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晨曦微露,沈昊走了,他是純正的道士,擁有完整的道士之心,只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不會糾纏不放。
好自為之,你們將遇到的不只是斬妖會。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辛幼陶望著沈昊遠去的背影,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突然間又覺得無所謂了,沈昊愛掄拳頭,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轉向慕行秋,化妖之術真能傳染嗎?我怎么一點感覺也沒有,尤其是他們,根本沒變化嘛。
他們是指甘氏兄弟等人,他們沒有受到蘭冰壺妖術的影響,也不像是受到慕行秋的傳染,看上去一切正常。
可能是因為慕行秋離開了一個月……孟詡擔心大家誤解,急忙補充道:我不在乎,咱們已經被魔種侵襲,就算真化妖了……只要咱們不投靠妖魔、不與道統為敵,就不清做錯事吧?
眾人紛紛點頭,經歷這么多事情之后,化妖已經不能引起他們的太多恐懼,小青桃看著慕行秋,知道他這時考慮的不是化妖,你要將芳芳的神魂取回來?
慕行秋點點頭,這對他來說是無需考慮的自然決定。
唯一令他感到疑惑的是龍魔,她的行為越來越令人捉摸不透,為什么要將神魂送給楊清音?剛才沈昊語焉不詳,或許他真是不知情,慕行秋猜測,既然注神道士愿意幫助楊清音,神魂十有就在她身上。
他轉向眾人,我必須再說一次,此行非常危險,咱們將面對的敵人不是妖魔,而是道統,其中可能會有一些從前跟你們很熟的人。
就像沈昊,從前可是慕行秋最好的朋友。在一個鎮子里長大的。辛幼陶插了一句。
這一次他給我送信,下一次我們可能就要互相扔法術了。
慕行秋知道,關于他變魔化妖的證據都有了,就算是再熟悉的道士也不可能次次讓步,這種事也會發生在你們身上,所以,去冰城吧,在那里等我的消息,我不希望看到更多的朋友反目,這與勇氣無關。
與勇氣無關。這只是一次選擇。小青桃淡淡地說,她曾經有機會繼續當一名普通道士,卻寧愿與一群逃亡者相處,你為神魂而去,我要幫楊清音。
楊清音有人幫忙。辛幼陶小聲說。
小青桃搖搖頭,我了解她,那未必是她想要的幫助。每個人都有選擇,她也有,不是嗎?
我的選擇是跟著你。辛幼陶認真地說。然后趁小青桃不好意思地低頭的時候,偷偷向慕行秋使個眼色,表示自己的手段生效了。
辛幼陶和小青桃做出了選擇,其他道士卻沒有馬上開口。而是互相看著,想知道別人的決定,至于小蒿和禿子,根本不關心慕行秋在說什么。這兩人是攆也攆不走的。
眾人以為甘氏兄弟會先表態,結果他們卻沒有任何說話的意思,兩人很清楚。無論自己說什么都會被看成是在執行慕行秋的意思,干脆不吱聲。
最后是孟詡先開口,她從來就沒想過要當首領,但是吞煙境界還是令她身份特殊,說的話很有份量,當我走進群妖之地的時候沒有朋友相送,所以我不用擔心‘朋友反目’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道士之間的交往總是適可而止,即使是結緣的男女道士也不會特別親密,因此孟詡對友情不是特別在意,我仍然選擇跟隨慕行秋,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就是覺得這樣更自在一些。
魔侵道士們逐個表態,沒人愿意去冰城,許多人覺得早晚會與道統遇上,與其躲在冰城,不如主動迎上去。
隊伍再次前進,無風無雪,他們加快了速度,同時也加強了警戒,沈昊既然來了,斬妖會就不會離得太遠,很可能還有高等道士,沒準什么時候就會開戰。
慕行秋已經施展過魔尊正法,道統可以對這群人動用一切手段,無需任何顧忌了。
讓他們意外的是,接下來的路程無驚無險,除了經過幾處遭到廢棄的妖族村落,沒碰到任何意外,沈昊就像夢中的人物一樣,獨自來獨自去。
傍晚時分,辛幼陶猜道:啊哈,我知道了,道統是想一網打盡,注神道士只會救楊清音,連慕行秋都不管,更不用說那些靈妖了,所以他們允許咱們與靈妖匯合,然后一塊消滅。
辛幼陶的猜測或許是正確的,總之眾人一直沒有發現道士的蹤影,夜里倒是又遇到兩處村落,里面的妖族沒來得及逃走,都被殺死了,手法干凈利索,只留下一點五行法術的痕跡,看情形事情剛剛發生不久。
道統果然不想阻擋魔侵道士們自投羅網。
慕行秋加快了速度,各大道統的注神道士們應該早就到達靈妖那邊了,就看左流英能否擋住他們以及能擋多久,至于到了那里之后該怎么辦,慕行秋只有大概的想法,霜魂劍、孟元侯的魂魄和魔尊正法或許都要用上,而且龍魔是個聰明人,沒準為他留下了什么。
但是包括慕行秋在內,所有人心中最大的希望還是左流英,他反應那么快,顯然是知道了神魂的事情,或許他有奇招,能從各大道統的手中奪得神魂。
神魂并非慕行秋唯一關注的事情,雖然沒向任何人承認,但他想見楊清音一面,想知道她是否會被父母帶走。
楊清音沒理由拒絕,龍魔對她施展的去除記憶的法術并不牢固,她忘記的只是慕行秋,不是龐山,不是親生父母,她應該回去,接受注神道士和大光明鏡的幫助。
慕行秋的愿望是親眼看到她平安無事。
群妖之地到處籠罩著不潔之氣,它們附著在每一顆樹甚至每一粒雪花上,對道士產生持續不斷的影響,數百里的路程花了他們足足兩天時間。
午時剛過,慕行秋遠遠望見了聳立在雪地中的魔族黑盔甲,心中立刻一震,猜想就是它發出神秘的聲音。
四周仍沒有道士的身影,附近倒是有一些戰斗跡象,雪地上躺著不少妖族的尸體。粗略計數有上千具。
道統打掃得真干凈,免去咱們不少麻煩。辛幼陶故作輕松地說,事實上,離目的地越近他越緊張,等到對咱們下手的時候,最好也能這么干凈。
沒人發出笑聲,大家都跟他一樣緊張,兩天前的追殺只見法術不見道士,這一回卻可能要與道統弟子面對面戰斗,完全不當回事是不可能的。
營地輪廓漸漸變得清晰,數尺高的雪墻殘破不堪,似乎遭到過攻擊,里面見不到一道身影。
難道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小青桃疑惑地問,咱們來晚了,老娘……
不不,那具盔甲肯定是魔族遺物,它還在,就說明決戰還沒開始呢。辛幼陶說。
半個時辰之后,眾人進入營地,未遇阻擋,可是仍然沒見到任何身影,一座座雪屋完整無缺,里面什么也沒有。
怎么回事,這里到底發生過什么?外面死了那么妖族,里面反而空無一物。辛幼陶也猜不出來了。
道士們早就召出各種各樣的法器,可是什么也查不出來。
干擾太嚴重了。一名燈燭科女弟子惱怒地看著身前的油燈與蠟燭,火苗亂躥,沒有片刻靜止,根本無法指示敵情。
其它法器也是一樣,銅鈴亂響、銅鏡忽明忽滅,全都失去了效用。
眾人的目光很快集中在高大的魔族盔甲身上,是它搗亂。甘知味第一個走過去,繞著盔甲走了一圈,伸手在腿甲上面敲了兩下,里面是空的。
暫時沒有發現危險,道士們稍稍放下心來,全都靠近盔甲仔細打量。
都是用銀魄制造的!
上面加持的法術跟道統不一樣。
魔族的個頭真是高大啊?看書的時候感覺可不明顯。
是他自稱將軍讓奴隸來拜見的嗎?只是一具空殼,應該沒有這種本事吧?
里面原來肯定有魔族的軀體,但是被拿走了。
慕行秋圍著整個營地飛了三圈,動用了不同的法器,甚至以霜魂劍查看四周的魂魄,結果一無所獲,營外的死妖留下不少七日之內的生魂,營內卻什么沒有,說明這里并未發生過激烈的戰斗。
可人都去哪了?就算魔軀被拿走,魔甲也不是尋常之物,不該就這么被留在原處。
小蒿對魔甲特別好奇,圍著它飛了好幾圈,最后站在肩膀上,輕輕敲擊頭盔,甚至貼在上面傾聽,嘿,我好像聽到點什么……
有人來了。甘知泉一直保持著警惕,最先發現外面的來者。
是一名女道士。
慕行秋馬上迎上去,認得那是楊清音的母親。
女道士沒有進入營地,遠遠地停下,對慕行秋說:你來了。
我來了。
你仍想幫助我女兒嗎?
那就不用我多說了,他們躲在地下,應該會讓你進去。
地下?
嗯,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楊清音寧愿與妖族為伍,也不肯與我交談,有人說她已經化妖,我不相信。女道士臉上露出一絲固執,道統說他們只等到天黑,你的時間不多了。
女道士轉身飛去,慕行秋沒機會詢問左流英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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