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六場賭斗結束之后,胡真人是真的后悔了。
他沒有后悔得罪佤青龐,恰恰相反的是,他后悔得罪佤青龐,得罪得太晚了,一開始,他就不該聽從那廝的話,去挑釁陳太忠的。
沒錯,他真正后悔的,是得罪了陳太忠——若是沒有得罪陳真人,現在去想辦法弄點內幕消息,還不是簡單得很?
事實證明,胡家和佤家,都沒有進入真意宗真正的決策層。
誠然,胡家能了解的機密,從質量和數量上,要強于佤家,但就算是胡家,了不得也只是打聽一下,陳太忠跟真意宗談了分成沒有,談了幾成的分成。
比一比簡真人,那完全不夠看,簡真人甚至能在賭斗開始前,下十萬極靈,押真意宗贏——須知他只是一個初階真人,十萬極靈根本不是能隨隨便便拿出來的。
想一想得罪了陳太忠的方嘯欽真人,想贖回自己的三才柱,都舍不得拿五千靈晶出來。
隨著對幽冥界戰爭的勝利,風黃界修者的腰包,都急速地膨脹了起來,但就算是如此,簡真人拿出的這十萬極靈,想必也是族中拼湊出來的。
敢拿十萬極靈來豪賭,是因為人家能提前知道,宗中做出了調整,要派戰陣上場了。
胡真人自問,自家再努力,想要得到那些決策層的消息,也是不可能的。
他收回這些感慨,又開始發呆:這個盤口,還該這樣維持下去嗎?
第六場賭斗,身為莊家,他輸掉了六十多萬的極靈,簡真人和龐真人就賺走了二十多萬,剩下的,則是因為他努力營造“真意宗會贏”的氣氛,來鼓動那些不明真相的修者。
這是官府和宗門的賭斗,胡家本是更貼近真意宗的,又有老祖在宗中做護法,這種情況下,忽悠宗中弟子來“小賭怡情。”順便支持一下宗門,還是很管用的。
所以大家就紛紛“上鉤”了,手頭不方便的,就是隨便下那么七八個極靈,闊綽一些的,直接就是成百上千的極靈——做為戰爭的勝利者,收獲了大批戰爭紅利,錢來得容易,花起來自然也輕松。
但是到頭來,胡真人驀地發現,自己才是那個“不明真相的修者”。
說句實話,受此打擊,他第七場的賭盤都不想開了,但是同時,他還心存僥幸,萬一能多掙一點呢?須知第六場損失了六十多萬的極靈,也讓他傷筋動骨了,真的很想盡快找回來。
就算找不回來,第七場的注子他已經吃了一些,提前封盤或者退注的話,也算個選擇,但是那樣的話,別人會不會說……胡家輸不起?
身為家族子弟,他對家族的榮耀異常看重,如若不然,他也不會那般小看陳太忠——雖然那只是做了一場戲,但是世家子弟對散修的歧視,是根深蒂固的,根本不用去刻意偽裝。
胡家可以輸,但不能丟人,也丟不冇起這個人。
那么……如果跟陳太忠關系不是很糟糕的話,他現在應該能開出更精準的盤。
可是去找陳太忠道歉,他也拉不下這張臉來,世家子弟的驕傲,不允許他這么做。
想來想去,他猛地又想起,簡真人才賺了八萬極靈,姓佤的那廝,可是賺了十六萬!
他絕對不相信,佤青龐在宗里的消息,會比自己更靈通,而二十萬極靈,對佤家來說,不是傾家蕩產也差不多了。
佤青龐為何有這樣的信心?那當然是賣出了官府的信息,從而得到了宗里會改派戰陣出馬的消息——姓佤的肯定被宗里看住了,但是通知族人買些賭注,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知道該怎么跟陳太忠說了!胡真人又興冇奮了起來。
他只是放不下架子,但若是有足夠的理由,能讓他找上門去,他也不介意放下冇身段。
于是他興沖沖地向陳太忠那里走去——此刻距離下一場賭斗開場,還有十二個時辰。
陳真人的周邊,已經圍了不少的修者,不過只能在距離他七八里外的地方張頭張腦,周邊的秩序,由真意宗弟子維持,為了保護他在戰前不受干擾,甚至還有兩個戰陣在待命。
賭斗聽起來很公正,但是涉及這么大的利益,玩些盤外招是很常見的,從前六場賭斗的經過就可以看出,兩邊都不是什么規矩人。
就連雙方的主事人,平牧守使和權宗主,也是在規則的周邊游走。
最后一場了,保護陳太忠的安全,當然是重中之重。
不過,還是有些人,能進入警戒圈子之內,比如說,佤青龐就進去了。
真意宗弟子認識胡真人,態度倒還和藹,“胡真人若無要事,等賭戰結束,再見陳真人可好?”
“此前我跟陳真人有些誤會,”胡真人一本正經地回答,“可能會影響他的臨戰發揮,此次我專程前來道歉,希望他道心圓滿,能更好地發揮實力。”
“真的嗎?”這弟子狐疑地看著他。
“胡真人一心為宗里,是值得敬佩的,”這時,旁邊一個初階天仙的弟子發話,“上一場他力推本宗能獲勝,一賠一點八的盤口,師兄弟們都賺了不少,大漲我方志氣。”
你確定不是話里有話嗎?胡真人掃這初階天仙弟子一眼,發現此人一臉的欽佩,心里真不是滋味,尼瑪,什么話難聽,你撿什么話說啊。
可是表面上,他還得強撐著,只能爽朗地哈哈一笑,“宗門興旺,正是你我之輩的心愿,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于是他很輕松地進來了,來到陳太忠面前,他笑瞇瞇地抬手一拱,“見過陳真人!”
陳太忠身邊,也有幾個人,包括簡真人和舒真人——這倆也算是貼身護衛他。
他側頭一看,眉頭忍不住微微一皺,輕輕吐出一個字來,“滾!”
“我此前的諸多不敬,是受了此人的蠱惑,”胡真人抬手一指佤青龐。
他知道陳太忠對自己的觀感十分糟糕,而他能表達誠意的時間,是有限的,所以直接開始撕逼,“他約我設套,得罪閣下,好讓您假輸!”
陳太忠縱然對此人十分不滿,聽到這話,也是一怔,對于某些迷惑和猜測,此刻他終于得到了答案。
“哈哈,”佤真人笑了起來,一臉的得意。
很多事情,是有時效性的,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現在說,毛用不頂啊。
正經是對方氣急敗壞的樣子,讓他心里十分地舒暢——我讓你再中止跟我合作,你不是牛逼嗎?你不是覺得我的投入損失了,跟你無關嗎?
他是賺了十六萬極靈,但是他前期投入的極靈也不少——很多隱秘的消息,是要花靈石購買的,很多門路,也是需要靈石打點的。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很決然地大坑胡家一把,此種犯忌的行為,在世家之間,一般很少出現——太招人記恨了。
不過此刻,他當然不會承認,所以笑著反駁,“我不過是賺了你點靈石,胡真人,輸不起的話,可以私下跟我商量,但是這么敗壞我的名聲,那真是讓我小看你……有胡護法撐腰,你也不能胡說八道吧。”
“你!”胡真人登時漲得臉色通紅,但是隨著第六場賭斗的結束,佤真人跟他說的很多消息,都已經是過去時了,比如說官方打算耗費陳真冇人你的靈氣——這話現在說出來,一點印證的意義都沒有。
可是此刻,雙方已經撕破臉了,哪怕是有簡真人和舒真人在場,他也不怕明說,“你說官府打算給陳真人三成分潤,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分成,真當官府都是傻子不成?”
“無非是欺負陳真人飛升自下界,消息不通暢,是土棍……這倆字是你說的,”他越說越氣,“陳真人得了青罡門的逍遙宮,難道我不知道?我犯得著笑話他沒有逍遙宮?”
“嘿嘿,真是莫名其妙,”佤真人笑瞇瞇地一攤手,一點都不見著惱,“我知道上一場你輸了不少,但是……何至于遷怒于我?變換出場人選的,是權宗主,你無須如此拐彎抹角,直接攻擊權宗主好了。”
“你……你無恥!”胡真人的臉,越發地紅了,聲音也大了許多——讓我攻擊權宗主,姓佤的,咱倆沒完。
“好了,”陳太忠不耐煩地打斷了兩人的話,他心里已經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心眼從來不大,對胡真人的怨念也極深,雖然此刻確定,佤青龐也不是什么好鳥,不過,這于他何干?正經是兩人都想算計自己,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于是他淡淡地看胡真人一眼,“你的話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可以滾了!”
“我真的無意得罪陳真人,”胡真人一拱手,鐵青著臉發話,他現在大部分的仇恨,都被佤青龐吸引走了,“待來日回了風黃界,愿在宗內‘三真坊’擺酒,同陳真人化解前愆!”
三真坊擺酒,那是有相當大的誠意了,須知那是真意宗本宗之內,最有名的酒坊。
陳太忠哈哈一笑,“我根本沒招惹你,你就像瘋狗一樣撲過來沖我吠叫,讓我喝酒我就去……我呸,你算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