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歸巷。
丁寧沒有直接回酒鋪,而是先和張儀一起將薛忘虛送入租住的小院。
沈奕此時也住在這小院里,雖然擠了些,但卻熱鬧。
一路上薛忘虛都沒有問丁寧修行上的問題,直到進入了這小院,張儀攙扶著他在鋪了軟墊的藤椅上坐下,架好火盆之后,他才看著丁寧問道:“今日里周家那個老不死到底教了你些什么?”
丁寧沒有直接回答,卻是左手往上微抬。
嗤的一聲,一道黑色劍光從他左手指尖沖出,瞬間將小院老梨樹的一截樹尖擊得粉碎,只見木屑紛紛揚揚往上飛起,那一縷黑色劍光如流星般,在黑色夜空里不知激飛多遠。
“飛劍?”
沈奕下意識的驚呼出聲,但馬上自然感覺不對,又感到一股濃厚的寒意蕩漾出來,令人的血液都似乎要凍結,他便目瞪口呆,道:“這到底是什么手段?”
薛忘虛的面色隨即凝重起來,他猶豫了數息的時間,看著丁寧問道:“星辰寒煞元氣?”
丁寧點了點頭。
薛忘虛的眉頭微皺,接著問道:“會不會有妨害?”
丁寧認真道:“不會。”
薛忘虛有些懷疑,道:“周家這老不死如此好心?”
丁寧俯下身來,在他耳畔輕聲說了一句。
“盈虧之道…”薛忘虛怔了怔,隨即忍不住就想大笑出聲,但隨即還是看著丁寧叮囑道:“你還是要小心,畢竟周家這老不死修為至少到了七境品,即便是我全盛之時,也不是他對手。”
“星辰寒煞元氣,這是傳說凝煞的手段”
張儀覺得丁寧和薛忘虛簡直就是在打啞謎,他聽得有些云里霧里,但薛忘虛言語里對周家老祖的批駁之意,他卻是明顯的聽了出來,于是他便看著薛忘虛,猶豫道:“洞主,周家今日對我們極為客氣,且周家老祖為人慈藹,對丁寧師弟又有傳功之恩,我們在背后如此…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管妥與不妥,這些話在這院里說過,聽到,便也算了,出去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薛忘虛看了一眼張儀和沈奕,很有深意的緩緩說道:“有些事情在大秦王朝的史書里,可能永遠都不會有記載,但像我這樣的長陵老人,卻正巧看到或者聽到過。周家老祖和一些舊門閥的強大修行者,便曾經做過劫持婦孺誘人去救的事情,最后他在街巷被人一劍破肚,流腸狂呼而逃,血染數條長街,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當時有許多修行者便覺得他那樣的死法是罪有應得。”
“對于修行者,尤其是對于長陵的修行者而言,以虐殺婦孺來逼迫對手,這是很不恥的事情。我總是認為每個人的心都有底線存在,若是連這樣的事情都做過,超出了某種底線,即便這么多年修身養性,性情哪怕再有改變,我總會覺得這個人還是需要值得警惕。”
聽聞這些話語,張儀和沈奕目瞪口呆,完全無法將那名慈祥和藹的老人與薛忘虛所說的人聯系在一起。
“你自幼生長市井之,形形色色的人見得多了,比他們看人卻是要更清楚些,今后即便你是師弟,你也要多提醒你張儀師兄。”
薛忘虛看著丁寧,又交待了這一句,他本已放心,想示意丁寧回去休憩,伸出手來擺了擺之后,卻是又想到些事情,補充道:“丁寧你今日幫扶你的師兄師弟以及一眾好友的所為,我很滿意。還有,明日里你找人幫我做架輪椅。”
張儀一顫,道:“輪椅?”
薛忘虛看了他一眼,道:“即便是有你們攙扶,走起來還是太累。”
丁寧知道薛忘虛的這句話意味著什么,但他并沒有流露出任何悲傷的情緒,只是點了點頭,道:“我會讓王太虛幫忙找一輛舒適些的輪椅。”
時間永遠是修行者最大的敵人,在沒有辦法改變的情況下,所能做的事情,便是令有限的時間變得更為精彩和風光。
在告退離開這間小院時,丁寧也轉身補充了一句:“至目前為止,岷山劍會的事情,一切都很順利。”
薛忘虛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
“是啊。”他欣慰的說道:“只差一些真元。”
“想不到你算計了半天,居然去學周融墨的手段。”當丁寧走入酒鋪沒有燈光的后院,熟悉的清冷聲音從臥房里響起。
丁寧開始和往常一樣,用熱水洗漱,同時在嘩嘩的水聲里說道:“只是湊巧遇到周家人,而且他的凝煞劍的確可以讓我在岷山劍會上對付絕大多數對手。”
微微一頓之后,他又道:“而且我不是你,我即便討厭某個人,但只要那人的手段對我有用,我也會學。”
“我只知道你行事算計和一般人不同。”
長孫淺雪的清冷聲音繼續響起:“一般人算計好處,如見果便是設法摘果,但你卻從來都是要深挖,見果便甚至連果藤,連果藤底下根的好處都要算計在內,連根都想挖出來。既然你今日見過了周融墨,知道他還未死,你自然不會就從他周家獲得這樣的對敵手段便算了。”
“你說的不錯,你自然了解我。”丁寧冷笑起來,道:“若他真是改了性情,我倒是有心放過他,只可惜他沒有什么改變。而且他的真元郁結,一朝覺得有解救的希望,他必定放手行事,到岷山劍會之前,他必定也會想辦法設計我。我將他的想法往對于我有用的靈藥上面引,如果一切順利,就讓他的設計為我做了嫁衣。”
長孫淺雪也冷笑起來:“小魚算計蛟龍,這等人物你現在也不覺得招惹得太多?”
丁寧突然笑了起來,道:“我知道這是你對我的關心,我當然明白和這等人物交手,只要有一步錯漏我便會被殺死,所以我會特別小心。”
長孫淺雪聲音微冷,“有時光小心又有何用,今日我和你說過的那個云水宮的人便來過梧桐落,特意到這里來,想來也只有可能是為了你。”
丁寧動作微僵,眉頭緩緩的蹙起:“你說過的,那個你記住了他氣息的,云水宮的人?”
長孫淺雪冷道:“在長陵城里,我何來記住過第二個云水宮的人的氣息?”
丁寧開始擦干身體,換上潔凈衣物,在這個過程里,他一直蹙緊著眉頭,沉思著。
原本沒有任何頭緒的事情,只是片刻的時光,卻是硬生生的被他理清,理出了個可能。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呼出,道:“在魚市刺殺我的,是真正的狂徒大寇,那樣的人物,一般也只有那種道上的人物結識。如果說在魚市里刺殺我的人正是云水宮的人找來…云水宮的人此刻又能在長陵堂而皇之的行走,那最大的可能便是,云水宮的人和某個長陵權貴勾結在了一起,而這個權貴,便很有可能是想要對付兩層樓的那個軍方權貴。”
長孫淺雪平日里最懶得便是思索這些陰謀算計之事,但此時丁寧說得極為淺顯,她便眉頭微挑,對著門口的丁寧道:“梁聯?”
“不能肯定,但最有可能便是他。”丁寧道:“我要馬上出去一趟,若是連云水宮的人都想親自動手,王太虛便也有危險。”
長孫淺雪清冷道:“不需要了,雖然我不明白云水宮的人為什么會來這里,但料想只有你和王太虛的關系才會召來這樣的人,所以我早假借了你的名義,和他的人說了讓他小心。”
丁寧的眉頭頓時松開。
王太虛此時的勢力和以往截然不同,又可以借軍方的一些勢,在有所準備之下,即便是白山水親至,恐怕也難以從長陵將他找出殺死。
“你幫我創造一個出手機會。”
長孫淺雪的聲音,在此時又傳入他的耳廓。
他剛剛松開的眉頭有頓時皺結。
“不要推脫。”長孫淺雪看著丁寧,微嘲道:“這次不是你的事情,事關孤山劍藏,而且這人也是我發現的。”
“若真是梁聯和白山水…這樣一來,他們有可能發現幽冥王劍和我的聯系,而后我們的身份,便會不可避免的被人牽出來。”丁寧沉默了片刻,實在找不出別的理由,只是憋出了這一句。
“你不是最擅長算計么?或許在你的計劃里,本身也把我算計在了里面。”
長孫淺雪看著他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便算計得更好一些,或許你可以不用你和王太虛作餌,你也可以不讓別人發現我和他動手的痕跡。”
“即便我想算計你,我也想你離開長陵,可惜我改變不了你。”丁寧在黑暗里凝視著她,緩慢而鄭重的說道:“你之前說我走得太快…然而你可以壓制住幽冥王劍之后,你也有了改變,你也已經有些不甘寂寞。我現在只希望你不要太快。”
長孫淺雪看了他一眼,用他之前經常用的話回答道:“我會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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