百載而悟真,再有三百年,注定飛升九重天,”燕舞仙子淡淡地回答,不旋踵,她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不過,想仗著天狐撐腰,冒犯皇族,卻是他想錯了!”
老易的話,還真不是吹的,十余個時辰之后,洞府就抵達了那個冥氣團,陳太忠甚至在空中看到了那個小湖,以及小湖旁邊的營地。
洞府飛得極高,距離地面足有數千里,老易將洞府虛停在空中,側過頭看陳太忠,笑著發問,“我這時候再說‘廣告之后馬上回來’你倆會不會生氣?”
“你果然有心事,”純良的眉頭揚一揚,懶洋洋地發問,“是不是得去九重天了?”
“小純良很機靈嘛,”老易笑著看它一眼,不過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強。
“什么?”陳太忠的眉頭一皺,臉也沉了下去,“這是啥意思?有誰在逼你嗎?”
“怎么說呢?”老易皺一皺眉頭,最終還是看一眼小麒麟,“純良說吧。”
“這事兒……”純良的小蹄子敲打兩下桌面,似乎在猶豫什么,最后還是字斟句酌地發話,“天狐這次,做得有點過界,而且傾向性明顯,可能影響位面大戰的結果。”
它沉默一陣,見那倆都不說話,又嘆一口氣,“這些都是我父母親說的,我也不是很懂……我只是覺得,天狐想要消除影響的話,帶走老易,是個比較簡單實用的法子。”
陳太忠側頭看一眼老易,“它說的都是真的?”
大致是不差的!老易耷拉著眼皮,默默地點點頭,也不說話。
陳太忠火了,“問你呢,說話!算了……我知道了。”
他還想再發火,卻看到她的鼻尖已經紅了,暗嘆一聲,不再發問——以她對他的感情,如果可以不走,她又怎么可能離開?
洞府里,誰都沒有心思說話,好半天之后,老易才抬起頭,看向陳太忠,“你有沒有要對我說的話?”
陳太忠猶豫一下,深吸一口氣,千言萬語,最終化作兩個字,“保重。”
老易呆呆地看著他,眼睛慢慢地紅了,然后她將頭扭轉,哽咽著發話,“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情。”
“嗯?”陳太忠先是眉頭一揚,然后才想起來她指的是什么,于是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你放心好了,我說話算話。”
“你答應了她什么?”純良好奇地發問,這家伙竟然還有一顆八卦的心。
陳太忠沒好氣地瞪它一眼,“答應她給你種寶草,誰讓她就你這么一個小弟呢?”
唔,純良點點頭,然后又眨巴一下眼睛,怎么總覺得……哪里有什么不對?
“嘿,”老易被陳太忠的謊話逗笑了,不過等了一等,她還是強調了一遍,“是你氣修功法的事,嗯,我在九重天等你……們!”
“我上九重天,是水到渠成,”純良不以為然地哼一聲,身為神獸,只要不隕落,上九重天是早晚的事,“從翡翠谷就可以直接去……倒是陳太忠有點危險。”
“你隕落了,我也隕落不了,”陳太忠瞪它一眼,才笑一笑,“呵呵,老易你等著,三百年內,我必去九重天尋你。”
“咦?”老易聽他笑出聲來,忍不住扭過頭來看他一眼,訝然發問,“你居然不難過?”
她的兩只眼睛紅紅的,顯然有點不忿陳太忠的心硬。
陳太忠笑著一攤雙手,“難過有用嗎?既然有重逢的日子,你還是努力修行,不要被我甩下。”
他原本就是心硬之人,雖然也舍不得與對方分離,但也沒什么兒女情長的習慣,正是那種率性而為的草根性子,“記住,弱者是沒有資格跟我為伍的。”
“好吧,”老易聽到這話,深吸一口氣,沖著他一抱拳,勉力擠出一個笑容,“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多說了……廣告之后馬上回來!保重!”
說完之后,她站在閣樓頂上,獨自驅使洞府,狠狠地向下方的冥氣團沖了過去。
純良看一眼陳太忠,“不用上去幫忙?”
陳太忠微微搖頭,“沒必要,天狐肯定在接應她,否則,她憑什么之上九重天?”
純良嘿然不語,它跟老易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拌嘴,但是三人組一旦少一人,它還是相當地不習慣。
陳太忠也不想說話,看著那洞府迅疾遠去,眨眼間由大變小,待接觸到冥氣團的時候,只有針尖大小,而閣樓上的人兒,更是看不分明了。
他不認為自己應該傷離別,此前去尋找老易,是不放心她的安危,現在人家有了大靠山,沒什么危險,相聚還有期,那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總是又點不舒服,好半天之后,他才嘀咕一句,“我靠,老易的名字到底是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