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鎮的街道不大,只有一個十字交叉的街道,東西街和南北街,街道并沒有名字,一般以中心交叉口為界,稱之為南街、北街、東街、西街。
春秋醫館坐落在北街,位置不好不壞,是一棟街道新興時的標準二層小樓。小樓上的涂料已經斑駁脫落,唯有橫匾上的四個暗金色大字清晰明耀。
李青云和母親拖著大包小包走進醫館時,發現氣氛不對,兩位老人正在地上收拾東西,一些中藥散落在地上,一片狼籍,角落里還有幾個碎裂的中藥抽屜盒。
“奶奶,爺爺,這是怎么啦?”李青云驚叫一聲,扔下姓李包裹,就沖進屋。
“沒啥,遇上不明事理的刺頭了。咦?福娃,你的胳膊怎么啦?”白須老人直起腰,看到受傷的李青云出現,頓時一驚,眼中盡是關切。
也不見白須老人有什么動作,輕輕一跳,竟已來到李青云面前。動作輕盈如鷹,快若白猿,哪里有老態腐朽之狀?一伸手就扣住了李青云的脈搏。
“爺爺,我沒事,只是胳膊受點傷,其它地方沒大礙。”李青云應了一聲,也不掙扎,他知道爺爺的性子,不號脈不放心。
同樣在撿藥材的奶奶也已站直身,捶了捶腰笑道:“福娃咋回來了?不逢年過節的,回來一趟得花多少錢呀!哎喲……”
頭發幾乎全白的奶奶揉了揉眼睛,似乎才看清昏暗燈光下的李青云,目光同樣盯在他受傷的左臂。
“乖孫孫,你這是咋了?和人家打架了?我早就讓這死老頭子教你些防身的功夫,他偏說什么師父有命,什么絕不外傳。連兒子和孫子都不傳,有個屁用?看看,你看看……”
奶奶心疼的直抹眼淚,也不管是不是在號脈,直接讓他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細細詢問緣由。
陳秀芝從后面趕上來,有些心虛的解釋道:“爹、娘,你們別擔心,事情都過去了。半月前,福娃遇到了車禍,怕你們著急上火,就沒敢和您們說。這不,剛出了院,準備回來住一陣子養傷。”
“啥?遇到車禍了?哎喲我的乖孫喲……”奶奶又是一陣心疼,眼淚比剛才還多。李青云是她最小的一個孫子,從小又聰明又聽話,簡直是她的心頭肉。
“一點小傷,都好了,爺爺奶奶你們不用擔心。”李青云忙安慰道。
爺爺一捋長須,點頭道:“嗯,除了左臂血脈不暢,其它地方比以前還要健康。特別是精神頭,比過年時強太多了。老婆子啊,別在這里抹眼淚了,福娃回來了,趕緊去做晚飯,地上的東西交給我收拾。”
奶奶絮叨著什么,幫著把行李般進屋后,才去做飯。小樓的后面,是一處小院,簡單的種些花草,做飯的廚房是青磚壘成的。只有兩小間,土鍋土灶,堆放著干柴和引火的軟干草。
陳秀芝幫著去做飯,留下李青云幫著收拾藥材。
“爺爺的醫術在青龍鎮是一絕,甚至在靈縣都有名氣,有人在醫館里鬧事,鄉親們就不管嗎?”李青云心中頗為憤怒,看到至親之人被欺負,脾氣再好的人也會爆發。
這不是李青云一廂情愿的恭維,在青龍鎮的大人哪個沒聽說過春秋醫館的李春秋?平日里鄉親們生病,李春秋只收一點中藥材的成本費,遇到沒錢的困難戶甚至要倒貼。春秋醫館的盈利部分主要來自靈縣城的有錢人。
“是幾個縣城的年輕人,說是家中長輩來看過一次病,藥吃了三天,效果不佳,于是就來鬧事。事發時天已黑,街上沒人留意,他們砸過就跑了,還說明天再來。呵呵,現在的年輕人啊,目中無人,狂妄得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道理沒擺出來,就動手砸東西。”
李春秋并沒有太過憤怒,人到這歲數,很多不平事已看得開。
“他們明天還敢來?爺爺,明天早晨我回寨子里喊人,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對。”李青云恨恨的一捏拳頭,剛撿的幾塊黑附子頓時碎成數十片。
喝了幾天空間泉水,力氣明顯變大。方才一怒,力道頓時顯形。
李春秋微微驚訝,不露聲色的接過零碎的黑附子,笑道:“開門做生意,能忍則忍,能讓剛讓。打打殺殺的,以后哪有安寧的日子?明天不要回村叫人,我倒要看看是哪個病人,不露面就讓人砸我醫館?爺爺雖然老了,但練了一輩子的功夫仍在。”
李青云微微撇嘴,不信的說道:“真的假的啊?爺爺說了一輩子,我也沒見過您老的真功夫。聽村里的人說,爺爺年輕時只帶一張弓一壺就敢進大山深處打獵。又聽人說,您當年打敗了陳家溝的老村長,才給我爸討著媳婦。”
提到當年得意之事,李春秋頓時大笑:“哈哈,這還有假?功夫可以用來防身,也可以用來健體,可不是用來耍大戲的?當然,以后你要是討不著媳婦,我不介意再露一手,給你搶來一漂亮媳婦。”
李青云急道:“別呀,青龍鎮十里八村,真正有功夫的當數陳家溝。但陳家溝是我姥姥、姥爺家,村里七大姑大八姨的都熟悉,他們的女兒我也熟悉,哪好意思娶來做老婆?”
“不好意思?大前天陳家溝你表姨家的閨女還問我來著,問你手機怎么打不通了。聽她那口氣,好像和你很熟呢?”
“你是說白妮?這個……我只是把她當妹妹,沒血緣關系的表妹。你們知道,我有女朋友的。”提起這個,李青云臉上頓時泛紅,不知道該說啥。
“你有女朋友?過年時怎么不帶家里來?今年你都二十三了,相當年你爸二十三的時候,你都出生了。”
“好吧,我承認當時鬧別扭,她不樂意來山村過年。然后又因為我在云荒市買不起房,徹底分手了。不過你別急,現在流行晚婚晚育,我肯定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咱不帶亂點鴛鴦譜的。”
“再給你寬限一年,你自己看著辦。”老爺子手捋長須,一副運籌帷幄,高深莫測的模樣。
經爺爺一陣取笑,李青云倒忘了惱怒醫館被砸的事。然后,李青云也抖出爺爺的幾件糗事,兩人斗得旗鼓相當,氣氛相當融洽。
收拾完藥草,晚飯也已做好。李青云陪著爺爺喝了幾杯壇裝老酒,把買的禮物拿了出來,分給爺爺和奶奶。最后擺出來的是一大瓶水,普通的2.5L礦泉水瓶子,裝的卻是空間泉水。不等二老發話,直接找來三個杯子倒滿。
“這娃子,連水都往家帶,不嫌沉啊?”
“剛吃完飯,不能立即喝水……”
李青云的母親卻笑道:“爹、娘,你們不知道這水的滋味,那真好喝,聽說有強身健體的功效,是福娃的同學從國外帶的,金貴著呢。”
“有恁玄乎?”李春秋端起一杯水,放到鼻子邊嗅了嗅,狹長的雙目頓時一亮,“嗯?這味道……”
當即喝了一口,李春秋咂咂嘴,兩條花白的眉毛一陣抖動,咕嚕咕嚕,一口氣把杯子喝個底朝天。
喝完,閉目不語,似在回味水的滋味。
李青云的奶奶最了解老頭子的脾氣,不是好東西,他絕對不會露出這副模樣。于是有樣學樣,也把水喝個精光。
李青云發現幾人喝完后,反應各不相同。奶奶身上出的污汗最多,效果也最明顯,面頰多了一絲健康的紅潤。而母親因為喝過不少,只是鼻尖輕輕冒汗,并無其它癥狀。
最奇怪的是李春秋,他一直閉著眼睛,突然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如龍如箭,猶若實質。在那一瞬間,李青云以為自己眼花了,那口濁氣吐出的快,消失的也快,只有后墻的窗戶紙仍自嘩嘩作響。
“這水真是好東西啊……”吐完濁氣,李春秋方才睜眼,眼中的興奮和欣喜連瞎子都能看得到。
李青云的母親畢竟出自陳家溝,見狀驚訝道:“爹,你的功夫又突破了……”
李春秋擺擺手,朗聲笑道:“沒有,沒有,到我們這層次,突破一層哪恁容易?剛才只是清理掉體內雜質,離突破又進一步而已。”
李青云一頭霧水,不滿的說道:“你們在打什么啞謎啊?”
老爺子笑道:“功夫上的事,說了你也不懂,知道了對你沒好處。”
李青云的奶奶不滿的埋怨道:“你們都是能人,盡講些我們普通人聽不懂的話。一個是陳家溝出來的,一個是兒女皆不傳的半吊子土郎中功夫高手,整天說什么功夫功夫,真有功夫也沒見你們考上大學?”
“哈哈,就是。奶奶,咱們不理他們。走,我帶你去街角的浴池洗澡去,你身上出了不少汗,洗洗睡的更安逸。”李青云趁機埋汰母親和爺爺一句,
“這個要得,奶奶給你出錢,氣死這個老頭子。”說著,她起身收拾衣物,身體輕快得連她都奇怪。
李春秋苦笑一聲,看著賭氣的孫子和老伴,也無法解釋。只是有些眼饞剩余的泉水,腆著臉問道:“福娃,這水你還多嗎?”
“告訴我功夫的事情就多,不告訴就少。”李青云頭也不回的說道。
“你這孩子,沒大沒小!”陳秀芝佯怒道,“這事我做主,剩下的水全給你爺爺。等你那同學再送水時,給你姥姥、姥爺留一大瓶。”
“殘暴的專政啊……就知道欺壓你的可憐幺兒!算了,我還有胡大海這土豪可以壓榨,心里平衡一點了。”李青云夸張的叫嚷著,扶著呵呵直笑的奶奶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