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伏案,正在奮筆疾書。
    凌旭坐在一邊,抿著嘴看著她笑。
    梁田田不時的蹙眉,在紙上增增減減,似乎總覺得不甚滿意。
    凌旭忍不住提醒道:“其實你準備的已經很好了,崔婆婆不是都沒挑出什么嗎,你怎么還在研究這個。”
    這個嫁妝單子梁田田已經研究了三天了,還沒完。他都來了半天了,小丫頭都沒抽出功夫瞧瞧他,這讓凌旭有點兒揪心。
    難道自己還不如那個嫁妝單子吸引人?
    “丫頭,要不我幫你看吧。”凌旭試探著開口。
    “你懂嗎?”不是梁田田瞧不起他,一個半大孩子,這種嫁娶的事兒他哪兒明白啊。就是自己,也是跟崔婆子研究了好多天還不得要領。
    “我……”凌旭想說自己當然明白了。想當年,他們兩個的孩子,可都是他跟她親自忙活的。可話到了嘴邊他就改口了。“這不是還有你嗎,我們兩個一起商量,總會商量出個結果的。”他在意的,只是不想被她當成外人而已。
    梁田田看了一上午眼睛都花了,索性遞給他。“喏,那你看看吧。”
    凌旭也沒接。而是挪到她身邊,喜滋滋的挨著她看。“丫頭,你這東西準備的也太多了吧。”光田地就準備了二百畝。這是要干啥?
    “這不多,人家高家那邊準備了一處宅子。還有兩個鋪子當陪嫁,我們這邊也不好太寒酸了。”梁田田沒有經歷過這事兒,也不大懂。“我就想著,男方的聘禮總不該比女方差才是,就想著,要不要干脆再添置一個田莊。”
    “丫頭,我想你是弄錯了。”凌旭哭笑不得的,“這聘禮。哪里用的了這么多東西。你有心把聘禮準備這么多,莫不如這些東西都直接給三叔來的實在。這男方的聘禮只是個意義,貴重一些雖然好,卻也不用壓著女方那邊……”凌旭簡單給梁田田解釋了一下,笑著道:“崔婆婆只怕也是按照那些高門大戶的聘禮走的,這些東西,有些過了。”
    凌旭隨手拿起筆,在上面勾去幾個特別貴重的,隨即增添了一些。
    梁田田看著上面的聘金、聘餅等物,遲疑道:“這些可沒人家的嫁妝值錢。高小姐的嫁妝單子我看了。金銀首飾、綾羅綢緞多的是,還有不少上好的家具,另外還有田地和鋪面。咱們這樣,是不是太寒酸了?”
    “你就聽我的吧,一點兒都不寒酸。”凌旭隨手寫好,吹了吹,等干了遞給她看,“這些東西足夠了,不信你去問高小姐。另外你之前備下的那些東西直接給三叔,留著他們過日子更好。”
    梁田田將信將疑的,她沒辦法多等。“綠柳。去,把這個給崔安。讓他去一趟鎮上,把這單子給高家小姐過目。看看她的意思。”梁田田直接把凌旭那張單子遞了過去,她也存了試探的意思。
    “小姐,崔安一早就出去了,大少爺吩咐了事兒。”綠柳恭敬的道。
    大哥吩咐崔安出去了?
    梁田田也沒多想,卻覺得家里的人手愈發不夠用了。
    “那行,讓崔大跑一趟吧,在那等等高家小姐的回信。”
    綠柳下去了,凌旭就笑瞇瞇的看著她。“丫頭,下午沒事兒,咱們出去騎馬吧。”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老丈人和一堆小麻煩都不在身邊,凌旭不想錯過。
    騎馬啊?
    梁田田想想就算了。
    “名義上奶奶還病著,這個時候不宜張揚。”她不想落人口實。
    凌旭頓時變成苦瓜臉,得意忘形了,把這事兒給忘了。
    “哎……”凌旭嘆氣,“趕緊把這事兒處理了。”不然干啥都受拘束。“對了,我在吉林府那邊給買了宅子,本就是一個住在外地的地主的宅子,那戶人家已經十幾年沒有回去了。回頭讓他們改名換姓住過去,就說是那戶人家的親戚,這樣反而好辦。身份什么的我也找官府給辦好了,只等人過去了。”
    凌旭辦事兒梁田田很放心,聞言點點頭,“麻煩你了。”
    “跟我還客氣啊。”凌旭的眸子一汪水似的,恨不得把她融化了。
    梁田田錯開他的目光,假裝沒看懂。“這不是講究禮貌嗎,求人辦事還不得道謝啊。”她說的輕松,似乎沒看懂他的。
    凌旭頓時有一種“對牛彈琴”的錯覺,滿心的不是滋味兒。
    梁田田隨手拿起一件衣裳縫著,凌旭看了一眼,是一件男人的衣裳。“這是給誰做的啊?”小丫頭好像好久沒有給他做衣裳了。想當初,他的里衣都是她做的,如今想穿她做的一件衣裳可是難上加難。
    “給三叔做的。他都要成親了,總得有幾樣像樣的衣裳。”梁田田隨口道。
    凌旭吃味,“家里不是有下人嗎,這種粗活怎么還要你親自做,小心傷了眼睛。”大不了在外面找了裁縫做也就是了。
    “家里下人都忙,外面鋪子已經讓人做了,我這不是想著三叔成親,我也出分力嗎。”梁田田是把梁守林當成了親人,不然她也不會這么上心。
    凌旭心里清楚,卻舍不得她這樣操勞。
    “別這么辛苦,回頭我幫你從江南挑幾個丫頭,要那種手藝好的,以后這些活計就交給丫頭去做。”凌旭輕聲道。
    梁田田的手一頓,“你又要出門了?”
    凌旭嘆了口氣。“是啊。”小丫頭太聰明了,也不是好事兒。
    “這一次……有沒有危險?”梁田田擔憂的道。凌旭做的事兒她不是特別清楚,卻也知道不會那么風平浪靜。幾次回來凌旭都是一臉憔悴,看著就讓人心疼。如今他身居高位還要親自操勞。可見這事情也不是那么簡單的。
    “危險總是有的,不過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自己有事兒的。”哪怕是為了她,他也不會有事兒的。
    話是這么說,梁田田素來知道凌旭是個低調內斂的人,他既然說有危險,怕這一趟不會輕松了。
    “身邊多帶些人,你是主子。別什么事兒都親力親為的,讓下人去做……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你可得小心了。”剛剛凌旭還在用這話勸她,沒曾想這么快就掉過來了。
    “我知道。”凌旭笑的合不攏嘴,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咱們遼東府天氣剛剛熱起來,南方卻是大熱了,記得帶些薄的衣裳去。”梁田田想想,“新衣裳還沒做呢,舊的衣裳只怕是小了。你哪天走?趁早先做幾套衣裳出來。”
    “不急,等三叔大婚后再走。”怎么的也得把這件事兒給安排好了。梁王氏母子的事兒。也是他心中的一個結,不給安排妥當了,他也不放心。這一世。他總要護得她沒有那些煩惱才是。
    “你那邊的事情要緊,三叔大婚,倒也不用一定留下來。”梁田田知道他做的是大事兒,又說有危險的。這遲一步可能就比對手晚了幾步,梁田田不想他有事兒。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凌旭忍不住抓住她的小手,輕輕捏了捏。
    這一次梁田田沒有抽回手,有些憂心的看著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凌旭。才十六歲啊。就要面臨那些危險,有時候她都想勸勸他。要不干脆算了。可想到凌旭的性子,外表看著是個好說話的。實際上也是個執拗的性子。
    陪著梁田田說了大半日的話,下午付山過來,凌旭急匆匆的走了。
    接下來人日子梁田田心不在焉的,哪怕是婚事的細節已經敲定,也沒有讓她多歡喜。
    對外面只說梁王氏最近身體恢復了一些,梁家忙著沖喜的事兒,倒也沒有讓人覺得有什么不妥。外面的事兒有爹和大哥忙活,梁田田忙完了婚事的一些細節,也就沒什么事兒了。
    轉眼間就到了七月初三,催妝的日子。
    一大早梁家就過去催妝。梁滿倉兄弟都跟著過去湊熱鬧,就是球球和虎子都特意在私塾請了假,樂顛顛的過去了。
    梁田田因為是女孩,就待在家里,名義上是照顧梁王氏,實際上心不在焉的看書。看了大半天,書也沒看下去,倒是愈發的擔心凌旭。
    索性也就不看了,找出幾匹薄的料子,幫凌旭做起了夏衣。
    凌旭的身量尺碼她都清楚,這有了事兒做,心思也就分散了。因為有些趕,也沒來得及繡花,半天的時間倒是做出了一件單衣。
    黃昏的時候,高盈盈的嫁妝也往老狼洞送來。
    盡管已經很低調了,可老狼洞的人看到高家那三十二抬的嫁妝,也忍不住的眼紅。
    三十二抬的嫁妝,跟那些高門大戶比起來自然小兒科。可這里是老狼洞,是前幾年還吃不飽飯的老狼洞,這樣的嫁妝,足夠晃花所有人的眼睛了。
    眾人都知道梁家今非昔比,卻也沒想到,梁家當初那個木呆呆的小子,竟然有這樣的福氣,娶了大官的閨女。
    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不過如今的梁家早就不介意這些目光了。
    說句不好聽的,他們羨慕嫉妒恨又能如何?如今的梁家,已經不是他們可以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