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文承煥淡然道:“公主乃金枝玉葉,老臣豈敢無禮,只是就事論事,還望公主大人大量。”他說的雖然委婉,可是句句矛頭指向七七。
此時周圍眾臣又有不少人站出來支持文承煥的言論,其實這也難怪,進入臘月以來,大康糧吅荒的問題越發嚴重,朝廷也沒有解決此事的辦法,如今大雍提出以地易糧,讓處于困境中的大康眼前凸現曙光,事有輕重緩急,雖然誰都明白國土不可輕易送出,但是這兩座城池對他們的意義遠沒有糧食那么重要,且不說東洛倉是剛剛從大雍搶來的,就說東梁郡,也是不久前大雍永慶帝作為補償送給他們的,若是能用這兩座城池換取糧食,自然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在多數大臣看來這是一筆極其劃算的買賣。
七七看到群臣紛紛跟自己唱起了對臺戲,心中越發郁悶,偌大的朝堂,這么多的臣子竟然無一人站出來支持自己,看來皇上在朝廷內的影響力仍然根深蒂固。
此時丞相周睿淵出列道:“陛下,臣也有話說!”
整個朝堂內瞬間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周睿淵,七七也不例外,心中充滿期待,周睿淵無疑是群臣之中頭腦最為清醒的一個,他應該能夠識破大雍的奸謀,反對以地換糧之事,也許他能夠勸說皇上改變念頭。
龍宣恩點了點頭道:“周卿家,你說!“
周睿淵道:“微臣以為以地換糧不失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對眼前的大康來說也是解決糧吅荒最為可行的手段。”
此言一出眾臣紛紛點頭,看來周睿淵也認同這一觀點,也就是說大雍提出的和談條件已經沒有任何懸念地通過了。
七七美眸中充滿了迷惘,周睿淵居然也認同以地換糧的做法,自己顯然已經被眾臣孤立,無法阻攔最終的結果了,七七咬了咬櫻吅唇,難道這些臣子都看不出,這件事很可能是大雍的離間之計,他們先許以優厚條件換取城池,實際上卻是在變相壓迫胡小天的地盤,將胡小天剛剛發展起來的勢力逼吅迫到庸江以南。
龍宣恩道:“周卿家既然也認同和談的條件,想來不會有錯,傳旨……”他正想趁熱打鐵敲定以地換糧的事情。
周睿淵卻又道:“陛下,此事說起來容易,只怕推行起來卻有些困難。”
龍宣恩皺了皺眉頭:“周卿家,有什么話你不妨直說,不必拐彎抹角,你在擔心什么?”
周睿淵道:“大雍想換得兩座城池目前掌控在誰的手中?”
龍宣恩微微一怔,周睿淵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東洛倉和東梁郡全都在胡小天的掌控之中。
周睿淵道:“常言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皇上當初已經命令庸江水師不得與大雍發生戰事,不得在東梁郡駐軍,更不得主動挑起事端,是以才有唐伯熙統領南陽吅水寨進攻東梁郡,而庸江水師提督趙登云靜觀其變,拒絕發兵援助之事。”
龍宣恩明白了周睿淵想說什么,他是想說就算自己答應以地換糧,胡小天也未必肯答應將辛苦得來的城鎮拱手相讓,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如果胡小天不聽從自己的命令,豈不是等于公然和朝廷決裂?自己這個皇帝的尊嚴無疑會再次受到考驗。周睿淵的這番話雖然讓龍宣恩非常不爽,但是他又不能不承認,現在的胡小天只怕不會對自己俯首帖耳,違抗命令的可能性很大。
文承煥道:“周大人過慮了,他胡小天畢竟是我大康的臣子,難不成他還敢違逆皇上的命令?膽敢公然反叛嗎?”
周睿淵道:“若是他當真抗命,那么又當如何?”
文承煥大聲道:“他若敢公然抗命,那么就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周睿淵道:“好一句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太師,周某想問,誰人去征討?誰人去誅之?他先敗唐伯熙三萬精銳水師,再退秦陽明七萬大軍,從他們的眼皮底下搶走了大雍七大糧倉之一的重鎮東洛倉,糧草充足,陛下剛剛將庸江水師也交給了他統領。”周睿淵環視周圍眾臣道:“他若抗命,哪位大人愿意請纓前去征討?”
一時間整個朝堂內鴉雀無聲,誰也不敢在這種時候說話,誰都清楚現在的胡小天已經是一頭茁壯成長的猛虎,只怕連皇上都無法將之控制,一個能夠在大雍的地盤上連續大勝兩場的逆天強者,絕非是他們能夠應付了的。周睿淵的話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在這幫大臣的頭頂,他們方才意識到剛才談論和談之事如何的好笑,大雍想要的這兩座城池根本不在皇上的控制之中。
周睿淵向龍宣恩拱手行禮道:“陛下!臣以為,此乃大雍想出的離間之計,他們想要利用這件事讓皇上和胡大人君臣之間生出間隙。”
龍宣恩道:“你不是胡小天,你怎么知道他不會聽從朕的命令?”
周睿淵道:“陛下,胡小天若是同意將兩座城池還給大雍,那么他接下來會怎么做?他和他麾下的將士將退往何處?”
龍宣恩道:“武興郡!”
周睿淵道:“臣聽說胡小天正在全力征兵,不停訓練,他的兵馬或許在來年春天之前就可達到七萬之上,臣斗膽說上一句,若是胡小天生出異心,位于武興郡的七萬兵馬引發的后果或許會不堪設想!”
龍宣恩倒吸了一口冷氣,周睿淵說得不錯,若是將胡小天放入江南,那么胡小天麾下的大軍必然會讓自己寢食難安,相對而言,胡小天在江北還好些,他不得不將主要的兵力用來防守大雍,一時間龍宣恩陷入矛盾之中,他皺了皺眉頭,緩緩搖了搖頭道:“此事押后再議,朕要好好斟酌一下。”
散朝之后,龍宣恩將周睿淵單獨留下,周睿淵剛才的那番話其實對他觸動不小。若是自己同意了大雍以糧易地的條件,保不齊胡小天會公然拒絕,到時候自己的顏面必然受損。
龍宣恩道:“周卿家,依你看,胡小天會不會答應?”
周睿淵搖了搖頭道:“陛下難道忘了胡小天因何控制了庸江水師?”
龍宣恩嘆了口氣道哦:“你是說他必然不會答應?”
周睿淵道:“陛下,臣對胡小天的為人還是有些了解的,他父子二人皆是野心勃勃之人,胡不為已然逃離大康,而胡小天如今坐擁三城,控制庸江水師,又奪下東洛倉,那東洛倉乃是大雍七大糧倉之一,糧草軍資頗豐,可以說目前胡小天已經解決了手下將士的糧餉問題。陛下若是答應了大雍以糧易地的條件,胡小天的兵力必然后車到武興郡,坐擁七萬精兵,若是想對陛下不利,只怕后果不堪設想。”他已經是第二次向龍宣恩刻意強調這件事。周睿淵用心良苦,表面上是在說胡小天野心勃勃,早有反心,實際上卻是要讓龍宣恩生出忌憚,不敢輕易做出將江北兩城送出去的決定。
龍宣恩點了點頭道:“朕也在擔心這件事,經此兩戰之后,胡小天的勢力迅速坐大,朕有些悔不當初了。”現在后悔將胡小天放出去已經為時太晚。
周睿淵道:“大雍特使此來,許以解除糧禁,以糧易地,在臣看來未必可信,他們真正的用意還是想挑唆陛下和胡小天的君臣關系,讓你們之間因為此事而生出裂隙,若是胡小天惱羞成怒,不排除李天衡的事情重演,對大雍來說無關痛癢,可對大康來說卻是雪上加霜。”
龍宣恩道:“朕其實也有所覺察,只是大康眼前的狀況實在是太差,若是無法解決糧吅荒的問題,今冬還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凍死餓死。”
周睿淵道:“兩害相權取其輕!胡小天雖有反心,可是羽翼未豐,目前的局勢下,他對大雍起到一定的牽制作用,以大雍的實力,他們若是想強攻奪城,胡小天仍然無力抗衡,只是大雍新君剛剛上吅位,權力未穩,依臣之見,薛道洪經歷這兩次敗仗之后,其威信在臣民之中大打折扣,這才是他不敢再度發起戰爭的原因,更何況黒胡人在北疆厲兵秣馬,他不敢陷入兩線作戰之中,所以才采取迂回策略,想要通過和談,利用陛下來向胡小天施壓。若是一切順利,他們可不費一兵一卒取回東梁郡和東洛倉兩城,若是此事不成,他們也沒有什么損失,反倒可以因此而制造陛下和胡小天之間的矛盾。”
龍宣恩長嘆了一聲道:“雍人之用心何其歹毒。”
周睿淵道:“就算胡小天答應了將兩座城池還給大雍,我看大雍也未必肯順順利利地借糧給咱們,陛下在這件事上,務必要三思而后行。”
梁英豪將一個竹管送入胡小天的書房內,恭敬道:“主公,剛剛接到京城的飛鴿傳書!”
胡小天接過竹管,從中取出密信,這封密信乃是霍勝男親筆所寫,胡小天看完之后不由得皺起眉頭,低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大雍展開外交攻勢了。”
梁英豪道:“怎么?他們也派使臣去了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