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魔鐘激起洶涌的海浪,卷出了隱藏在海面以下的一大群妖族。
二三百只妖族當中只有幾十只海妖,大部分是陸地上的半妖,借助妖術藏在海水里,妖術一破,他們頓時失去保護,能飛的不顧一切往上躥,不會飛的四處亂抓亂抱,海面上霎時間亂成一團,倒是頗為熱鬧。
楊清音什么都不關心,禿子好奇,于是飛到南方四五里之外去查看情況,突然在一群妖族當中看到一張認識的面孔,“咦,你不是舍身國的什么將軍羅什么樵嗎?”
海浪越來越洶涌,眾妖像是剛被扔在沸水里的餃子,舍身國三等將軍羅云樵就在其中,他是半妖,卻不會多少妖術,根本飛不起來。
“禿子大仙,快救救我!”羅云樵大聲求救,事發突然,妖術師們只顧自己逃命,誰也沒騰出手搭救這位將軍。
禿子對妖族的印象向來很好,立刻俯身下沖,張嘴咬住羅云樵的頭發,帶著他飛起來,海中眾妖哪肯放過這樣的逃命機會,你拉胳膊,他抱腰腿,全都死不放手,跟著半妖將軍連成一串,羅云樵又是命令又是甩動,都沒辦法擺脫。
禿子勁兒不小,可是當拖起的妖族達到十幾只時,他也支撐不住了,緩緩下降,飛向北方小島的速度也放慢了。
羅云樵發根被拽得生疼,卻比不上他心中的怒火,“放手,你們這些混蛋,我是三等將軍,命令你們放手!”
這時就算是舍身王親自下令,也不能讓眾妖撒手。
波濤漸消,之前逃走的妖術師又飛回來了。他們原以為計謀被識破,遭到了突然襲擊,待到發現島上的女道士只是在對大鐘施法,頭顱甚至幫忙救妖的時候,他們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意外。
十多名妖術師協力施展妖術,托起了羅云樵這一串妖族,另有二十幾名妖術師和一些海妖去救尚在海里掙扎的同伴。
禿子松開羅云樵的頭發,呸呸吐了幾口。“羅將軍,你還好吧,怎么到這里來了?”
羅云樵全身濕透,盔甲沒剩下幾件,右手死死抓住一名妖術師的手腕,到處看了一眼,露出了笑容,“島上就你和楊道士兩個人?”
“嗯,就我們倆,你們來了就熱鬧了。可是島太小,恐怕住不下……”
羅云樵嘿嘿干笑,一揮左手。數名妖術師同時動手,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將禿子兜在里面。
“干嘛?咱們熟到可以開玩笑了嗎?”禿子不解地問,沒有掙扎。
“沒辦法,得請你幫個忙,讓楊清音拿鎮魔鐘來換你。”
“哦,原來你是……”禿子比較單純,但是絕不愚蠢。猛地旋轉數圈,接連用魔眼發出二十幾道紅光。
羅云樵和妖術師們都沒見識過禿子的法術,只知道他是慕行秋身邊的古怪同伴,怎么也想不到紅光的威力居然接近大妖的妖術。
至少五只妖族躲閃不及被射中,都不是致命傷,卻也鮮血淋漓,羅云樵左肩被射出一個洞,疼得哇哇亂叫。右手仍然緊抓住妖術師不放。
禿子急速下沉,入海的一剎那擺脫了妖網,游出一小段距離之后重新跳出海面,向小島飛去,見到妖族就射出紅光。
可妖族畢竟有數百只。經過最初的混亂之后,逐漸恢復陣勢。不會飛也不擅長游泳的妖兵們得到海妖的幫助,站在數只之前藏好的木筏上,向空中的頭顱射箭,幾十名妖術師則守住高空,不停地施放妖術。
禿子靈活至極,紅光所到之處,眾妖不敢不躲,可是畢竟寡不敵眾,包圍圈越來越小,很快他又想到一個問題,楊清音正在竭盡全力幫助止步邦里的小秋哥,絕不能被打擾到。
禿子調轉方向,貼著海面蛇形前進,極速沖向木筏上的妖兵。
箭如雨下,禿子目標雖小,也若干次被擦中,臉上留下數道傷痕,可他自有一股不怕死的勁頭,咬牙切齒地沖鋒,心里就一個念頭,絕不讓這群妖族靠近小島。
島上,楊清音仍在全神貫注地擊打鎮魔鐘,聲音卻越來越內斂,由數里之外逐漸回縮,她此時的心緒完全與慕行秋相一致,連幾步之外的事情都注意不到,更不用說海面上正在進行的戰斗。
禿子陷入了險境,他殺死了幾名妖兵,可木筏在海妖的推動下移動頗快,再加上密集的箭矢,他根本靠近不了。
羅云樵穩住心神,發現禿子已經被妖兵包圍,不再擔心他了,大聲對妖術師下令:“別管頭顱了,去奪鎮魔鐘,島上就一名道士,她好像被什么事情困住了,正是奪鐘的最佳時機。”
至少二十名妖術師轉向小島,以他們的速度,一會工夫就能飛臨島上。
禿子再想回島上已經來不及了,他被重重箭雨包圍,自身難保,只能咬牙切齒地喊出一句:“壞蛋!”
就在這時,高空中突然落下大片火箭,目標不是禿子,而是木筏上的妖兵和半空中的妖術師。
這一輪攻擊既突然又強大,妖兵們根本無從躲藏,一多半中箭,只有少量跳進海中,逃之夭夭,羅云樵也中箭了,哇哇大叫著墜向海面,妖術師傷亡過半,剩下的略一抵抗,也轉身逃躥。
禿子驚訝地抬頭望去,只見一艘巨大的海船正飄在高空,火箭就是從那上面射下來的。
數名人類從船上飄然而下。
“劉鼎,你又來做什么?”禿子迎上去,警惕地問,符箓師劉鼎曾經對楊清音極不禮貌,雖說是中了黑凰的妖術,禿子對他的印象也不好了。
劉鼎臉上一紅,訕訕地不吱聲,目光甚至不敢瞧向小島。
另一名人類笑呵呵地問:“還記得我嗎?禿子。”
“你是皇孫,叫什么來著。”禿子認得這張面孔,這是在舍身國拓山被慕行秋救過的人。
“我叫符慈。”
“哦……”禿子剛上過當,面對不太熟的人類表現得比較冷淡。
符慈并不在意。微笑道:“我們是來保護楊道士的。”
“誰讓你們來的?”禿子不再輕信了。
符慈正在沉吟,劉鼎上前道:“請讓我來說吧。”
禿子冷冷地看著劉鼎飛近,準備好了紅光。
“三個月前分別之后,洪福天師徒四處召集散修,我回到皇京,向辛皇妃和辛符師說明了這邊的情況……”
“你是說公主和辛幼陶嗎?”
劉鼎嗯了一聲,禿子露出一點笑容,“辛幼陶和小青桃還好嗎?不不,你先說正經事。”
“皇妃與辛符師覺得止步邦離舍身國太近。不太安全,立刻命令慈皇孫殿下帶領一百名符箓師和三百名黃符軍趕來支援,我們一直隱藏在大陸上,因為不想干擾楊道士,所以沒有現身。前天發現了這群藏在海下的妖兵,于是跟蹤過來……”
“哦,原來是這樣,那可真謝謝你們了。”
劉鼎取出一封書信,“這是裴道士寫給楊道士的信,請你轉交。我們就不上島了。”
“裴道士就是小青桃吧。”禿子用兩縷頭發接過書信。
“天下情勢已經發生不小變化,就在我們從皇京趕來的路上,舍身國已經正式宣布不再向圣符皇朝稱臣。雙方很可能會打一仗,大批妖族正從群妖之地向舍身國聚集……”
“妖族不是都愿意追隨小秋哥一塊打魔族嗎?”禿子對這條消息很是意外。
劉鼎搖搖頭,“事情沒有那么簡單,群妖之地已被寒冬籠罩,成為望山魔道士的地盤,是有一些妖族想要抵抗魔族,可圣符皇朝還沒有下定決心接納他們,所以……”
“別說了。我已經聽糊涂了,反正我就在這里陪老娘,誰來搗亂我打誰。”
“嗯,我們也會在外圍巡視,阻擋妖族的干擾。”劉鼎眉頭微皺,“道統祖師留下鎮魔鐘,沒派其他道士或是留下一些法術保護望山至寶嗎?”
“你看到了,方尋墨就是這樣。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故事,留下一座鐘,人就沒影了,除了老娘的娘,再沒有道士來過了。”
“祖師想必另有安排。不管怎樣,我們不會離開。”劉鼎頓了頓。“請代我轉告楊道士,符箓師劉鼎雖然本領低微,但是寧死不退。”
劉鼎飛回皇孫符慈身邊,一同升向高空中的巨船。
禿子愣了一會,大聲喊道:“喂喂,你是什么意思?別以為你幫過我們,就能亂說話。”
劉鼎等人登船,高空中白云漸濃,遮住了整個船身,沒多久,連白云也消失了。
禿子飛向小島,忽聽到海面上傳來救命聲,原來舍身國三等將軍羅云樵仍然沒死,正一起一伏地向禿子揮手,“禿子大仙,救命啊,我知錯了,可我是被迫的,舍身王有令,我不敢不從啊。”
“啊,原來都是舍身王的錯。”禿子飛到羅云樵頭頂數尺的地方。
“對對,都是舍身王,禿子大仙,求您救救我,我受傷了,快要堅持不住了。”
“好啊,我這就治好你的傷,還讓你再也不用聽舍身王的命令。”
羅云樵大喜,感恩戴德的話還沒說出口,一束紅光射來,穿過腦門,三等將軍一命嗚呼。
禿子哼了一聲,帶著小青桃的書信快速飛回島上。
楊清音正坐在鎮魔鐘邊上喘息,一只手放在小腹上,看樣子已是筋疲力盡,臉上卻浮現著淡淡的微笑,她看到了空中的巨船,也看到了南方海域中妖兵的下場,但她一點也不好奇。
“他是餐霞道士了。”楊清音毫不掩飾心中的得意,“我聽到他叫我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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