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妖尊的尸體跟骷髏一樣干瘦,元騎鯨嘆了口氣,“妖族與人類就是魔族的肥料,咱們真有反抗成功的機會嗎?煉獸之法或許能與半魔一戰,可是異獸數量稀少,能培養出多少豢獸師?”
“豢獸師并不是唯一的抗魔力量。”飛飛大概早就有了一整套想法,“還有棋山的萬子圣母,他們也在修煉新妖術,近來頗有所成,圣符皇朝……”
“我不會與人類聯手。”元騎鯨笑著提醒,“好了,斗法奪寶靈王一方大勝,我沒有必要留在這里看著你們馴服飛霄。我不是靈王的部下,也不聽從任何人類的命令,可是有一天你們跟魔族開戰,記得通知我一聲。”
元騎鯨升到半空,殷不沉從遠處跑過來,大聲喊道:“別放他走,剛才偷襲道尊的就是他!”
慕行秋微笑,“閣下那一擊幫我掙脫了半魔之體。”
元騎鯨不再稱他為“勇王孫”,點下頭,飛走了。
殷不沉大失所望,嘀咕道:“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發招可不是為了救道尊,還有飛飛,你剛才真是太狠了,真把道尊當成敵人對待啊。”
殷不沉一口一個“道尊”,飛飛和歐陽槊都沒往慕行秋身上想,只是覺得這位拓勇王孫十分神秘,飛飛臉又紅了,低聲道:“對不起,我以為……滅世跟勇王孫到底有什么過節?或許我能勸說它盡棄前嫌。”
“用不著,或許是它認錯人了,而且我不會在此久留,告辭了。”慕行秋也升上半空,準備離島。
“道火不熄。”飛飛匆忙地行以道統之禮。望著勇王孫離去的背影,對歐陽槊說:“這位勇王孫跟從前完全不一樣啊。”
歐陽槊深以然地點頭,“殷不沉為什么要稱他為‘道尊’呢?”
殷不沉追上慕行秋,難得地沉默不語,卻時不時地嘆口氣,希望引起注意,飛出召山島之后,慕行秋稍停一會,四處遙望,順便問道:“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殷不沉略帶怨氣地說。
“嗯。以后還得再給你找個合適的對手才行。”
殷不沉等了一會,慕行秋卻沒有再說話,選定方向快速飛去。殷不沉緊緊跟在后面,終于忍不住了,“道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越來越摸不清你的脾氣了。”
“我只想找到辦法抵抗魔族。”
殷不沉依然迷惑不解,“道尊,當初您與道統對抗,我能理解。因為他們追殺您與那些魔侵道士,您與望山魔道士、冰魁決一死戰,我也能理解,因為他們視您為大敵。非要斬盡殺絕不可。可是現在的魔族,還有半魔,他們根本不知道您還活著……”
殷不沉露出諂媚的笑容,減少話中質疑的色彩。“道尊總是心系天下,這分胸懷可真是……嘿嘿,像我這種本領低微的小蟲子真是理解不了。”
“心系天下?”慕行秋放眼望去。元騎鯨帶領數族海妖乘坐大船與木筏離去,另外十幾船的妖族正在猶豫不決,看樣子還不想就這樣認輸,“你看到太上妖尊的下場了。”
“被半魔之體殺死了,他是個笨蛋。”殷不沉的看法倒也簡單。
“他想救自己的兒子,結果卻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殷不沉,我也有一個兒子,還有心愛的人和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朋友,我的心中沒有天下,只有他們,可是若讓魔族掌控天下,我所在意的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包括我自己。”
面對強敵,有人想躲起來,有人想投降,慕行秋則要迎上去。
“每個人類與妖族想要保護的都是自己和身邊的親友,大家并無區別,殷不沉,連你也是一樣。”
殷不沉瑟瑟發抖,一想到要與魔族作戰,他幾乎無法維持飛行狀態,“可是魔族太強大、太兇殘,太上妖尊……整個都被吸干了,就連死去的妖族……打不贏的,道尊為什么要離開止步邦呢?我寧愿留在里面,永遠不出來。”
“止步邦里沒有永遠。”慕行秋加快了飛行速度,“你隨時都可以帶著自然道法術離開,我只有一個要求,去除你腦海里的一小段記憶。”
殷不沉急忙搖頭,“我絕不離開道尊,寸步不離,就算道尊——”殷不沉咬咬牙,“就算您飛去望山,我也跟著,不過萬一您要是死了,請允許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我允許。”慕行秋笑著說,停在空中,望著數里之外的戰船。
召山附近船只不少,只有這一艘是飛在天上的。
數只靈妖飛出來,各自帶著異獸,警惕地盯著來者,慕行秋與他們對視一會,調頭飛走了。
殷不沉又嘆了口氣,覺得慕行秋實在太難捉摸,只好直接開口詢問:“道尊,咱們不是要幫助靈王抵擋半魔嗎?”。
“他們準備得非常充分,暫時不需要我的幫助。”
殷不沉回頭望了一眼飛行的大船,沒看出任何特異之處,不過道尊既然說有準備,他沒什么可懷疑的。
召山附近有兩座小島,慕行秋飛向最近的那座島。
島上的妖族只剩二三百只,都在忙著收拾東西,沒有任何防備措施,慕行秋停在空中問道:“太上妖尊之子在這里嗎?”。
等了一會才有一只年紀稍大的半妖指向另一座島,然后問道:“太上妖尊真的是被半魔之體殺死的?”
“是。”
老妖點點頭,對周圍的妖族說:“太上妖尊過于牽掛自己的兒子,這是個錯誤,想得到半魔之體的全部力量,就必須絕情棄欲,跟道士一樣,比道士還要無情狠辣。可惜咱們都沒資格獲得魔族的垂青。”
眾妖紛紛贊同,甚至覺得遺憾。
慕行秋飛向另一座島,殷不沉湊上來問:“咱們對抗魔族,順便連這些家伙也給保護了,真不值。”
“別急,‘這些家伙’的立場隨時都會改變。”
兩座島相距不遠,第二座島上的妖族更少,只有五六十只,帳篷雜亂,旗幟傾倒,他們也不收拾,全都面朝召山島,用本族語言低聲吟唱緩慢憂傷的曲調。
慕行秋落在島上,靜聽眾妖的吟唱,雖然聽不懂,但他知道這是在悼念太上妖尊。
歌聲停止,一名年輕的妖族走出來,打量慕行秋幾眼,開口道:“連勇王孫也放棄爭奪飛霄了?”
“閣下是太上妖尊之子?”
“嗯,我叫飛迎刃。元騎鯨說我父親是在施展半魔之體的時候被吞噬的,可他沒告訴我父親當時的對手是誰。”
“就是我。”
數十只妖聚在飛迎刃身后,一塊冷冷地盯著勇王孫。
“我不明白,拓氏王族難道對我父親有何不滿?”
“我與舍身王意見不合。”慕行秋說。
“哈哈。”飛迎刃大笑。
殷不沉插口道:“愿賭服輸,太上妖尊自愿留在島上,自愿施展半魔之體,結果獻出全身血肉也供養不起,你可不要隨便怨恨。”
“我只想要回父親的遺體。”飛迎刃淡淡地說,他與太上妖尊有幾分相似,同樣瘦削,神情陰郁,帶著明顯的病容。
從海上真的漂來一具尸體,雖在水里浸泡過,身上卻一點沒濕,上岸之后繼續滑行,最后停在飛迎刃身前。
那真是太上妖尊的遺體,眾妖用本族妖術將它從召山島上召喚過來。
眾妖跪下,慕行秋和殷不沉讓到一邊。
飛迎刃將遺體從腳到頭仔仔細細摸了一遍,神情越來越陰郁,卻沒有多少悲戚,他站起身,“半魔之體已經不在我父親身上。”
慕行秋將數尺長的出云角插在地上,“在這里。”
眾妖盯著細長的獸角,對它比對太上妖尊的遺體更感興趣,飛迎刃尤其如此,“我要怎樣才能拿回父親的遺物?”
“遺物?太上妖尊屬于半魔之體,不是半魔之體屬于太上妖尊。”殷不沉對飛迎刃本來就沒有多少同情,現在更是一點不剩。
飛迎刃只看勇王孫,一點也不在乎對方的真實身份。
“你這就可以拿回去。”慕行秋說。
殷不沉真想跪下來哀求慕行秋以后能提前將話說得明白一些,總是猜錯心事,對他來說是不小的打擊。
“真的?”飛迎刃也不敢相信。
“只有一個要求,我要留在這里看著。”慕行秋并非故開玄虛,他最初的本意的確是想看看太上妖尊的兒子是否還有挽救的可能,可是見面之后他迅速改變了主意。
“可以。”飛迎刃邁步走向出云角。
慕行秋抬手阻止他,然后施法放出里面的半魔之體。
束成一縷的網狀甲衣慢慢飄向舊主之子,沒有半點威力。
飛迎刃沒有馬上收回父親的“遺物”,觀察一會,說:“半魔明天天亮時分就會到,我們至少要殺死三千只妖族供他們施法,否則的話我們自己就是祭品。”
飛迎刃一把抓住網狀甲衣,冷笑道:“誰給予半魔強大的力量和生殺之權?誰說半魔之體不可控制?”
飛迎刃伸出另一只手,太上妖尊的遺骸跳了起來,站在兒子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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