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自然便是那名挑夫模樣的修行者所發,只是看著他的樣子,卻是依舊在擦汗,仿佛根本不像在和他們說話的樣子。
凈琉璃看著這名行為怪異的修行者,眉頭漸漸挑起,就要開口,然而就在此時,丁寧的聲音在她的身后響起:“不管不問,聽著便是。”
凈琉璃目光微閃,便不說話,依舊趕著馬車正常前行。
“換句話說,她的很多弱點,都是故意裝出來的。”
“她的貓在你們到達她的院子時便已經死了,是被她自己下令殺死的。”
“她和皇后娘娘一樣的冷酷,這種冷酷不只是體現在對別人身上,對自己也是一樣。”
“即便是對待她的那名老情人也是一樣,即便你們在她面前折磨她的那名老情人也沒有任何用處,因為像她這樣的人,最愛的始終是自己。”
“在這天下,在這長陵,她懼怕的只有一點,那就只有皇后娘娘。她唯一的弱點就在皇后娘娘那里…你們要想對付她,除非能夠找出她隱瞞或者曾經對皇后娘娘不忠的地方,哪怕是偽造。只要有這樣的事情不斷的暴露出來,她才會越來越恐懼,才會擔心你們的不斷揭發而導致皇后對她的真正不滿,從而答應和你的決斗,想要終止這件事↖長↖風↖文↖學,ww¢w.c︽fwx.ne︾t情。”
凈琉璃的眉頭由微微蹙起到漸漸深鎖。
直至馬車行出這條巷落,那名挑夫模樣的修行者的聲音不再傳來,凈琉璃才開口,輕聲道:“這人說的似乎很有道理。”
丁寧點了點頭,同樣輕聲道:“是很有道理,而且不是普通人,知道的很多,連容宮女有那樣一名老情人都知道。”
凈琉璃想到這一層,頓時目光微沉,道:“猜不猜得出這人是什么身份?”
丁寧平靜道:“極有可能便是和這宮女一樣,是皇后身邊的人。”
凈琉璃轉頭,嚴肅的看了丁寧一眼,“何以判斷?”
“這名容姓宮女的情人之事畢竟極為隱秘,連你們岷山劍宗都不知道,也只有監天司才知道,整個長陵,和監天司知道的一樣多的,唯有神都監和皇后身邊的人。”
丁寧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專心趕車,同時緩緩的說道:“而且你未曾注意他的語氣和稱呼…他每次提及鄭袖時,所用的稱呼都是皇后娘娘,語氣也極為尊敬。神都監的人一向謹慎,不可能生事,更不可能和我以及岷山劍宗扯上關系。元武和鄭袖最忌諱的便是監察官員的神都監和監天司與人結黨。神都監的人若是敢做這樣的事情,無論是稱呼和語氣,都不可能這么尊敬。”
凈琉璃沉默了片刻,道:“我要向你學習的地方果然很多,只是既是同為皇后身邊的人,為何要幫你對付容姓宮女,會不會是故布疑陣?”
“是不是故布疑陣,慢慢試著便知道了。”丁寧看著她極為虛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道:“至于同為皇后身邊的人,卻為何要幫我對付容宮女這樣的事情,我也難以知道原因,畢竟我不可能什么事都知曉。”
凈琉璃思索著,點了點頭表示認同,然后接著問道:“容宮女這些年就像是皇后的影子,她可能存在對皇后不忠的地方么?若是有,那人如果要幫我們,為何不明說?”
“可能是懷疑,但不確定。但只要有懷疑的地方,便有可能查得出來。”丁寧看著凈琉璃,道:“對方連她的老情人這樣的事情都直接說了出來,便是相信以我們的能力肯定已經知曉這點,所以他或許覺得不需多提,我們也查得出來,更何況無中生并不算難。”
“至少有件事他說得很對,提醒了我。”頓了頓之后,丁寧接著認真說道:“她的最大恐懼的確來自鄭袖,只有牽扯到鄭袖的事情,她才會陷入最大的恐懼。最為關鍵的是,鄭袖最愛的也始終是自己。她最為熟悉和了解鄭袖,所以也會更加的恐懼。”
凈琉璃轉頭看了丁寧一眼,道:“你似乎也很了解皇后。”
丁寧平靜的說道:“我聽的故事足夠多,而且我的大師兄張儀現在還不知到了何處。”
馬車距離容姓宮女的住所越來越近。
一聲清晰的貓的慘嘶聲響起。
容姓宮女的院子里,那名日常侍奉容姓宮女的侍女手持著一柄剪刀,渾身顫抖著,幾乎要哭出來。
她的身上濺著鮮血,身前的地上一只毛色微藍的貓還沒有徹底斷氣,還在不斷的抽搐著。
像過去的很多個清晨一樣,張儀在第一聲雞鳴時分醒來,沒有任何拖延的起身,穿衣疊被,開始洗漱。
即便是在客棧里,也是一絲不茍。
君子之行,不在于外物而在于心。
有些事情令他很費解,從秦至燕地,一路上都沒有人安排,以至于他必須跟著那個馬幫繞過楚燕邊境,然而到了燕地之后,即便是在邊境的村莊里,卻都有人接待,一路安排他的飲食起居,直至將他引入燕都。
現在他所居的這家客棧的門外,已經停著一輛馬車,這輛馬車今日里將會帶他前去仙符宗。
現在沐浴在晨光里的仙符宗山門之前的空地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來自大燕王朝各地舉薦而來的年輕選生。
大燕王朝的修行地并沒有像大秦王朝那么集中,所以從各地趕來的這些選生大多風塵仆仆。
仙符宗是大燕王朝公認最強的宗門,在整個天下,仙符宗都占據著極為重要的地位。
許多年來,大燕王朝那些最出名的修行者里,十名至少有七八名出自仙符宗。
用過簡單的早點之后,由馬車載著的張儀來到了仙符宗的山門之前,看著山上一座座看似簡陋到了極點的草廬,再看著山門外一道黑色的,纂刻著大燕王朝許多強大的修行者的字跡,甚至是許多皇帝的筆跡,很自然的產生出敬畏的情緒,接著便有些羞愧。
他自覺所修的劍道和這仙符宗的符道似乎有些不符。
現在放眼所及,到了這仙符宗山門前的一大半選生都是看著道墻上的那些字跡看得如癡如醉,然而他卻只覺得那些字跡間的氣息太過清遠,好像飄在天上。
不只是擔心自己進入仙符宗之后能否跟得上這些燕地的年輕才俊,他現在甚至擔心自己能否通過仙符宗的大試。
至于仙符宗的大試正好在這個時候舉行,他潛意識里認為只是正好湊巧。
然而那些風塵仆仆的選生沒有一個人是和他同樣的想法。
因為那些選生已經早來了半月。
仙符宗的大試已經因為某些不為外人知的原因,足足推遲了半月。
他和其余所有的選生一樣,看似沒有任何仙符宗的人提前搭理,然而他的一切行蹤,卻是被不斷報入仙符宗的一間草廬中。
這間草廬里一共有三名老者。
其中一名正是他在馬幫中照料的那名老人。
“師兄,你真決定收他為親傳弟子?”
聽著另外一名老者的問話,這名老人感慨的搖了搖頭,道:“師弟,同樣的話你已經問了三遍。”
那名面容清癯,發絲有些隱隱青色的元氣流走的老人也搖了搖頭,道:“不同的時間問三遍,我便是以為師兄你有可能改主意。”
老人輕嘆一聲,并不回話。
這便是意已決。
另外一名白眉老者卻是緩緩挑眉,就要開口。
“袁師兄,你最通平衡圓融之道,自知一切都需權衡與平衡,然而這和平衡圓融,和欠誰之情,完全無關。”老人看著那名白眉老者,搖了搖頭,看著草廬外的晨光,輕聲道:“因為所有的這些,都擋不住真正的喜愛。”
“我是真正的喜愛這名長陵少年的品性。”
老人溫和而耐心的說道:“這才是我要將他收入門下的最關鍵原因。”
白眉老者無奈的笑了笑,道:“師弟你是一宗之主,既已決意,我們也的確無需多說了。”
老人滿足的笑了起來,道:“君子如玉,不分疆域,不以群分,這樣的人至少不會對不住我們的心血。”
晨光里,另外兩名老人也接受了這名老人真正的喜愛,也隨之被他的喜意感染。
仙符宗的山門外,無法融入道墻上那些墨跡的張儀被幾聲鳥鳴吸引,他好奇的抬頭,看到道墻一處的頂端,飛來了數只喜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