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房子,并不是穿越時因為住久了的那種熟悉,而是對這冰冷的感覺的熟悉。
好不容易才能夠再一次聽到的溫溫細語,又再一次從他的世界消失了。
他的床頭擺著一個扣起來的相框,賀晨將相框扶起,被擦拭地干凈明亮的玻璃下,正是他、菲菲、父母的全家福。
他們那熟悉的笑容,賀晨甚至就在不久前還曾見過。可是這照片上,卻已經蒙上了歲月的痕跡……
他拿出自己當年那個非常熟悉的手機,打開通訊錄,都是他熟悉的名字——這是自然,這是他的手機。
然而,通訊錄中,卻少了不少熟悉的名字:父母、賀菲菲、周哲、莊不凡、伊靜姌、黎悠悠……
也不都是少了,還有唯一一個在兩邊都存在于他的通訊錄里的熟人——羅皓。
不論在那邊,羅皓都是始終跟隨者他的人。
其實心中早已經預料到,可是卻還抱著一絲僥幸,直到親眼證實。
當在絕望中看到希望,然后希望又被打碎,這才是最讓人絕望的事情,而賀晨此刻就感受到了這樣的絕望——身體都似乎變成另一個沒有了靈魂的傀儡,心好似被挖開了一個洞,原本是心的位置,此刻已經什么都沒有了,空蕩蕩的。
“開什么玩笑!”
賀晨一拳砸在了鍵盤上,然而他卻絲毫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他咬著牙,發出咯咯的響聲。讓人很擔心。在這樣下去。他會不會把自己的牙齒咬碎。
擺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清楚地向他訴說著事實,貼吧的盜貼上所連載的海賊王的最新一話,仿佛張燈結彩,向他說著“歡迎回來”。
可是,賀晨不想要這樣的“歡迎”!
時間上顯示著正是賀晨連續幾天熬夜工作后,休假的日子。賀晨記得很清楚,為什么很清楚呢?因為那是他時隔幾年,又一次見到家人的日子。也是他穿越的日子,他不可能忘記那一天。
記得那天醒來,他穿越了。
可是現在醒來,什么都沒有。
“難道說,那真的是一個夢嗎?”
賀晨走上了大街,都是他記憶中久遠而又熟悉的場景,就連街邊經常買水果的小販,也都還是在那熟悉的位置上招呼著。
他在大街上漫步,茫然四顧,兩種記憶中的畫面。在他的大腦中交替閃爍,車水馬龍的吵鬧跟他格格不入。路上的行人們跟他擦肩而過,沒有停留,他們各自都行走在各自人生的平行線上。
明明都是非常熟悉的世界,賀晨卻感覺他被這熟悉的世界孤立了……
“難道說我所經歷的那些,都只是我的一個夢嗎……”
一路走到了南湖邊上,這里是情侶們的圣地,也不乏一些老人們來鍛煉身體,賀晨那孤獨的身影,在這里并不顯眼——幾乎每天都有在愛情上的失敗者來到這里尋求安慰或者解脫。
清風在湖面上蕩起一圈圈波紋,賀晨靜靜地注視著湖面,內心卻無法平靜下來。
“還是說,這里才是夢?”
賀晨心中自問著,他更希望這邊才是一場夢,夢醒時分,他就能看到伊靜姌慵懶的睡顏,可是……
跟那邊相比,這邊反而更加真實,一切都跟他記憶中的相符,沒有絲毫違和的地方。
“亦或者,這是一場穿越,我又穿越回來了?”
沒有人來給他回答,也沒有人能夠證實他究竟是不是穿越。
“如果是穿越的話,那怎么才能再一次穿越回去?”
“如果是夢的話,那何時才會醒來?”
賀晨不會就此甘心,或者說,他絕對不接受自己那些幸福的回憶都只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
“如果說這邊是真實的,可是那邊就虛假了嗎?那邊的感情,家人,以及自己所得到的幸福,難道一切都是虛假的嗎?”
賀晨伸出雙手,看著自己的手掌,慢慢握緊,感受著手中的力量。從手中的觸感中,他感受到了父母的溫暖、妹妹的溫暖、伊靜姌的溫暖,還有天漫以及大家的溫暖。
他的雙手,不會騙他!
這些溫暖,不會騙他!
或許有些穿越者會想著回到原來的世界,但是賀晨并不想,一點兒都不想。
盡管這邊的世界有著他所喜歡的無數動漫,但是那邊的世界卻有著他在這邊再也無法得到的親情和家人……動漫可以慢慢發展,總會讓他看到,但是親情和家人卻無法再次重生。
那些即使穿越了也一心想著回去的人,也不都是因為在另一個世界家人的牽掛嗎?
而賀晨的牽掛,卻正是在另一個世界!
已經經歷過一次失去了,賀晨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他可不是一個會隨便妥協的人。
“哪邊才是顯示?哪邊才是夢?這并不重要,誰又能分得清,現實究竟是不是另一場夢,而夢中的,又會不會是另一場現實?印度教認為,世界就是梵天的一場夢……現實本就是夢!而夢,也可以是現實!”
如果是穿越!
那就再穿越一次!
一次找不到,那繼續穿越!
直到找到了那個世界為止!
如果是夢,那就親手再一次將夢延續!
“喂?羅皓嗎?”
賀晨漫步在湖邊,撥打了羅皓的電話。
“賀晨?怎么了?有事?”羅皓的聲音傳了過來,跟另一個羅皓有些不同,缺了點沉穩,卻多了份灑脫和活力。
也正是這份灑脫和活力,感染了賀晨,將賀晨從黑暗中拯救了出來。
聽著這份久違的聲音。賀晨微微一笑:“你有沒有做過一個夢。一個跟天漫有關的夢?”
如果說線索的話。賀晨最有可能找到的便是不論哪邊,都一直沒有消失的羅皓。
“田蔓?誰啊?男得女的?美女嗎?”羅皓似乎在吃飯,一邊吸溜著面條,一邊疑惑地問著賀晨。
“不是。”賀晨說。
“不是美女的話,我夢它干什么?”羅皓大大咧咧地說著。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非常幸福的夢……”賀晨語氣平緩地說著,有種莫名會讓人心情平靜下來的味道。
“你的語氣怎么怪怪的。”羅皓嘀咕了一句,盡管又一次回來了。按照賀晨的記憶來說,這個世界“前兩天”才剛跟羅皓見過面,可是賀晨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些變化,對于對賀晨甚為了解的羅皓來說,能輕易地感受出來。
“你夢到了他們……”羅皓停下了吃飯的動作,問了出來。
“他們”自然指的是賀晨的家人,對于賀晨所說的幸福的夢,自然也就只可能是那個夢了。
“差不多吧。”賀晨想到了那些事情,語氣變得輕柔了一些。“那真是一段漫長而幸福的夢啊,讓人不想醒來。”
“……”羅皓默然。這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了,賀晨也走出了陰影,已經不再需要他來安慰了。
“晚上有空沒?出來,就咱兩,去喝一杯。”這是羅皓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嗯,如果可能的話,會來的。”賀晨說。
羅皓嘀咕道:“這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你今天不是休假嗎……難道說,你那遲來的春天終于到了,你要約會了?”
“如果要約會,那就麻煩了,不能喝酒,太可惜了……不過,嘿嘿,能不能說說是哪家妹子這么好的福氣,把你給捕捉到了?”羅皓前兩句還有些惋惜,不過緊接著就變成了一副壞笑。
“你知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延續這一個幸福的夢呢?”賀晨問。
“還想再夢啊,擺好姿勢再睡一覺不就行了?俗話說夜有所思,日有所……不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只要你想著的話,就一定能夢到。”羅皓說。
“是啊……只要再夢一次,就好了。”
賀晨的聲音忽然變得飄渺起來。
“晚上如果有空,記得給我說一聲啊,如果讓我知道你既沒有約會,還不來赴約,你就死定了!”羅皓最后對賀晨威脅著。
“一定,如果我沒睡著的話,一定會來的……睡著的話,也會來。”
“什么叫睡著了也會來……罷了,就這樣了……老板,結賬!”在羅皓大嗓門的呼喊中,羅皓掛斷了電話。
這邊,與那邊,都是現實,卻也都是夢。
世界都是梵天的一場夢。
“所以,只要再夢一次就好了!”賀晨用一種全新的目光,看待著世界,思考著“做夢”的方法。
他想到了之前的每一次“夢”的經歷,似乎每一次當他發現“違和點”的時候,夢就會發生變化。
每一次的“夢”,都會消失一些“違和點”,直指現在,一切的“違和點”都全部消失。
在這個世界里,賀晨找不到任何的“違和點”。
難道說,找不到“違和點”,賀晨就得永遠留在這里了嗎?
“不!還有‘違和點’!”賀晨又一次握緊了自己的雙手,“就算沒有系統輔助,長久畫漫畫的手感還留了下來,這些已經成為了我的一種本能!而在這個世界,我本應該是不會畫漫畫的!”
“如果說還有‘違和點’的話,那么我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違和點’!”
“世界,既然會消除‘違和點’,你能讓我去一個沒有‘我’的世界嗎?”
賀晨自言自語的中二病發言得到了回應。
“解鎖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