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舍身國公開投降望山之前,圣符皇朝就已經感受到了北方的絲絲寒意,邊疆的各大諸侯國送來雪片般的求救信,內容出奇地一致,全是妖族再度聳動、雪勢遲遲不退,就連南方的幾個諸侯國也發現今年的冬季特別漫長,淅淅瀝瀝的冬雨之中夾雜著米粒一樣的雪雹。
道統準備整體退隱、冰魁正在橫掃群妖之地……越來越多令人迷惑與驚恐的消息傳來,大廈將傾,圣符皇朝卻有點束手無策,朝廷習慣性地向龍賓會求助,龍賓會習慣性向道統請教,結果所有詢問不是石沉大海,就是只得到幾句模棱兩可的回答。
西介國公主在皇京只是剛剛站穩腳跟,離掌握大權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她仍然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盡可能做點事情。
她以私人名義向各家道統尤其是龐山送去書信,得到的回答仍然不夠清晰,但是足以讓她得出最悲慘的結論:道統真的決定放棄整個世界了,圣符皇朝正在失去最強大的靠山。
除了少數親信,她沒將這個消息宣揚出去,而是在一團混亂的朝堂和龍賓會之中尋找尚存斗志的勇士,暗中將他們聯合起來,組成一股人數不多卻最為堅定的力量。
向舍身國派出使者就是公主親自推動的行動之一,那時舍身王還在觀望之中,圣符皇朝不愿對從前的屬國示弱,皇帝甚至想頒旨命令舍身王親自來皇京表露忠誠。公主多方運作,才讓皇帝明白時移事易,對舍身國不能再用從前那一套了,必須主動拉攏,不求聯合,起碼得讓半妖之國保持中立。
圣符使者馬不停蹄地從皇京出發,一路上用掉了數不清的符箓,以最短的時間趕到舍身國都城,可時間還是耽誤得太多,一切都晚了。舍身王已經下定決心追隨望山,托病拒不接見使者,反而傳令搜捕全國的人類。
洪福天等人是作為公主的親信跟隨使者一塊來舍身國的,發現舍身王已不可能回心轉意,又不愿無功而返,于是想鬧出一點事情。
年輕而熱情的散修歐陽槊很快就代替師父洪福天講述起來,“舍身王是被拓山魔王征服的,我們就想不如趁魔王力量尚弱的時候將她殺掉,我們知道魔王曾經是慕道士的真幻。可她早已被魔族法術改造,不再是從前的龍魔了。”
共有百余名散修和符箓師跟隨使者來到舍身國,他們的計劃是這樣的:實力較弱的一半人留在舍身國都城與半妖繼續周旋,七個人在朝東鎮制造一點麻煩。吸引拓山的入魔道士,另有數十人則已暗中潛至拓山,伺機沖上山頂殺死魔王。
于是他們救出了十幾名人類俘虜,對下一步行動卻發生了分歧。洪福天、歐陽槊和劉鼎覺得救的人太少,不足將入魔道士引離拓山,還想將軍營里的所有人類俘虜都救出來。散修陳觀火和另外兩人則覺得夠了,應該盡快按原計劃退回舍身國都城。
最后是那名叫秦昆的散修決定繼續救人。
慕行秋早就注意到了,洪福天并非這七人的頭目,秦昆才是。
秦昆看上去五十歲年紀,實際上可能一百多歲,其貌不揚,兩只不大的眼睛卻矍鑠有神,見到慕行秋之后一直保持著沉默,可無論是洪福天還是歐陽槊,每說一件事都要看一眼秦昆,得到默許之后才大膽地開口。
洪福天終于發現自己的失禮,打斷正滔滔不絕的徒弟,向慕行秋介紹另外三人,尤其是秦昆,“秦修士是皇宮內臣,為皇室效勞已久,是當朝皇帝最信任的大臣之一。”
慕行秋尋思了一會才明白“內臣”的含義,不僅更加意外,人類帝王和各國龍賓會對散修向來心存忌憚,經常下令捕殺,皇帝本人居然將一名散修留在身邊,而秦昆竟也甘愿充當閹人,實在是不合常理。
慕行秋沒有多說什么,與秦昆客氣地互相施禮,然后說:“暫時不用再去救人了,拓山很快就會派入魔道士趕來,而且軍營里已經布下陷阱,救人不易。”
他沒說自己曾經救下這七個人,若不是他及時阻止黑凰,散修和符箓師恐怕早已淪為階下囚,成為人肉會的下一撥祭品。
歐陽槊和劉鼎大失所望,洪福天卻立刻表態同意,秦昆有點猶豫,“慕道士大名如雷貫耳,我一向敬佩得很,可是嚴命在身——慕道士有什么計劃?”
慕行秋將自己想好的計劃簡略地說了一遍,七人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可思議,認得慕行秋的四人還好些,對他比較信任,剛見面的秦昆等三人卻是滿腹疑惑,半天不肯吱聲。
“有三名星落道士幫我,其中一位就在朝東鎮的客店里。”慕行秋知道這三人在猶豫什么
果然,秦昆如釋重負,笑道:“原來是這樣,那就好了,一切聽慕道士安排吧。”
歐陽槊扭頭與劉鼎對視一眼,他們兩個更相信慕行秋本人。
慕行秋用魔行術直接回到客店,洪福天等人則落到朝東鎮外,裝作剛剛趕到的外地妖族步行進鎮。
昨晚被救出的十幾名人類已被藏在附近的一座山中,暫時不必擔心。
客店房間里,面紅耳赤的楊創正跟笑語盈盈的黑凰大聲爭論,禿子立在桌子上,迷茫地左瞧右看,顯然不太明白他們在爭什么。
慕行秋的到來結束了這場爭論,楊創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急忙垂目念誦經文,讓心情迅速平靜下來,黑凰卻是一副輸贏無所謂的樣子。起身迎上來笑道:“道尊回來了,找到散修了?那是一定的,哪有道尊辦不成的事情。”
慕行秋問禿子:“怎么回事?”
“他們在爭論誰膽大誰膽小,然后……我就聽不懂了。”禿子呵呵笑了幾聲。
黑凰走到慕行秋身邊,面孔無比清晰,神采奕奕,好像剛立下一件大功,即將得到重獎似的,“只是隨便聊聊,我問楊道士為什么不跟道統一塊退隱。他說自己習慣了閑云野鶴的生活,不想再回道統,我說一回道統就要再度修行,你是害怕堅持不下去吧,楊道士一下子就生氣了。”
楊創急匆匆地想要開口反駁,又急匆匆地控制住心中的沖動,對慕行秋說:“女妖不懂什么是勝劫,我們三人當初就是因此而隱居,再回道統會有入魔的危險。”
慕行秋知道什么是勝劫。那是爭強好勝卻又無力實現的道劫,周圍的所有人都在修行,自己也得努力,可是又明知努力不會有結果。時間長了,難免會生出嫉妒之心,楊創等人于是趕在嫉妒之心太強烈之前離開了道統。
道士之心堅固者通常會在嘆息劫面前止步,那是在與自己的較量中敗下陣來。少數道心不堅者才會遇到勝劫,在與他人的比較中落敗,相比之下。勝劫少見而且不太光彩,楊創對此事十分敏感,居然跟一只女妖爭了起來。
慕行秋從來就沒有形成過道士之心,自然不會嘲笑楊創,可他注意到的是另一件事,“楊創,你上當了,黑凰在對你施展魔族幻術。”
楊創一驚,剛要否認,忽然醒悟過來,女妖對自己的事情本來一無所知,是他不知不覺抖露出來,給了她可趁之機,這也是幻術,只是太微弱,連房間里的法器都沒有做出反應。
楊創更加惱怒,也更加自責,走到墻角,背對慕行秋和黑凰,坐下來進入存想狀態。
黑凰咯咯嬌笑,“道尊不會生氣吧,我沒有壞心思,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你也知道,我學會魔族幻術沒有多久,總想試試效果,道尊剛學會念心幻術的時候也是這樣吧?”
慕行秋直接問:“拓山的入魔道士什么時候會到朝東鎮?”
“嗯……我將這邊的情況說得不是很嚴重,他大概會在天黑之前到達,正好趕上今晚的人肉會。”
這跟慕行秋想得一樣,“讓我見識一下你的分身之術。”
黑凰笑得更曖昧了,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又施展了一點魔族幻術,“一個黑凰不夠道尊看,非要兩個嗎?”。
黑凰并無拒絕之意,抬起右手,托著一根黑色羽毛,原地轉圈,忽然間煙霧升起,她的骨節噼啪作響,片刻之后,煙消霧散,原地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黑凰,互相凝視,像是在對鏡鑒照,姿勢卻各不相同。
禿子忍不住叫好。
“你能造出幾個分身?”慕行秋問。
“幾個?道尊好大胃口。”“一個分身就很了不起了。”“分身可不是普通幻術,就算道士的天目也看不出真假。”“道尊要不要試一試?”
兩個黑凰你一言我一語地回答,說罷相視一笑,彼此都很滿意。
慕行秋指著其中一個,“我一直在跟蹤你的法術。”
“也就是說道尊只憑眼睛是看不出真假嘍?”“呵呵,這足夠讓我驕傲一會了。”
“假的留在朝東鎮,真的跟我去拓山,立刻出發。”
“哎呀,我嗅到毀滅的氣息了,萬子圣母說得沒錯,道尊去哪哪就要完蛋。”“不過有件事道尊得知道,距離越遠,分身越弱,拓山離此二百余里,分身只剩一個軀殼,可騙不過入魔道士。”
“沒關系。”
外面傳來敲門聲,洪福天等人到了。
慕行秋去開門,兩個黑凰互相看了一眼,突然收起笑容,清晰的面容迅速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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