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武士葛異對闊臉少年的喝斥,也只是溫和一笑,說道:“十三爺怕是要等到明天才會出山,我們還是先回去吧。(.BW.cc
筆下文學)蟒牙嶺雖然只是涂山的支脈,但夜里要有什么兇禽猛獸從深山里闖出來,我們幾個怕也護不住兩位小公子的周全……”
“十三叔這次進山就是尋那頭烏鱗狡,蟒牙嶺要有什么兇禽猛獸,避之不及,還敢闖進來傷人?”闊臉少年狂妄不屑,不大想連夜趕路往回走。
陳尋心里駭然,沒想到這伙人進蟒牙嶺的深山,竟是為了找一頭烏鱗狡,就不知道這蟒牙嶺深處,有沒有第二頭烏鱗狡存在了。
他不知道所謂的“十三叔”是什么人物,心想這人能撇開這一干堪比蠻武九重顛峰的高手,獨自進入蟒牙嶺極深處尋那烏鱗狡,怕是阿公宗圖所說的天蠻強者了吧?
陳尋正巴望著這伙人早些離開之際,暮色深重的遠空,有一點黑影高速掠來,眨眼間的工夫就馳到樹林的上空。
卻是一頭比青眼巨雕還要大些許的黑色鵬鳥,巨翅展開足有六七米寬,黑羽似鐵,掠翅而來,停在樹林上方,卻仿佛一座山丘壓來。
一對銳利鵬眼,在暮色里仿佛兩團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透漏出君臨天下的強橫氣息。
陳尋竟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
這才是真正的蠻荒異種,看著體形相仿,卻不知道要比青眼雕強橫多少倍。
要是這頭巨鵬,將他們這些人都當下獵物,陳尋不知道有幾人能活著逃出去。
然而更叫陳尋驚掉下巴的,就是黑色巨鵬的背上,竟然正綽手站著一個青甲武將……
“你們怎么還在這里?”巨鵬斂翅落地,青甲武將閑庭信步的走下來,看著葛異等人都快天黑了還在深山里轉悠,略有不滿的問道。
“我們看到這頭青眼雕,想要捉回去送給青璇,才追過來的。”闊臉少年似乎也很畏懼青甲武將,趕在葛異說話之前搶著將謊話編圓了。
青甲武將眼眸在這么深的暮色里,也是青光湛湛,掃眼看過旁邊血肉模糊的青眼雕,又看坐在遠處樹根下的陳尋一眼,沒有說什么,顯然也不會叫闊臉少年的謊話輕易騙過去。
“十三叔,你找到那頭烏鱗狡了沒?”另一名少年乖巧的問道。
“沒有。”青甲武將搖了搖頭。
“那肯定是烏鱗狡怕十三叔您,聞著您的氣息,早早躲起來了——我們還要不要再留幾天?”少年問道。
“狡獸烏鱗,堪比還胎境顛峰,我也未必是敵手;真要找到,還要請你四叔一起過來生擒。我都在蟒牙嶺北山找了三天,都沒有找到,恐怕是黑山部的族人看錯了,將其他什么荒獸誤作烏鱗狡了。我在山里就看到幾頭跟烏鱗狡長得很像的野生鱗馬,要不是沒那閑工夫,倒可以捉出山來給你們當座騎,”青甲武將說道,“你們今天還要吃些苦,夜里就回去,不能再在外面耽擱時間了……”
青甲武將發號施令,兩名少年沒有什么廢話好說。
黑山部的那兩名上階蠻武,怕青甲武士責怪他們黑山部謊報消息,害他白白浪費了三天時間進蟒牙嶺找那頭烏鱗狡,也不敢多廢話什么,兩人當即當起苦力,拿根繩子扎起將青眼雕的紅鱗利爪,將長矛當棍子,扛起來就走。
其他人都走后,那個叫葛異的中年武士留在最后面,走到陳尋跟前,替給他一粒青色丹丸:“青眼雕我們拿走,這丸藥就算是補償你的。”
“謝謝。”陳尋小聲說道。
蘇青峰見葛異從后面跟過來,而剛才那個坐樹底、滿身是傷的蠻族少年卻沒有跟過來,頗為詫異的問道:“那個小子,不是黑山部的?”
“說是烏蟒部的,獨自進山,剛剛跟我們遇到。”葛異回稟道,不過他也沒有直接戳穿闊眉少年的謊言,他相信十三爺眼明如電,看過遍體鱗傷的青眼雕,就會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蘇青峰沉吟著,回頭看了一眼。
“十三爺,要不要我將他帶回來?”葛異問道,“受這么重的傷,還能咬牙支撐住,是不錯的苗子啊。”
“算了,”蘇青峰不想節外生枝,說道,“青眼雕之前可能受過什么傷,才讓那小子撿了便宜。”
葛異也不說什么,想想十三爺的話也對,青眼雕要不是之前受過重傷,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地上,給一個赤手空拳的蠻族少年打到垂死?
他卻怎么都想不到,陳尋跟青眼雕就在溪谷上的崖洞附近,整整纏斗了一天一夜。
闊眉少年見葛異把什么事都跟十三叔捅了出來,心里雖氣,也無可奈何,心里更恨那蠻族少年,暗道,要不是那蠻族少年多事,他們一路走過來遲早會發現那頭青眼雕,以手中寶弓還不能將這頭青眼雕射落?
陳尋看著手里中年武士臨走塞給他的青色丹丸,暗道這伙滄瀾人總歸不用對他耍什么心計,當即將丹丸外面的臘殼剝掉。
一股異香撲鼻而來,陳尋頓時神清氣爽,就像已經服下大補藥,暗感這枚靈藥所含的藥力,怕是比烏蟒丹強上一倍不止。
他還是第一次受這么重的傷,也顧不得珍惜這枚丹丸,眼下還是療好藥走出深山要緊。
不過,他又擔心古辰、古護中途折返,不敢留在原地服藥療傷,苦苦支撐住,往溪谷方向走出四五里,藏身溪谷旁邊的一處茂密灌木叢中,才將丹丸含到嘴里,觀想蠻魂,煉化藥力。
雖說與青眼雕搏殺時,陳尋有烏蟒丹的藥力支撐,維持氣血沒有枯竭,其實身上所受之傷,比他以往甚至一刻都要重。
陳尋盤膝而坐,心念潛入神魂識海,觀想大鵬拳勢。
除了能感覺到青色丹丸的藥力滲入氣血,源源不斷轉為氣血神華釋出外,神魂識海的本體更是金光燦燦,就像刮起十二級臺風的風暴海,狂濤怒浪洶涌撲出,似要將懸立識海之上的蠻魂相撲滅掉……
陳尋還是沒有遇到今天這種情形,以往心念進入神魂識海刻畫拳勢,識海本體不會有什么異動,暗道:要是識海本體掀起的神華波瀾,直接將蠻魂撲滅,會發生什么異變?
陳尋左右無計,也隱隱有些期待,沒有說立即退出觀想,就見波涌洶涌的識海本體涌出一道如匹神華,到半空凝成一線耀眼光流,從蠻魂的足底直接注入。
陳尋此時能觀想具相的大鵬拳勢,人形光影僅有兩寸高矮,還遠遠談不上凝實,就像簡筆畫,而在這時,就在金色光華注入之后,蠻魂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凝實,下一刻又成一樽金光燦燦的六臂巨魔相。
雖說蠻魂大小不變,但這樽六臂巨魔相腋生六臂,額生獨角,面目猙獰,睜眼有如金剛怒視,透漏無上威儀,正與攜陳尋到這方天方地的六臂巨魔,須眉無差,簡直就像是在他的神魂識海之上復活過來……
一切都那么的真實,陳尋甚至能感覺到六臂巨魔平緩的呼吸,以及體表之下的筋骨纏結、氣血流轉、脈膊跳動……
這怎么可能?
巫公宗圖說過,只有凝出先蠻真血,由先蠻真血直接凝成的蠻魂,才會有“真如實相”的境界。
難道就巨魔滴入他體內的那滴金色魔血并沒有全部用來改造他的身體,還有相當一部分就藏他的神魂識海之中?
陳尋這一刻,靈識也是驟然放大,似有心眼從頭頂躍出,居高而下的看著他的肉身盤膝觀想。
但見他的身體此時閃閃生輝,仿佛一個磁場,叫溪谷之上的如水月華,就像潮水一樣匯聚過來,往他的身體里涌。
他周身一道道深可見白骨的創口,散發熠熠光華,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
而這如匹月華,除了修傷補創之外,還有大量直接透過陳尋的體表,凝聚到六臂巨魔相之上,雖然緩慢,但心眼還能清晰的看到兩寸高矮的六臂巨魔相,正在一絲一毫的長高……
直接接引天地靈氣,凝練蠻魂、淬練身體,確是蠻魂相修練到真如實相境界后,才擁有的能力。
“真如實相”,就是魂海之上觀想蠻魂,除體膚皮肉外,筋骨、血脈俱全,如人中有人,相中藏相。
然而,到這層境界,就已經破開肉障了。
陳尋可不覺得他一次修練,能直接晉入天蠻境界。
這一切的異變,或許還是源自那滴金色魔血。
他以前通過壓榨身體極限的方式進行修練,原以為那是最原始的蠻武修練方式,沒想到他身體到瀕臨崩潰之時,實際上是那滴金色魔血激活起來,對他的身體進行修復。
他此時與青眼雕一戰,又差不多到崩潰的邊緣,金色魔血也就再次激活。
只是這樽六臂巨魔相非他心念刻畫,而是直接由神魂識海本體涌出的大量金色神華凝成——這又是怎么回事?
難道說,他廣如金色之洋的神魂識海,本體實是那滴金色魔血所化,而六臂巨魔相只是那滴金色魔血的自主具相?
陳尋聽阿公宗圖說過,開悟蠻魂的烏蟒蠻武,大多數人,用心眼所看到的神魂識海本體,也就是所謂的魂海心相,都只有池塘大小,四邊是枯寂幽晦、心眼無法窺測的虛無,被百骸筋骨血肉束縛。
神魂識海本體的寬廣,通常決定蠻武修練的潛力,但還是可以通過吸收異獸真血進行增強。
可以說,普通靈藥作用于氣血,然后通過蠻魂具相淬練筋骨皮肉;唯有異獸真血能直接作用于神魂識海。
天痕地勢、道蘊天成、萬物有靈、觀想而法之。
天地之間,不是只有人才會修練,能稱得是蠻荒異種的兇禽猛獸,也能修練。
荒獸異種修練到一定的程度,體內也會凝出真血。
捕殺荒獸采集真血,對蠻武來說,就是能洗髓換血、脫胎換骨的寶藥。
一兩滴真血看著細微,卻比一頭異獸周身皮肉筋骨加起來都要寶貴,而且極難采集。
宗崖、宗凌等烏蟒少年,在魂祭獸筵時,受烏鱗狡的真血淬練,神魂識海本體就極度擴大,有如煙波浩蕩的湖泊,但跟陳尋望之無垠、波濤洶涌的金色魂海,也遠不好相比。
陳尋的金色魂海如此的特殊,唯一的可能,也就是那滴金色魔血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