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正在工程操作臺上忙碌的機械手和牽引光束,郝仁詢問實驗室的分析主機:“大概要多久能修好她?”
“預計需四十八小時,”分析主機很快給出了答案,“損傷過于嚴重,部分邏輯電路已無法反向推演,預設方案為使用通用模組將其替代,因無法確定該人工智能對通用模組的適應性,需進行大量測試和虛擬啟動。”
整整四十八個小時……巨龜巖臺號要修復到可以重新升空的程度都只需要一個星期,修理這么個來自土著文明的機器副官卻需要兩天兩夜,這個時間難免讓人有點失望,但郝仁卻相當理解。
是他親自把那堆殘骸運回來的——他當然知道那個機器人副官的狀態,將其修復的過程幾乎已經不能用“維修”來形容,那幾乎是一次重造,而且是重造一個在全新科技體系下的產物,分析主機以其強大的研究演算能力可以強行補完這個過程,然而這中間需要進行的海量虛擬測試是完全無法跳過的。
諾蘭要自我恢復有著現成藍圖,但眼前這個機器人小姐姐的藍圖可沒人能搞到。
“僅僅修復硬件是不夠的,”薇薇安在旁邊說了一句,“最重要的是她的記憶……話說能先把記憶庫提取出來么?哪怕邏輯電路修不好,咱們也能知道她腦子里有什么。”
“該對象使用的AI模塊較為特殊,記憶庫與邏輯電路不可拆分,邏輯電路則植根于主板,這一結構導致必須使用其原本的邏輯電路才能準確無誤地讀取記憶庫,或解釋為,只有其初始邏輯電路才能理解其記憶庫中的文件——因此建議在完成基本維修作業之后再嘗試讀取記憶庫。”
片刻之后,分析主機又補充了幾句:“或可嘗試強行破解記憶庫,但資料受損幾率為百分之五十。”
“那還是算了,反正也就多等兩天的事兒,”郝仁擺擺手,“確認能修好吧?”
“可修復至百分之七十,待對象蘇醒之后或可在其主動配合下進行徹底修復。”
分析主機這次給出了個比較讓人滿意的答案。
“你覺得這個機器人副官醒過來之后會跟咱們配合么?”跟過來看熱鬧的南宮三八問了一句,“我印象里的AI都挺死板的,萬一她被設定了什么識別模塊,遇見陌生人的時候自動轉入狂暴模式咋辦?”
郝仁還沒吭聲,數據終端就一磚砸在三八腦袋上了:“你說話注意點,本機可是個超先進靈活的AI助手!本機一點都不死板!”
郝仁隨手把這塊脾氣還挺大的板磚扒拉到一邊去:“去去去,我有時候倒還巴不得你能死板點,省一大堆廢話。話說這個機器人不配合也沒事,反正把主板和邏輯電路修好之后諾蘭就可以直接插手她的思維部分了,她要能主動配合當然更好,不愿意配合的話就把她硬盤和讀卡器一塊拔下來插諾蘭身上,照樣能讀……”
南宮三八撓了撓頭發:“雖然你說的都沒毛病但我怎么聽著感覺怪怪的。”
要修好機器人小姐姐還得等一段時間,郝仁也不太明白這個具體的過程,于是干脆把這件事交給了實驗室主機自律完成,他自己則回到了飛船的成員休息區。
成員居住艙段是飛船保存最完好的部分,由于位于艦船深處,在遇襲和墜落的過程中這里都幾乎沒受到什么物理沖擊,盡管曾一度失去重力以及能量供應,但在諾蘭重整了飛船能量流之后這里已經完全恢復了功能。在居住區中心有一間小小的酒吧——說是小酒吧,但也功能齊全,空間寬敞,而且隨時都有合成機制造出來的各種酒水飲料供應,是飛船執行遠航任務時大家最喜歡來的地方。現在所有人都沒什么任務,飛船外面又是一個陌生而危險的星球,誰都沒興趣出去夜游,所以大家都陸陸續續到了這邊,開始聊天打牌消磨時間。
一臺自律機械漂浮在銀白色的吧臺后面,姑且充當著酒保的角色,它的幾條機械觸手在空中靈活地扭來扭去,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手法做著調酒的工作——然而事實上這并沒什么卵用,因為除了南宮三八之外家里壓根沒人愛好雞尾酒之類的東西,郝仁只是覺得作為酒吧就應該有一個能把一大堆杯子扔的漫天亂飛的酒保才有氣氛,所以專門給這個自律機械安排了個任務就是假裝調酒……
郝仁剛在吧臺前坐下,滾就溜溜達達地晃了過來,貓姑娘靈活地爬到高高的高腳凳上,對酒保自律機械招著手:“我要一杯伏特加!!”
郝仁:“給她一杯溫水,別加糖。”
滾又接著嚷嚷:“還要水煮魚!!”
“給她一碗貓糧——加一條小魚干,少放鹽的那種。”
機械酒保很快便準備好了貓姑娘的食物,后者捧著碗一臉幸福:“謝謝大大貓”
這貨其實壓根不知道自己點的食物都是什么東西,全都是跟著電視以及別人談話內容學的,因此每次她找機械酒保要食物的時候郝仁都得在旁邊給糾正一下,否則這貨遲早得把自己毒死——并不是所有食物都能給貓吃的,而糟糕的是這貨什么食物都想試試,她上次甚至想吃洋蔥圈和大蒜……
郝仁要了杯加冰的可樂,用這冰涼的飲料冷卻一下自己略有些發熱的大腦,好仔細思考思考這個神秘星球的事情,莉莉則捧著一杯加可樂的冰塊坐在不遠處,一邊嘎吱嘎吱地嚼冰塊一邊瞅著正在斗地主的南宮兄妹和伊扎克斯,偶爾出聲胡亂指揮一下牌局,顯得興致勃勃。
“酒保!來兩碟毛豆!”伊扎克斯一手牌打出,抬頭招呼道。
接著是南宮五月的聲音:“順便給我這兒加點茶水”
遠處角落里正在跟豆豆玩的伊麗莎白也嚷嚷起來:“我要十個羊肉串!”
“還有兩根筷子!!”這個毫無疑問是豆豆的聲音。
“郝仁啊,說實話,我老早就勸你把這地方改成棋牌室了,”薇薇安在郝仁旁邊坐下,“你覺得咱家里這幫人有哪個跟酒吧搭調的——你就是改個燒烤攤都比現在強啊。”
郝仁大手一揮:“宇宙飛船上就是應該有個酒吧才應景!你不覺得飛行員執行完太空作戰任務之后回到飛船的酒吧上把酒言歡特別帶感么?而且星際戰艦里面放個燒烤攤是什么鬼……”
正在打牌的南宮三八聽到之后也跟著附和:“就是就是,而且誰說沒人照顧酒水生意了,我就不算人了么——弄個棋牌室我上哪找雞尾酒去!”
薇薇安翻了個白眼:“八個人在酒吧里點花生毛豆大腰子和一個人在棋牌室里點雞尾酒,你覺得哪個更不正常點?”
郝仁想了想,感覺好有道理……
薇薇安撇撇嘴,輕輕晃動著手中的果汁,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郝仁,你感覺這顆星球……是不是有點奇怪?”
“奇怪?你是說這顆星球的長子?”
“是啊,我聽諾蘭說了,這顆星球的長子呈現出非常‘惰性’的狀態,這片大陸各處都可以看到幸存者反抗軍執行轟炸任務的痕跡,但星球內部的長子對此僅僅做出相當有限的反擊,著實不像陷入瘋狂的樣子,但要說他神智正常也不像,因為他沒有表現出任何可以交流的跡象——并且在遭受攻擊時進行的反擊也相當果決,盡管沒有后續的追擊,可反擊時也同樣毫不留情。”
“而且搖籃曲系統啟動之后也沒有觀察到長子的觸須發生明顯變化,”郝仁點了點頭,“正常情況下,搖籃曲一旦被激活,長子的觸須就會呈現出短促震顫、僵化、萎頓的跡象,嚴重的甚至會有器質性的萎縮和表層脫落,這是神經系統停擺導致的,但諾蘭啟動搖籃曲到現在已經接近四十八小時了,距離我們最近的那條主須竟好像完全不受影響。”
“怕不是又一個特殊型號?”
“天知道,”郝仁搖搖頭,“不管怎么說,這顆星球的長子沒有那么活躍也是個好消息,這樣我們的安全系數也可以大大提升了。”
薇薇安對此深以為然。
就在這時,諾蘭的廣播聲打斷了郝仁的思考:“boss,我這里發現點東西。”
郝仁看向眼前的機械酒保:“接過來。”
酒保的一條機械觸手抬至半空,觸手前端立刻呈現出諾蘭的全息影像,艦娘小姐對郝仁招了招手:“boss,我修好了飛船的一套光學觀測模組,然后抬頭往天上看了一眼,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郝仁抬起眉毛:“別賣關子了——天上有什么?”
諾蘭直接切換了畫面,一個銀白色的、仿佛巨蛋一般的龐大太空結構體隨之呈現在全息投影上,投影的背景中則是璀璨的宇宙群星。
“喔噢——”莉莉看到這一幕之后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這是個……太空站么?”
一連串的信息在腦海中快速流轉,郝仁在看到那個太空站的瞬間便產生了大量的聯想和推理,他飛快地將目前已經收集到的信息以及自己平時產生的想法匯總在一起,一個念頭隨之從這些雜亂的信息中浮了出來:
“我猜猜……這就是浮雕上記錄的,當年被發射到太空的那艘巨型飛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