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屏幕上的文字一行一行地出現,陸揚寫的很慢,眼角的余光始終若有若無地注意著恒信外貿交易公司的大門,終于,時間走到中午十一點半,又過了片刻,那個公司大門里終于陸陸續續出現一些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在人群中,陸揚看見英姿颯爽的馮婷婷。
許久不見,她出落得比以前更加漂亮,深色冇女士西裝、白色襯衣,黑色高跟鞋,頭發用一個發卡夾在腦后,已經化砂場女白領了。
上次在餐廳見過的那個開保時捷卡宴的男人,并沒有出現在她身邊,陸揚目光已經從電腦屏幕上離開,可是一連半個多小時,都沒有看見那個男人的身影,一些已經吃好午飯的員工已經在陸陸續續地回那家公司,依然沒有看見那個男人的身影。
陸揚有點失望,期間接到王林的電話,說要請他中午吃飯,陸揚說自己這兩天有點事,這兩天就不用在一起吃飯了。
下午陸揚就在這間咖啡屋安安靜靜地碼字,一個下午寫出兩章稿子,到晚上下班時間,陸揚繼續注意恒信外貿交易公司的大門,一個個員工下班離開,陸揚再次看見馮婷婷的身影,卻依然沒有發現那個男人的影子。
是他不在這里上班?還是什么情況?
陸揚不由有些疑惑,第一天就這么過去了,陸揚收拾電腦,回到自己下榻的賓館,這天晚上張麗果然又來了。第二天上午,陸揚繼續去那家咖啡屋蹲點監視,表面上他依然是在那里碼字。
可能是陸揚昨天在這里待了大半天。下午又在那里碼了半天的稿子,讓咖啡屋幾個女服務員注意到他,今天給他上咖啡的時候,一個長相甜美的女服務員放下咖啡后,好奇的目光瞥了一眼陸揚的筆記本屏幕,遲疑了一下,小聲問道:“先生。你是小說家嗎?”
陸揚一愣,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就是這一眼。女服務員居然有點臉紅,但眼睛里的好奇之色還是掩飾不住。
小說家?
陸揚失笑,隨意道:“小說家不敢稱,混口飯吃而已!”
網文作者誰敢稱自己是小說家?有誰又會稱自己是小說家?
作家都不敢認。最多只會說自己是網絡寫手。就算多年后,那些月收入上百萬的大神,也不會自稱小說家。
“呀?你真是寫小說的?”
女服務員眼睛一亮,這個時候店里生意正好不怎么忙,這個女服務員也沒有急著離開,靠近了一些,睜著明亮的大眼睛,繼續好奇地問:“你寫的是什么小說啊?人氣怎么樣?應該不錯吧?要不然你應該不會來咖啡屋寫稿子對吧?”
陸揚微笑著點點頭。小女生說的不錯,咖啡屋一杯咖啡幾十塊。一般撲街作者一天辛辛苦苦都未必能掙幾十塊,沒有點人氣的作者,根本舍不得那個錢在咖冇啡屋碼字。
陸揚記得,前世聽說方想喜歡在咖啡屋碼字的時候,就很羨慕,那個時候他也想,咖啡屋的氣氛很好啊!在那里碼字的感覺想必很不錯,可惜他舍不得自己一天辛辛苦苦賺點錢,花在那個地方。
又跟女服務員聊了一會,女服務員就被同事喊走了,陸揚便開始碼字,到午飯時間的時候,目光又開始注意恒信外貿交易公司的大門。
昨天一直沒有出現的那輛保時捷卡宴和那個男人,今天終于出現了,在午飯時間,恒信外貿交易公司大門里還沒有員工出來的時候,那輛拉風的保時捷出現在門口,車里的男人沒有立刻下車,但陸揚知道車里十有八九就是他。
果然,在馮婷婷走出公司大門的時候,那個男人從車里出來,一身修身的考究西裝緋紅色,連頭發都像是剛剛從發廊里做好的,整個人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精英的氣息。
這就是他上輩子的情敵!
看到此人的身影抱著一捧鮮紅色的玫瑰花走到馮婷婷面前,陸揚的眼睛又習慣性地半瞇起來,嘴角常掛的一絲笑容也完全消失。
終于出現了!
不知道為什么,馮婷婷沒有接他的花,也沒有上他的車,獨自去了附近一家餐廳,那個男人站在那里半天沒有動,因為距離有些遠,陸揚聽不到他們剛才說了什么,也看不見他們剛才的彼此表情,只看到那個男人拉馮婷婷的胳膊,卻被馮婷婷甩開了。
這是怎么回事?兩人鬧別扭了?
陸揚心里升起疑團,不過,就算他們鬧別扭了,也不能讓陸揚放棄這次的計劃。
收拾好電腦,陸揚當即離開咖啡屋,臨走的時候,那個長相甜美的女服務員還甜甜地笑著跟他揮手道別,說歡迎下次光臨。
陸揚給她一個笑容,點點頭就出去了。
那個男人已經坐進車里,車子一掉頭就走了,陸揚伸手在咖啡屋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跟上那輛車,卻哪里能跟得上,那個男人似乎心情很不好,保時捷開的非常快,沒幾分鐘就消失在陸揚和出租車司機的視野里。
“小伙子!沒法跟了!”
出租車司機點燃一支香煙,把車速降下來跟陸揚說,陸揚默然片刻,付了車錢,下了這輛出租車,然后又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站在車外問司機:“師傅!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私家偵探?”
“你要找私家偵探?”
司機看陸揚的眼神有點怪,上上下下打量了陸揚一眼,陸揚點點頭,偌大一個上海,他不信沒有一家私家偵探。
果然,司機打量陸揚片刻后點點頭,說:“上車!”
于是,二十幾分鐘后。陸揚來到一家私家偵探社門口,隔著車窗望著這家名為平安的私家偵探社,陸揚沒有立即下車。司機感到有點奇怪,開口問:“帥哥!下不下車啊?”
陸揚目光閃動一下,道:“繼續往前走!”
“怎么?不滿意這家?我還知道另外兩家……”
“繼續往前走!”
陸揚說著就閉上眼靠在座位上,司機見他不想再說,就開著車繼續往前走,反正是打表的,多開一會。他只會賺得更多。
車子重新行駛不久,陸揚就重新睜開眼睛,注意著路邊的店鋪。
一個多小時后。另一輛出租車在那家平安私家偵探社門口停下,帶著茶色眼鏡、灰色太陽帽的陸揚從車上下來,這次陸揚徑直走進這家偵探社。
大約四十分鐘后,陸揚又從這里離開。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在幾里外的一家中餐館門前下車,在這里吃了頓飯,才重新打車回到自己的住處。
還是那句話,術業有專攻。
花幾千塊,買到自己需要的消息,比他自己親力親為更有效率。
這天之后,陸揚恢復正常,每天不是在賓館里碼字。就是去劇組看看那邊情況,跟戴青瓦和王林他們吃吃飯、喝喝茶。
這期間。張麗每晚都來陸揚所在的賓館,在床上比陸揚還主動。
如果沒有那件事掛在心里,這樣的日子,倒是很逍遙,可惜,陸揚表面上雖然風輕云淡,心里卻始終記掛著那件事,一直在等那家偵探社發來消息。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這次假期只剩下兩天,就要不得不回去的時候,那家偵探社終于打來電話,把陸揚需要的信息都傳送過來。
雙方在一家公園見面,對方給陸揚消息,陸揚給對方報酬,拿到消息的這天晚上,陸揚發信息給張麗,說:“今晚我要出去見一個朋友,你今晚不用過來了。”
“哦。”
陸揚沒有去理會張麗回這條信息的時候,是不是有些失望,他的心思已經全部放在今晚的行動上,十幾年前的恩怨,今晚就要解決了。
行動需要的東西,他這幾天早就準備好了。
出門前,陸揚特意去洗了個澡,站在淋浴噴頭下,陸揚閉著眼、仰著臉,牙關暗暗咬緊,他不是怕對付不了那個男人,他練八極三年多,對付一個普通人如果還拿不下來,那就是笑話!
他只是有些心潮起伏,這件事始終是他心底一根刺,已經扎在他心中十多年,如今事到臨頭,他無法平靜下來。
閉著眼站在淋浴噴頭下,陸揚腦海中浮現起一幕幕往事,以為早就忘記的過往記憶,這一刻紛紛涌現出來,歷歷在目,仿佛都是發生在昨天,只是,陸揚知道那個昨天已經很遙遠。
高中時候,馮婷婷坐在他后座,無聊的時候,就喜歡拍他肩膀,猛然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見他嚇一跳,然后她就笑不可遏,連帶著她的同桌也跟著哈哈笑;有時候她會故意找他借指甲鉗,然后說這個指甲鉗好漂亮,陸揚你送給我吧?每一次陸揚都微笑著搖頭,不是舍不得,也是舍不得!陸揚喜歡她每次找他借指甲鉗,那春風般美麗的笑容,怕指甲鉗送她了,以后他就再看不到那個笑容。
類似的記憶很多,陸揚忘不了那年最后一次元旦晚會上,她當著所有人的面,笑吟吟的目光望著他,唱那首《喜歡你》,beyong的歌,當時他不知道beyong,只記得她說她要演唱的歌名叫《喜歡你》,這首粵語歌,陸揚當時聽不懂,但只知道那首歌的名字,以及她當時目光所視的方向就行了。
陸揚忘不了那一晚自己的心里有多甜蜜,也是那一次,讓他知道她也喜歡他,所以高考填報志愿的時候,陸揚堅決沒有同意王海洋讓他填那所大學的意見,選了她選擇的大學,因為自己英語不好,不能選跟她同一個專業,當時還讓陸揚好一陣懊惱。
前世大學里和她共處的三年,也有許許多多甜蜜的回憶,此時,也都像無聲的電影一樣,從陸揚腦中閃過。
淋浴噴頭下,陸揚緊閉的雙眼里不知何時開始流淚,一切的甜蜜,全部在實習結束都跟著結束了。
那是她的選擇,她沒有說原因,他也沒有問,甚至從來沒有想過報復她,因為愛過,無法再做朋友,也因為愛過,他無法讓自己傷害她。
但是那個開保時捷卡宴的男人不同!
陸揚不認識他,但心里的恨意從來都存在。
陸揚在淋浴噴頭下站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關掉熱水,拿起浴巾覆上自己臉龐,默默地擦干凈身上的水漬,漠然地走出洗浴間,穿上衣服,開始等待天黑。
是的,這個時候天還沒黑,可是陸揚已經迫不及待,只是強大的自控力讓他安靜地坐在房間窗臺上,點燃一支香煙,半瞇著眼睛望著窗外的行人和車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終于漸漸黑了,陸揚依然坐在窗臺上一動不動,嘴里含著早就熄滅的煙蒂,漠然的眼睛依然望著窗外。
私家偵探給的信息,是他最近一個多星期,每天晚上九點之后,都流連在一家名叫小野貓的夜總會。
陸揚就像一尊蠟像一樣坐在那里,房間里也沒有開燈,就在黑暗中等待著,也不知等了多久,終于他口袋里的手機鬧鈴響了。
8點整!
陸揚事先調好的鬧鈴。
鬧鈴響起,陸揚終于動了,隨口吐掉嘴里早就熄滅的煙蒂,大步走向門口,如果注意看,會發現他今晚穿了一雙軍用皮鞋,內里襯著鋼片的軍用皮鞋。
門口放著一只小小的行李包,陸揚拎了就走,房門在身后砰一聲關上,陸揚大步離開賓館,在街邊攔了一輛出租,報了小野貓夜總會的名字,然后就靠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小野貓夜總會藏得比較深,那一整條街上都燈光昏暗,茂盛的大樟樹枝葉幾乎籠罩了整條街道,那里一排幾乎全是夜店。
當司機說:“先生!到了!”的時候,陸揚睜開雙眼,看到這里是這么個環境,不由無聲地笑了,看來老天爺都在幫他,那人今突要還來這里,神仙都救不了他!
付了車錢,拎著一個小小的行李包走下來的陸揚臨時改變了主意,沒有像計劃中設計的那樣走進小野貓夜總會,而是選了一個不做夜市生意的店面門口,那里黑燈瞎火,門口同樣有一棵大樟樹,陸揚隨手扔下行李包,默默地在那棵大樟樹旁邊坐下來,大樟樹的周圍有一圈磚石砌就的花池,陸揚就坐在上面,默默地從行李包里拿出那天用過的灰色太陽帽戴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