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雪犼從狂暴奔行到靜止。
湖面冰層在符器墜落的光焰中留下了無數隕石坑般的凹陷。
老僧手中的木杖落回冰面。
杖尖因為在短促的時間里刺穿了太多的血肉,和骨骼急劇摩擦還殘帶著很高的溫度,在接觸冰面的時候嗤的一聲,冒起了一條白煙。
老僧得到了昔日巴山劍場的真傳,戰力又朝著世間最高處邁出了很大的一步,整個人正處于一種莫名的欣喜和興奮之中,然而此時,他卻是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
前方的黑暗和飄飛的冰屑里,緩緩走出一道身影。
這人的臉面用厚厚的黑布遮掩著,背負著兩柄長劍,一柄青色的劍柄,一柄紅色的劍柄,在黑暗之中都閃閃發光,比他的本身還要引人矚目。
這人便是先前站在軍隊最前首那名將領身旁的副將。
這名副將前行之時,那支幽靈般的軍隊,為首那名將領和身后的軍士,依舊保持著絕對的靜默,沒有一人動作和出聲。
錚的一聲輕響。
兩柄長劍同時出鞘。
青色劍柄的長劍劍身卻是紅色,紅色劍柄的長劍劍身卻是青色,在黑暗里顯得分外的詭異。
這名副將雙手交叉持劍,腳步沒有聲息,卻是越來越快,兩柄劍在黑暗里迅速變成兩條光帶。
老僧的眉宇間出現了一絲凝重的神色。
他朝著前方踏出了一步,抬杖,手臂很自然的伸到筆直,木杖也頃刻變成了一道純粹的直線,刺向這名副將的眉心。
噗的一聲爆響。
這名副將的眉心輕易的被洞穿,杖尖上的力量深入他的顱內,然而即便剛剛被冰面冷卻的杖尖在這名副將的眼瞳之中帶出影跡,強烈的壓力甚至使得眼瞳都變形往內凹陷時,這名副將卻依舊沒有改變任何的動作。
他只是任憑老僧刺穿自己的眉心,依舊進行著自己的劍勢。
老僧的額頭上皺紋深了數分,他也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隨著那一聲輕微的爆響,自他杖尖透出的力量便已經斷絕了這名副將的一切生機。
然而他眼睛的余光,卻是落向自己的胸腹兩側。
他油膩難分本色的僧袍上,出現了兩道裂口。
裂口內里是他紫黑如精鋼的肌膚,肌膚上有兩道淺淺的白印。
杖尖脫離了這名副將的眉心,自然的落下,杖尖點在冰面上的同時,這名副將的尸身往后倒下。
老僧的目光平視前方。
那支幽靈般的軍隊動了,但又只動了一人。
一名和這名副將同樣打扮的修行者越過了為首的將領,沿著這名副將走過的路,獨自一人朝著這老僧走來。
老僧的感知順著冰面無盡的延伸。
他對這支軍隊一無所知,更是無法判斷出這些人的軍階,然而便是極為細微的氣勢差別,他的感知和方才被他殺死的這名副將,卻已經告訴了他很多事情。
這名剛剛被他殺死的副將是這支幽靈般軍隊的第二號人物。
雖然那一瞬間和他的交手風波不驚,甚至沒有任何劇烈的元氣碰撞,然而這名副將卻能夠斬破他的僧服,在他的身體上留下印記。
只是這樣的結果,便已經超過他在東胡皇宮遭遇的任何強者。
更何況今日的他比去東胡皇宮的時候更強。
一支軍隊的第二號人物便遠超過東胡皇宮里那些強大的宗師,便足以證明這支軍隊的強大。
但最為關鍵的是,這名副將第一個前來送死,只是以死開道。
以死開道,你們跟上。
丁寧的眉頭也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見過很多軍隊。
然而這樣的軍隊,他也從未見過。
老僧的情緒沒有任何的波動,對于他而言,生命的所有意義便是成為丁寧的侍者,所以在此時面對這樣的軍隊,除了贊嘆對方的強大和狠辣之外,殺人這種事情,和平時掰開一個餅,喝一碗茶一樣,沒有什么區別。
他所要考慮的,只是如何盡可能的減少對方對自己造成的傷害,盡可能的節省自己的體力。
即便是連稀薄的空氣阻力,在此時都變成了他所需考慮的重要方面。
所以他連手指都沒有動一下,一直等到這支幽靈軍一般的軍隊中第二人走近自己,他的木杖才又抬起,刺了出去。
杖尖精準的刺在對方的心脈處,力量在骨骼縫隙之間,透過最薄弱的血肉刺向對方的心脈。
然而力量剛剛透入,他面前的這名修行者便已經消失了。
天地間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
這名修行者的身體由內向外爆炸開來。
這名修行者所做的事情,便是走到老僧的前方,在老僧殺死自己之前,便將自己體內積蓄的所有真元和天地元氣爆炸開來。
老僧的身體上發出了無數啪啪的響聲。
有如石塊敲擊著脆弱的窗紙。
他身上的僧袍再多了許多孔洞,孔洞內里他紫黑色的肌膚上,又多了許多印記。
長孫淺雪的呼吸停頓。
她的臉色漸漸發白,有種想要吐的感覺。
尤其看到老僧身上的許多印記,她體內氣海之中開始震動。
然而就在此時,丁寧握了握她的手,對她搖了搖頭。
長孫淺雪緩緩的吸氣,氣海的震動消失。
老僧自然感知到了她想出手幫忙的,他沒有轉身,卻是再往前踏出了一步。
黑暗之中,走來第三個人。
這人用飛劍。
飛劍在距離老僧十余丈外飛出之時,這第三人便已經死了。
因為這名修行者將體內所有的真元在這一剎那盡數逼出,灌注在了這一劍里。
這一柄赤紅色的小劍徹底的燃燒了起來,沿著筆直的線路,如隕石一般落向老僧。
老僧簡單的側轉了一下身體。
這柄飛劍的力量卷飛了他身上的數片破布,便遠遠的越過了老僧身后冰封的湖面邊緣,刺入了后方的冰川里,然后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
冰面上的冰屑開始跳動。
第四個修行者走來。
這是一個身高超過尋常人許多的巨人,手中拖曳著一個巨大的鐵錘。
在這名修行者高高的舉起手中鐵錘之時,老僧的杖尖洞穿了他的心脈。
鐵錘落下,在老僧前方砸出深坑,無數冰雪碎片濺起來,落到老僧的身上。
接下來便是第五名,第六名…一種驚心動魄的頻率,一人被殺死之后,便立即有一人再走到老僧面前,然后再被殺死。
一名名修行者沉默的走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