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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跑在最前面,遠遠望見山頂圍成一圈的人,立刻彎腰縮頭,小聲警告后面的伙伴,“是這里,好像還沒有打起來,人都活著呢。”
其他人跟著蹲下,只有辛幼陶不當回事,步履拖沓地繼續往上走,“你們干嘛?一群小妖而已,老娘和慕行秋可能早就將它們殺光了,咱們過去亮個相意思一下,縮在這里給誰看?”
王子說的有些道理,小青桃挺起身,“也對,真希望還能剩下幾只小妖,讓咱們也試試拳法。”
禿子的飛行法術已經消失,一直掛在小青桃身后,這時蹦出來,以三縷頭發支撐自己“我去瞧瞧,給你們打前陣。”說罷貼著地面向山上爬去,他的頭發隨意彎曲,能夠很好地平衡頭顱。
小青桃低聲提醒:“別嚇著人。”
“知道。”頭顱高聲回道。
周平轉身坐在地上,和跟在身邊的兩人說:“待會老娘問起來,就說這是你們兩個的主意。”
石保勝和王堅是同鄉,也曾經是關神躍的左膀右臂,向來少言寡語,伙伴們怎么說就跟著怎么做,聽到周平的說法,不由得睜大雙眼,正想開口反駁,山頂傳來禿子興奮的叫聲:“快上來吧,再不上來狼就都死光啦!”
“這回好了,仙人集的百姓得被他嚇死一半。”辛幼陶低聲嘀咕,他從一開始就反對帶著頭顱一塊來。
山頂的真實情況全然不是禿子看到的那么樂觀。
漆無暇正用帶血的獨眼盯著“魔族的使者”慕行秋,心里涌動著強烈的殺機,聽到外面的叫聲,扭頭找了一會才看到地面活蹦亂跳的頭顱,“哈,原來你真有一顆妖頭。”
禿子根本沒注意到長發男子,大聲道:“小秋哥、老娘,我給你們帶來幫手了。”邁開三縷頭發就要向小秋跑去。
“別進圈子!”小秋大聲喝止。將禿子嚇了一跳,停在一名仙人集居民身后,鼻翼翕動,嗅來嗅去,終于明白了什么。
其他人走上山,看到一圈人正搖搖晃晃地唱歌、哭泣,許多人腳下躺著死狼,因此也跟禿子開始時一樣產生了誤解,以為事情已在控制中,周平向楊清音招手。“我們可不是禿子找來的,我們是……”
幾人終于注意到圈子里怪異的長發男子,以及小秋和老娘嚴肅的神情。
“都不要走進圈子。”小秋命令道,目光仍然盯著漆無暇,“禿子,找到芳芳沒有?”
“沒有,芳芳不在。”禿子茫然地說,后退數尺,越來越不安。“我叫了好半天她也不回聲,正好小青桃他們來山谷,我說你去殺妖了,他們就帶著我一塊來這里。”
楊清音低聲罵了一句臟話。惱火地質問眾人:“你們幾個來干嘛?不知道這里有危險?”
周平馬上指著石保勝和王堅,“他們兩個說老娘獨自來參加召神儀式太沒面子,我們來給你壯聲冇勢。”
兩人瞪大眼睛,支吾了幾聲。沒有多說什么。
事實上,他們是來“捉奸”的。
當天傍晚,周平忘記了前些日子的教訓。返回致用所的路上又開始猜測老娘與小秋的關系,“小秋哥肯定是假裝的,他說不去參加召神儀式,其實會偷偷跟老娘一塊去。”
辛幼陶不吱聲,小青桃卻一點也不相信,堅定地站在芳芳一邊,于是和周平發生了激烈爭執,回到致用所之后也沒爭出個結果,最終決定重返牧馬谷查看真相。
辛幼陶表現得不感興趣,可是等大家出發不久,他還是追上來,“我站在小青桃這邊,慕行秋不是那種人。”
小青桃很高興王子支持她,因為周平有兩個“跟班”,她屬于勢單力薄的一方。
結果牧馬谷里居然真的沒有小秋的身影,周平等人得意洋洋,小青桃與辛幼陶卻是面面相覷,覺得這不可能,然后禿子的頭顱出現了,一邊飛一邊叫芳芳,看見五人大喜過望,要他們一塊去幫小秋哥殺妖怪,再然后他們就來了,其實心里對禿子的話不怎么當真。
楊清音自然猜不到這幾人的鬼心事,惱怒地說:“都給我滾下山,去找人來,找老祖峰的人來!”
“老娘,你別生氣,我們這就走。”周平還是沒發現事情的嚴重性,“可是……用不著找老祖峰的人吧,我們……”
“笨蛋,去告訴老祖峰,妖王的弟弟在這里,至少是一只六丈大妖。”
周平等人嚇了一跳,一塊打量長發男子,覺得他雖然因為雙眼流血而相貌恐怖,身上的肌肉特別發達,似乎沒有更多特異之處,而且顯然已被打得半死,更不像“六丈大妖”了。但他們還是相信老娘的判斷,轉身準備下山,辛幼陶嘀咕一句,“咱們怎么才能跟老祖峰聯系上啊。”
“你們就這樣走了?對朋友的生死毫不在意?”漆無暇開口了,語氣平和而堅定,雙目受傷而產生的怒火似乎已經消失,“這可不像龐山道士的作風。”
幾個人又停住腳步。
“雖然咱們是敵人,可是龐山道士在群妖之地從不拋棄同伴,就連尸體也要帶走,還是令我非常欽佩的。”
漆無暇的聲音越發具有蠱惑力,他甚至發出風一樣的嘆息,似乎在感慨圈外的幾名年輕人不像是他心目中的龐山道士。
楊清音正要發怒,小秋在另一邊沉聲道:“快去找人,妖陣阻止施法,老祖峰還不知道這里有一只大妖。”
眾人終于明白事態嚴重,正要迅速撤離,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誰能幫幫我?”
組成圈子的一名凡人離開原處,跌跌撞撞地跑向龐山弟子。
“潘三兒,你怎么也在這里?”辛幼陶大吃一驚,認出姐姐留在仙人集的老兵。
潘三爺已經沒有一絲老兵的警戒與堅韌,彎腰駝背,右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好像又蒼老了幾十歲,又像是在沙漠中奔波數日滴水未進。“幫幫我,我一個人抬不動這么多尸體,幫幫我,戰友都死了,只剩下我……”
辛幼陶臉色驟變,轉身就向山下跑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五名尚未凝丹的弟子,抵抗不住強大的妖術,看上去老態龍鐘的潘三爺,動作突然變得跟狼一樣迅猛。一步躍出,在王子背上輕輕拍了一下,隨后腳步移動,與其他四人交手,每次都是發生觸碰之后就改換目標。
事情發生得太快,楊清音和小秋都來不及發出警告,五名伙伴也沒有一個能躲開,全都受到傷情陣影響。他們沒有內丹,對妖術的抵抗力本來就很弱。各自又有心結,極易被悲傷擊潰。
辛幼陶第一個深陷其中,雙拳緊握,既憤怒又悲切地向空中責問。“父王、父王,我是您的第一個兒子啊,還記得你抱著我朝見群臣的場景嗎?為什么你要怨恨我、拋棄我?這都是為什么……”
小青桃站在原地瑟瑟發抖,反復說:“我不是妖。我沒有尾巴……”
周平抱頭蹲在地上,“我努力了,我真的努力了。什么都給你,別再逼我……”
石保勝和王堅淚如雨下,一塊說:“我想回家。”
潘三爺搖搖頭,滿面悲戚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跟其他人一塊唱哀歌。
漆無暇冷笑一聲,“原來龐山也不都是意志堅定的道士冇,我真應該把這些人都帶回群妖之地,讓妖族明白,強大的道士其實只是極少數。”
小秋向禿子使眼色,頭顱貼著地面向山下悄悄移動。
漆無暇抬起右手,十匹蹲坐的狼突然跳起,分成兩路,前去堵截正要逃走的頭顱。
禿子大叫一聲,高高彈起,收起頭發,向山下滾去。
十匹狼加快速度,在半山腰追上了目標。
山頂望不見下面的情形,只聽到嗥聲陣陣,沒一會又傳來撕咬的聲音,漆無暇露出意外的神色,想不明白他感應到的情緒,“狼群怎么打起來了?”
禿子顯然控制了一匹狼。
漆無暇眉頭微皺,小秋和楊清音的心卻繃緊了,兩人自知不是對手,沒有趁機發起偷襲,而是慢慢靠近,無論如何他們不能被狼妖各個擊破。
山腰的戰斗戛然而止,突然間沒了任何聲息。
漆無暇身軀微震,肌肉似乎又鼓起一些,他收回一些力量,這表明那十匹狼都已經死了,能夠瞬間做到這一點自然不是凡人。
小秋和楊清音互相看了一眼,滿懷期待地看向那個方向。
漆無暇則大驚失色,傳他陣法的人說得很清楚,傷情陣只能對付普通道士,在陣外,法力稍強一些的道士輕易就能將其擊破。
極輕緩的沙沙走路聲,一個人慢步走上山頂,最先露出的是龐山式發髻與長簪,楊清音大喜,正要開口,來者露出面孔,她的話又咽了回去。
居然是五行科弟子田阡陌,他才是吸氣一重,比楊清音還差著一大截,根本不可能是漆無暇的對手。
“你來做什么?”楊清音改了問題。
田阡陌沒理她,冷淡地瞧了一眼悲傷不已的辛幼陶等五人,轉身站在路邊,似乎在恭候什么人。
第二名道士上來了,楊清音已經沒有那么興奮,“原來是你。”
“可不就是我。”申尚滿面笑容,與整個山頂彌漫不去的悲意格格不入,他的左手里還抓著一只頭顱,盡量遠離身休,因為禿子正想盡辦法要咬他。
“還不趕快過來幫忙。”楊清音蠻橫慣了,求人也不肯放緩語氣。
“來嘍。”申尚卻沒有出招,揚手將頭顱扔進陣內,“不夠吧,再來幾個。”
田阡陌得到暗示,將辛幼陶等人全都推進傷情陣。
“致用所七大高手對陣妖王的親弟弟。”申尚孩子般的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我真想馬上看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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