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忘虛所說的太快,對于關中來的這兩個人卻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太快!”
微胖商賈臉色凝重到了極點。
劍符道本來就是不常見的手段,而且對于一般修行者而言太難。
丁寧這種年紀的修行者,能夠在沈奕一劍沖刺十余丈之間,便完成兩道劍符,這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的事情。
“這是劍符道?”
沈奕聽到微胖商賈的聲音,從一瞬間的失神中清醒過來,他完全沒有落敗的痛苦和羞愧,而是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怎么可能這么快…即便是天生的細膩性子,劍符道一般也要數年才有可能有所成就,而且你方才的劍符,不是最簡單的劍符,你才修行多久…怎么可能這么快。”
丁寧沒有理會關中來的這兩個人的震驚,他看了一眼沈奕,異常簡單直接的說道:“我不是尋常的修行者。”
沈奕怔住。
此時坐在屋檐下的薛忘虛卻惱怒了起來,喝道:“什么和什么!我說太快,是丁寧你們結束得太快!丁寧,你不知道每天不需要考慮修行的事之后,每天的時間就好像分外的多,分外的漫長么?你們就不能多過兩招?”
聽到他的怒喝,丁寧轉過身來,蹙眉道:“你的要求有點高。”
恭立在薛忘虛身旁的張儀也忍不住輕聲道:“洞主,這好像不好吧,您之前都和我說過,戰斗必定是要出全力,這樣也是尊重對手,而且小師弟還年幼,故意留手,萬一把控不好,傷了自己怎么辦?”
聽聞張儀的這些話,薛忘虛頓時更加惱怒,抬手作勢欲打,“好你個張儀,教了你那么多尊師重道的道理,你現在居然敢教訓起我來了?”
張儀頓時汗流浹背,惶恐的躬身,連聲道:“弟子不敢。”
“原來我在關中真是坐井觀天。”聽到薛忘虛和張儀的話語,沈奕的面容微紅,然又肅穆的對著丁寧行了一禮,認真說道:“現在想來,不僅是方才劍符道的速度,還有那兩道劍符的時機都把握得妙到顛毫。一開始你便知道我訣不是你的對手,覺得麻煩,所以太推諉不愿意和我戰斗。我料想謝柔立誓,你必有過人之處,但我沒有想到和你相差這么遠。”
看著這名不卑不亢,頗有關中古風的少年,又轉頭看了一眼惱怒的薛忘虛,丁寧想了想,說道:“你未出全力。”
沈奕道:“你修行時間比我短,修為進境速度已經比我快,就算我將修為壓至和你差不多,我修劍的時間比你長,我還是占優。”
丁寧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刻意壓制了修為,自然就有些束手束腳,沒有那么酣暢淋漓。”
沈奕有些不明白丁寧的意思,一時微愕。
“我等你們的三陽草。”丁寧平靜的說道:“過些天我應該就能到第三境,那時我的修為和你接近,你若是愿意,我和你再戰一場,你也不必有所拘束,可以徹底發揮你的劍意。”
“這還差不多。”聽到丁寧這么說,薛忘虛頓時像個小孩子一樣惱怒全消,笑了起來。
“這…”沈奕覺得自己應該高興,畢竟他的確想要酣暢淋漓的一戰,只是這時他卻是覺得有哪里不對,一時感覺有些古怪。
張儀在此時開口,愁眉道:“小師弟,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簡單,雖然你已經接近破境,可是破境哪里是你想破就能破的。小師弟,關中人性情耿直,你隨便說話誑他,這樣不好。”
沈奕霍然抬頭,他這才徹底反應過來不對在哪里。
煉氣境到真元境也是一個大關卡,事關感悟和接納天地元氣,許多人甚至一生都卡在這個關隘,哪里有一個煉氣境的人說很快到真元境,就真的能很快到真元境的?
“你未必需要此時信。”
丁寧卻依舊平靜,他看著沈奕說道:“你可以看成我的提議,若是我能很快到真元境,我便和你再戰一場,若是不能很快到,那便先欠著。”
迎著丁寧沉靜的目光,沈奕點了點頭,道:“我等你的消息,還有,我們沈家會盡快送你要的三陽草到你這里。”
丁寧微躬身謝禮:“如此多謝。”
沈奕頷首,背好長劍,轉身離開。
一陣陣歡呼聲和喝彩聲從身后不斷傳開。
走到巷口的沈奕腳步驟然有些沉重起來。
腳步沉重,便代表著他的心情沉重。
“金叔……”他沒有轉身,輕聲說道:“雖說連他師兄都訓斥他第二境到第三境破境時間根本不可能確定,不可能太快,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卻總覺得他真的能很快破境。他的目光太過沉靜,太有信心。難道他真的和靈虛劍門還有岷山劍宗那些百年難遇的怪物一樣,天生對天地元氣有著獨特的感知,在這一關隘上,根本不需要浪費什么時間?”
微胖商賈苦笑了一下。
他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起來:“我也和你是同樣的感受,若真如他自己所說,他不是尋常的修行者…他真的是那種怪物,我只擔心你一直都無法證明比他強,我只希望你不要氣餒。”
“父親一直對我說,挨打要站直,愿賭要服輸,這世上能人異士太多,不可能全勝,但人這一生,唯一不能敗給的,便是自己。”沈奕雙手微顫,眉宇間卻是流淌出更為堅毅的神色,嘴角緩緩浮現出一絲笑容。
“這少年看上去委實不錯,要是長陵一些貴人家的小孩子,輸了之后就絕對不會這樣的表現。”薛忘虛看著消失在巷口的沈奕的身影,興致勃勃的說道:“丁寧,要不下次你和他打賭,讓他也稱為白羊洞的學生算了?”
丁寧看了他一眼,說道:“白羊洞現在的狀況,不要誤人子弟。”
薛忘虛面容一僵,愁眉道:“其實也沒那么不堪,青藤劍院現在還算站得住腳。”
張儀之前一直在猶豫,此時終于鼓足了勇氣,看著丁寧道:“小師弟…”
“我接下來的白天要借助白羊靈脈修行,大師兄你不如幫我照顧洞主,帶他去些想去的地方?”但不等他說出什么勸誡的話,丁寧便已經直接看著他說道。
張儀頓了頓,無奈點頭,道:“好。”
大秦雖然在軍功封賞律的刺激下整體民風悍勇,見到修行者戰斗都不惶恐逃避而是趨之若鶩的觀看,但各地的民眾性情在細微處還是諸多差異。
例如薛忘虛和丁寧之前去過的鄭人城竹山縣,便是比較柔弱怕事,終日戰戰兢兢,生怕有什么禍事臨頭。
關中卻是民風最為豪邁暴烈,大多數修行者用劍都像用刀或者用斧一樣,走斬勢或者劈式。
輕性命而重諾言,死士豪俠也是關中一帶出得最多,若是薛忘虛和丁寧之前去的是關中腹地的某個小城,全城皆敵的話,恐怕薛忘虛和丁寧真的要將城屠一遍,才有可能沖殺出來,或者要么被殺死在里面。
長陵是大秦權貴勢力最錯綜交纏之所,長陵人卻是比較中庸,行事最為謹慎和權衡利弊。
權衡太多,性情卻容易比較陰柔,或者說比較陰狠。
所以薛忘虛的感嘆不無理由,許多修行之地的學生里,那些出自長陵的年輕才俊,眼中總是陰霾有余,而坦蕩不足。
此種性情,又如何能發揮在大秦占據主導的坦蕩平直的劍經的劍意?
只是長陵有些劍宗的劍意,倒不是走的平直之道,而是詭奇多變之道。
例如影山劍窟。
影山劍窟山門便在長陵城北外的影山之中。
影山劍窟的大多數建筑,以及最早期遺留下來的一些在山壁上開鑿出來的劍窟,都位于影山的向陽面上,但由于這些建筑的外表都是極其晦暗的灰黑色澤,所以看上去便很像一團團陰影。
顧惜春便在這其中一團陰影里。
他盤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塊陰郁至極的光滑山壁,這塊山壁整個就像一塊陰影,陰郁的深灰色壁面上,有無數道深淺不一的劍痕。
這些劍痕看上去毫無規律,繁復異常。
盤坐在這塊光滑山壁之前的顧惜春不知道已經靜靜參悟了多久,他的身上全是塵埃,完全沒有平日里的風姿。
一名身穿深灰色衣袍的中年師長悄然走到了他身后。
看著枯坐憔悴已然如枯萎花朵一般的顧惜春,這名面容慈祥和藹的中年師長忍不住輕嘆了一聲,說道:“其實你不需要如此激進…因為無論你從影劍壁上參悟出多少東西,都極有可能無法在岷山劍會上折桂,因為我得知消息,獨孤家的那個少年也從漠北回來了,要參加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