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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位宗師一閃而過,根本沒在鴻山停留,他們只是在此中轉,即刻前往亂荊山。大多數人只來得及看到自己最熟悉的身影,事后議論紛紛的時候,卻都聲稱自己看清楚了九個人。
“祖師看上去真是蒼老,他為什么不讓自己變得年輕一些呢?”
“其實也沒有那么老,說真的,你看清他長什么模樣了嗎?”
鴻山瞬息臺附近的人群重新排隊等待,談論的焦點很快從九位宗師身上轉到南方的妖族異動。
楊清音對這件事非常在意,可讓她惱怒的是,掌握最多信息的人居然是申忌夷,他來自牙山五行科,身兼龐山都教,能夠即時了解天下妖魔的動向。
“三天前各位宗師齊聚望山,共同查看鎮魔鐘的情況,這么快就轉往亂荊山,說明魔族那邊沒有問題。南方海妖癡心妄想進攻亂荊山,看來是沒有接受妖王漆無上的教訓……”
楊清音不耐煩了,轉向慕行秋,大聲說:“你前幾天不是剛見過漆無上嗎?沒準這是他的陰謀,將九位宗師都引到南方去,他好趁機逃亡,你說呢?”
慕行秋的確覺得他見過的黑狼有些怪異,但是從來沒想過妖王還有本事指揮天下妖魔,尷尬地嗯了一聲,沒有多接口。楊清音卻滔滔不絕地猜測下去,將申忌夷的聲音完全蓋下去。
在她的描述中,這是一個驚天大陰謀,借著南方海妖大亂,妖王漆無上將逃回群妖之地,通過種種誰也沒有聽說過的殘忍妖術重新恢復力量,然后向某一個道統發起進攻,“望山,他要進攻望山。妖族想打破鎮魔鐘,將魔族全都放出來,然后整個天下就布滿了魔種,妖魔的力量由此大增。”
她的猜測引起不少人的興趣,但是沒誰認真對待,全當作等待瞬息臺傳送時的玩笑,申忌夷一直禮貌地保持微笑,等楊清音終于閉嘴,他抬手鼓掌,“一針見血。聽你這么一說,我真覺得這次的海妖作亂有點不同尋常。”
楊清音冷著臉,“我在胡說八道,你居然當真,說明你頭腦簡單。你若是心里不以為然,只是嘴上附和,說明你是諂媚之徒,甚至不配當一名道士。”
周圍的人都在竊笑,申忌夷張口結舌。好在輪到他們使用瞬息臺,將他從難堪之中解救出來。
楊清音為此得意洋洋,慕行秋悄悄觀察卻得出另一種結論:申忌夷怕是對楊清音更感興趣了。
前后不過兩刻鐘,一行人從圣符皇朝西北方的龐山來到了東北的牙山。橫跨萬里之遙。
牙山沒有高大的主峰,群峰林立,如同一排排刺向天空的牙齒,因此得名。
牙山瞬息臺位于數座小峰中間。面積與龐山差不多,感覺上卻顯逼仄狹小,楊清音其實來過一次。可她仍做出初次到訪的樣子,四周望了一眼,撇嘴道:“怪不得牙山道士小家子氣冇,瞧他們選的地方就不好。”
“小家子氣”的牙山,對客人非常熱情,先是跑過十余名道士,迎接申忌夷返家,然后與客人們一一施禮相見,其中一名年青道士幾年前曾經去過養神峰祖師塔存想傳承,認得慕行秋和沈昊,此番重逢,一眼就互相認出來,都感到非常親切。
牙山的歡迎隊伍中也有女道士,很快就與秦凌霜、小青桃熟絡起來,離開瞬息臺沒有多遠,楊清音也被對方的熱情所折服,覺得不能因為申忌夷一個人而得罪整個牙山,于是也跟著有說有笑。
鴻山只是中轉站,作為幾名龐山弟子煉器游歷的第一站,牙山的確是一個良好的開端。申忌夷在本道統地位頗高,人緣也很好,各科道士都有人過來相見,就連醉心于修行的蘭奇章,也找到了兩三位知音,滔滔不絕地談論起各大道統禁秘科的異同,大有秉燭夜談的架勢。
禿子沒有必要隱藏了,從葫蘆里出來,很快就成為牙山道士的寵愛,被帶著到處觀賞,比在龐山老祖峰還要自在。
牙山道士的裝扮與龐山差不多,只是頭上的簪子非金即玉,材質都很珍貴,更多的不同體現在住處和氣質上,牙山沒有高大建筑,房屋無不依峰而建,形態各異,幾乎沒有一樣的,就連普通弟子的標準房間也各有特點,而且面積都很大,里面的擺設也頗為豐富,相形之下,龐山的住處就像是陰暗的儲物間。
牙山道士的個性與龐山更是差別極大,都特別擅長與人結交,當天的晚飯還沒吃,龐山的客人們已經喜歡上這里的氛圍,沈昊、辛幼陶甚至分別跟幾名牙山弟子結成“生死之交”。
慕行秋因為表現得過于冷淡,尤其不愿意提及念心科,很快就失去了牙山道士的喜歡,獨自一人留在寬暢的客房里,倒也自在清靜。
辛幼陶找機會脫身,進客房私下勸告慕行秋,“這是廣結人脈的大好機會,你應該珍惜,瞧,就連蘭奇章都知道和人聊天。你是念心科唯一弟子,大家對這件事還是挺感興趣的。”
慕行秋笑了笑,但他還是做不到,在龐山經歷的種種事情,加上林颯臨行前的勸告,都令他時時刻刻心懷一絲警惕,面對牙山道士的熱情遲遲不肯做出回應。
“知道牙山怎么說你嗎?”辛幼陶執著于改造慕行秋的性格,“說你孤傲、自視過高、不通人情。走路要有兩條腿,修行只是其中一條,人脈就算不是另一條腿,也相當于一條胳膊,甩得好能讓你走得更穩。”
辛幼陶被一名“生死之交”叫走了,楊清音大步走進房間,坐在一張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水,“牙山道士真不愧是商人,他們對賺錢的熱情比修行更高。”
“商人?”慕行秋沒聽過這種說法。
“九大道統私底下互有評價。”楊清音探身過來,稍微壓低聲音,“大家對牙山的一致評介就是他們太在意利用洗劍池賺錢了,永遠賺不夠,恨不得用金魄、銀魄鋪地板。”
“這樣不會影響修行嗎?”
“所以在牙山最受重視的就是丹藥科。這里的道士在星落境界之前修行進展都很快,靠的就是吃藥,大把吃藥,當飯吃。”楊清音撇撇嘴,“可是星落境界之后丹藥的助益就沒有多大了,九大道統的宗師,就數牙山宗師的境界最低,據說才是注神一重。”
楊清音喜歡夸大其辭,慕行秋聽完一笑,沒太當真。“龐山呢?其他道統對龐山是什么評價?”
“古板。”楊清音倒是不避諱,“龐山道士有名的古板,比如你,說不上幾句話,人家就能猜出來你是龐山來的。”
慕行秋倒沒覺得自己有多古板,但是跟牙山道士相比,他的確不夠活潑,“辛幼陶、沈昊他們都不古板。”
“那是跟你比。”楊清音站起身,“他們兩個被一群牙山道士玩弄于股掌之間。還自鳴得意呢。”
楊清音邁步要走,慕行秋叫住她,“我要找申忌夷幫個忙,希望你不會在意。”
楊清音想了一會。“是給慕松玄洗印記的事吧?”
老祖峰上幾乎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慕行秋點點頭,“禿子不是普通的法器,我不能隨隨便便就去洗印記。得找一個有把握的人。”
“隨你便。”楊清音冇瞇起雙眼盯著慕行秋,“我發現你特別喜歡多管閑事,一點都不像道士。有時候挺讓人厭惡,有時候又挺可愛。哈哈。”
慕行秋真怕她再提起結凡緣的事,好在老娘大笑之后就離開了,這才是游歷的第一天,她還不準備施展手段。
晚飯之前沈昊和辛幼陶都回來了,顯得不是很高興,原來那些“生死之交”真的只講生死,兩人希望洗幾件法器,居然遭到無情的拒絕,理由都是一樣的:洗劍池歸牙山所有,身為普通弟子,他們自己都沒有權力免費使用,更不用說外人。
“騙子。”辛幼陶惱怒地給新朋友下定義,“全身掛滿了法器,居然說自己沒權力使用洗劍池,牙山盡是騙子。”
“咱們在養神峰的時候一月一次存想祖師,可是也沒權力把外人帶進去,都是一樣的。”慕行秋覺得辛幼陶的反應過激了。
“那不一樣,起碼……起碼我不會撒謊啊。”
雖然有這樣的小小波折,牙山之行還是令人愉快的,道士們沒有聚餐的習慣,所以晚飯還是單獨吃,全是素菜,但是烹飪技術極為高超,誰也不能說牙山在這方面吝嗇。
飯后慕行秋一個人在外面閑逛,看到辛幼陶與沈昊又跟牙山道士們恢復了友情,兩人互相吹捧,表現得頗為親密,一點也不像彼此厭惡的對手。
更遠處,芳芳、楊清音、小青桃正在一群女道士的引導下繞峰欣賞美景,禿子在人群中跳來跳去,難得地保持了整整半天的興奮勁。
只有蘭奇章不見蹤影,他被幾名道士帶走,前去參觀牙山禁秘科。
慕行秋繞了一圈,天色漸晚,回到客房時,發現他尋找的人就在自己屋里。
申忌夷正仔細觀察那只半人高的葫蘆,“這是很久以前流行過的法器,現在幾乎沒人用了,你為什么不用百寶囊、乾坤袋什么的?裝的東西更多,也方便攜帶。”
“我有一只百寶囊。”慕行秋拍拍小腹,這本是李越池的遺物,歸大良沈休明所有,被他帶來了,“可是上面有上一位使用者的印記,我只能取出東西,不能往里存放。”
“洗劍池能解決你的問題。”
“聽說洗一次法器要三枚銀魄,我已經準備好了。而且我還要洗一件特別的法器。”
申忌夷露出習慣性的微笑,“特別的法器?”
“慕松玄,那顆頭顱,他被煉成了傳音香爐。”
申忌夷露出愕然的神情,“夠特別。”停頓片刻,他問:“你希望我提供幫助嗎?”
“如果你愿意的話。”
“當然愿意,不過——幫助都是相互的。”
申忌夷眨眨眼睛,慕行秋能猜到這位牙山道士需要的幫助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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