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又是一年一度的供奉之日,一群來自山下二百里外三苗村的漢子,抬著各種各樣的供奉,走在那陡峭的山路上。
走在這一群供奉隊伍最前面的,是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老者,他雖然已經不再是壯年,但是在他的肩膀上,同樣背著一個巨大的筐子。
“李大叔,這路可真陡,咱們歇息一下吧!”走在這老者身后的漢子,話語中喘著粗氣道。
那老者仰頭看了一下天色,這才沉聲的道:“這天都快正午了,咱們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太陽落山之前,咱們要下這翠品山,還是在堅持一下。”
“前面再走十里路,就有一個涼亭,咱們在那里休息一會。”
雖然沒有立即休息,讓那些漢子都有些失望,但是老者的話,卻又給了他們不少的動力。
十里的路程,雖然聽上去不近,但是實際上只要趕一趕,也就是一會的功夫。
“李大叔,我聽說翠品山的仙姑每一個都能夠飛天遁地,這是真的嗎?”一個看上去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棒小伙子,一邊趕路,眼中更帶著一種少年的意氣。
李大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無論是在翠品山,還是在其他地方,都不要胡亂說話。”
說話間,他朝著身后的一眾漢子道:“等一下你們也給我注意點,再胡說八道,小心回去我讓你們吃板子!”
這句話,讓四周本來興致勃勃的年輕人,一下子沒有了興致,但是這李大叔在村里面頗有威信。他要是說揍他們,他們基本上就逃不掉。
所以一個個,不得不露出老實巴腳的神色。
就這樣沉悶著走了十里路,來到了那涼亭前,將自己的東西統統放下之后。這些年輕人又熱鬧了起來。
畢竟,這些都是年輕人,不快的事情轉眼就忘。
而那李大叔,則笑瞇瞇的看著這一切,雖然他對族中的少年要求的有些嚴苛,但是這都是為了他們好。
只要他們不在翠品山議論那些仙姑。其他的就不會有事。
心中念頭閃動,李大叔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著左側那座山峰看了過去,他在看去的瞬間,眼眸中有一絲的期待,又有一絲的希望。這讓人很難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但是隨著目光落下,他的眼眸之中既升起了一絲安慰,同時有多出了失望。
就見那赤紅色的水,依舊在緩緩的流暢,不大的細流邊,那個一身青衣的女子,還在赤紅色的河水中洗著東西。
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已經從少年走到了老年。但是那個從他第一次上翠品山,就看到的身影,依舊坐在那塊石頭上。不斷的搓洗著衣物。
雖然他的眼眸已經渾濁,但是他覺得,這女子的面容,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有任何的變化。
“哎呀,李大叔。那里還有人洗衣服,不過那人怎么不用小溪里的清水洗衣服。反而用渾濁的河水啊!”
剛剛在路上被李大叔訓斥了一頓的少年,此時好似已經忘記了李大叔的話一般。大聲的說道。
李大叔皺了一下眉頭,不過最終還是決定告訴一下這些小子,也好滅了他們的好奇心。
畢竟以后上翠品山,就是他們的事情了,自己這身體情況,下一次是絕對來不了了。
能夠省一些勞累,李大叔自然是愿意,但是和這些省去的勞累相比,他更想要上翠品山。
只不過這個上翠品山的理由,他只能藏在自己的心中,可能也要永遠藏在他的心中。
“小子們,據說,這位仙姑犯了什么錯誤,所以被觀主責罰天天在那紅色的溪流邊洗衣。”
“從我開始上翠品山送供奉,這都二十多年了,每一次來翠品山,這位仙姑都在洗衣服。”
“你們啊,以后再來的時候,光看看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你們不要問,也不要亂傳,知道嗎?”
李大叔的話,讓那些跟著他上山的年輕人更加的驚訝,其中一個更是驚聲的道:“她在此處洗衣竟然已經這么長時間了,哎呀,可是她看上去,還沒有我大呢!”
“你這孩子,不知道神仙是可以長生不了的么。”李大叔拍了一下那說話漢子的頭,笑罵道。
一刻鐘的時間,在說話間就過去了,李大叔朝著那些偷偷的朝著對面溪邊盯著的年輕人咳嗽了一聲道:“走吧,咱們的時間不多了,這次要快一點。”
隨著一個個漢子重新將祭品挑起,李大叔就再次上路,這一次,李大叔走在了后面。
他輕輕的扭過頭,朝著那正在洗著衣服的身影看了一眼,然后偷偷的扭過頭去。
這應該是他一生最后一次見到這個身影的主人了,他是一個凡人,他和她之間,隔著九霄的云。
不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樣的錯,也不知道她究竟為什么要受懲罰,李大叔只希望,這個從自己第一眼看到,就走進了自己心田之中的女子,不要再洗衣服了。
雖然他不知道這洗衣服究竟是什么樣的懲罰,但是那遠遠望去好似火紅色的水,就讓他感到這并不是一種普通的水。
小小的供奉隊伍,并沒有引起什么樣的波瀾,就好似一滴水融進了大海之中一般。
而李大叔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談論這洗衣女子的時候,一道身影同樣凌空看著那洗衣服的女子。
這同樣是一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充滿了嫵媚的女子,一身白色的宮裝,讓這女子既顯得神圣不可侵犯,又讓人忍不住心中發癢。
兩種詭異的氣質,在女子的身上匯聚,形成了一種巨大的吸引力。特別是對男子而言,這種吸引力更是讓人難以拒絕。
“又是十年不見,師妹可想清楚了嗎?”女子身形一動,下一刻,她就詭異的出現在了那正在紅色溪流之中洗著衣物的女子近前。
女子沒有抬頭,依舊在靜靜的在河水中洗著衣物,只不過這時候來到近前,才能夠看清楚,每當女子的手掌落入紅色的溪流內時,紅色溪流之中,就會有一道道赤紅色的,猶如細針一般的東西涌入女子的手中。
這一刻,女子如玉的手上,就會出現一絲絲的裂痕。
女子絲毫不理會的態度,徹底的激怒了宮裝女子,她冷哼一聲道:“師妹,每日玄陽之火入體,比之萬根鋼針,還要讓人難以忍受。你要是再堅持下去,毀的只能是你。”
“你看看你的修為,你的元嬰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我敢說只要半年時間,你的元嬰就會崩潰。”
“元嬰崩潰的后果,你應該比我明白,雖然不至于要了你的性命,但是你想要再次踏足元嬰境界,幾乎是不可能的。”
青衣女子依舊無動于衷地洗著手中的東西,就好似那女子的話,并不是說她一般。
那宮裝女子再次怒氣沖沖的道:“師妹我給你說這些,全部都是為了你好。”
“應該是為了你自己好才對吧!”低頭洗衣的女子,終于開口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和,但是卻有一種咬金啃鐵的堅韌。
宮裝女子臉色變化了一下,最終冷笑道:“師妹,我承認,這里面我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你應該明白,我這更多的,是為了咱們震寰宮打算。”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告訴你,今日是燕老祖攻打宗周的日子。”
“只要宗周被攻下,整個周域,都將歸附在天君的統領之下,你要是回心轉意,得到了燕天君的歡心,咱們震寰宮的威名,將會更上一層樓。”
青衣女子并沒有開口,但是她眼眸之中的譏諷之色,卻是怎么都掩蓋不住的。
這種譏諷,讓宮裝女子非常的難受,她覺得自己就像沒有穿衣服一般被暴露在了自己這個師妹的面前。
惱羞成怒的宮裝女子,話語變的冰冷的道:“師妹你覺得我是為了自己,可是你呢,你又為震寰宮做了什么?”
“本來,你和燕天君的聯姻,就是我們震寰宮一個飛躍的開始,可是你,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竟然拒不承認這場婚姻,你知道你的任性,讓咱們震寰宮損失了多少。”
宮裝女子說話間,手指著青衣女子道:“現而今,咱們震寰宮的威名,已經開始被一些小宗門超越。”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的自私自利!我還忘了告訴你,你那個方凌,從二十多年前,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我估計他不是死了,就是找了個烏龜殼躲了起來。”
當宮裝女子說到方凌的時候,那青衣女子手中的紗布一下子掉落在了水中。隨著紗布的落水,一片火焰瞬間將那紗布圍攏,燒成了飛灰。
“方凌是不會死的。”女子伸手從自己旁邊的小籃子里又拿出了一份紗布,再次搓洗了起來。
她的這種表現,讓宮裝女子無比的憤怒,那宮裝女子飛身來到青衣女子的身前,一揮衣袖,所有洗好的輕紗,就隨著風吹進了滾滾的赤炎河中。
片片輕紗,猶如從虛空中掉落的白花,輕輕的飄落在赤紅色的河流之中,化成了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