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腸癰
帶著水根、長生出門去了,提到野山參,水根拍著胸膛道:“我知道,回春堂里頭就有,正經的從東江鎮走水路來的高麗野山參。”
東江鎮這個名字,陳燮在資料里看到過,知道毛文龍這個總鎮總兵,也知道即將有個叫袁崇煥的催命鬼要重新出山。袁崇煥為何要殺毛文龍,理由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為袁督師使喚不動毛文龍。在一個文臣絕對壓制武臣的時代,毛文龍的做派自然有取死之道。后來有人拿殺毛文龍的事情做文章,說什么袁崇煥是漢奸,那都是扯淡,牽強附會的道理。
毛文龍也好,袁崇煥也罷,現在都不是陳燮關心的對象。
帶著倆人走大街上,陳燮感受了一把前呼后擁的少爺做派。熟門熟路的水根,給陳燮帶到了回春堂,店里的掌柜非常客氣,聽說要買上好的野山參,立刻請進內堂。
店里的掌柜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白面有須,一張臉上笑容不斷,雙手捧著一個盒子遞給陳燮道:“既然是陳少爺來了,自然是要亮出本店的鎮店之寶。”
陳燮接過打開盒子,里頭有紅布襯底的一根野山參,看形狀還真的像個小孩子,根須保存的很好。“這根野山參重三兩三錢,本店請最好的師傅看過,說有百年以上。”(注:明朝的單位跟現在區別很大,一錢約等于3.7克)
陳燮看著這么大個頭的野山參,帶回現代這就是大把大把紅彤彤的毛爺爺。就在陳燮打算買下這根野山參的時候,突然一拍大腿道:“壞了,我沒銀子。”說著放下盒子,抱歉一聲急匆匆的就走了。
掌柜的急了,一把拽住水根道:“水根,這啥意思?”
水根哭笑不得道:“野山參給陳少爺留著,誰都不許賣。不就是些許銀子么?張家還能少這點銀子?這個陳少爺,就是個急性子。”
陳燮是真著急了,這么大的事情給忘記了。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野山參,還是一百多克的高級貨色,恨不得立刻收入囊中。他都忘記了,這是在明朝,野山參什么的不是稀罕玩意,這東西有銀子就能買的到。
一腳剛邁出回春堂的門口,迎頭沖來一堆人,七手八腳的抬著個門板,上面躺著一個人,一手捂著肚子在哇哇哇的叫疼。出于醫生的本能,陳燮停下腳步,趕緊讓開道:“醫生,醫生。”
回春堂里頭有坐堂的大夫,就是給張家老太爺看病的劉大夫,作為登州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劉高鳴不緊不慢的從位子上起來,看了一眼被抬進來的病人,伸手號脈之后苦澀的搖搖頭道:“腸癰,沒救了,準備后事吧。”
在邊上看著的陳燮一聽這個不高興了,這不是草菅人命么?當即便怒道:“你這醫生,還有沒有醫德,這就要準備后事?閃開!”說著伸手一拽,給劉高鳴扯一邊去了。
陳燮一手按住病人的腹部,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做了簡單的按壓檢查后,淡淡道:“急性闌尾炎,必須馬上準備手術,否則穿孔了就沒救了。”
現場一片安靜,就算是病人的家屬們,也用一種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他。這是哪來的怪人?打扮的怪模怪樣的,一看就不想大明朝的人。可又說的一口官話。
“小伙子,救人心切是好事,可這是腸癰,就算在下有通天的本事,也無可奈何。”被拽的一個踉蹌的劉高鳴并沒有往心里去,而是好言相勸了一句。
陳燮反應過來了,這尼瑪是明朝啊。別說闌尾炎了,搞不好一個感冒都能死人的時代。陳燮不歧視中醫,幾千年的傳承而不斷,不是單純的用科學不科學可以否定的。但是必須要看到,中醫是經驗醫學,培養一名合格的中醫,需要的時間太長了。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很多疾病中醫根本就無能為力。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宋太宗在北伐時受的傷,作為皇帝想看什么醫生沒有,可就是一直沒能治愈這個傷痛。最后因傷發作而亡,可見中醫有相當的局限性,這一點是不能否定的。
病人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躺在門板上疼的打滾,作為醫生陳燮不能見死不救啊。看看一對夫婦,衣衫破舊,應該是他的父母。陳燮上前拱手道:“二位,在下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能救這孩子,但是有一條,你們得先立下文書字據,保證就算沒救過來,也不找我算后賬。”
這對夫婦聽傻掉了,老實巴交的農民,城里的大夫就算沒給治好,誰敢找后賬啊?
陳燮也是糊涂了,這年月哪來的醫鬧。有醫生愿意出手救命,感激都來不及呢。這對夫妻就是這樣,噗通一下給陳燮跪下,口稱:“還請大夫救我兒一命。”
這時候掌柜和水根也出來了,正好看見這一幕,掌柜立刻上前問了問劉大夫,搞清楚事情后苦笑搖頭道:“少年氣盛!”水根在一邊聽了笑道:“余掌柜,這您就不懂了,這位少爺可是貨真價實的神醫。張家老太爺的癆病,現在已經大好了,就是陳少爺給治療的。”
“什么?”劉高鳴頓時面色如土,張老太爺的病是他看的,當時斷定熬不過這個冬天,誰曾想有人給治好了,而且就站在眼前。剛才自己還質疑人家能不能治療腸癰呢,這臉丟大了。可是作為一名醫生,劉高鳴對于陳燮的治療手段,真的很好奇,吸引力無法抗拒。
余掌柜的也傻眼了,驚呼:“什么?真的能治?”
水根很確定的點頭:“陳少爺說能治,那就一定能治。”
這一下余掌柜和劉高鳴的眼睛都亮了,就算五十多歲的劉高鳴,也對陳燮露出崇敬之意。當了一輩子醫生,不僅僅是為了混口飯吃,不然怎么能成為登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學無止盡,醫道又何嘗有止盡?
陳燮已經扶起這對夫妻道:“既然你們答應了,這病人我就接下了。”大明朝可沒啥行醫執照的說法,好多讀書人看了基本醫術,就敢給人開方子治病,沒治好是病人的命不好,跟醫生肯定沒關系。
“掌柜的,準備一間干凈的屋子。”陳燮也不管掌柜的愿意不愿意,本能就覺得這里是醫院,救人哪有推三阻四的。好在余掌柜的人不錯,絲毫沒有推脫,立刻去準備了。
“長生,回去把我的背包拿來,要快。”陳燮回頭交代一聲,長生應了一聲“好叻!”拔腿就跑。“水根叔,煩勞去準備兩塊白布,門板那么大就行。”水根也沒絲毫猶豫,轉身就去。
回到大夫診脈的桌子前,陳燮拿出碳素筆,刷刷刷的寫單子。手術需要麻藥,明朝肯定沒有。就算是在現代,麻藥在醫院也是嚴格管制的藥品,不是想要就能要的。當然也不排除一些渠道能搞到麻藥,陳燮肯定是沒有麻藥了,不過華佗神方恰好讀過,里頭的麻沸散方子是記得的,不管有用沒用,先試一試吧。
“羊躑躅9克、茉莉花根3克、當歸30克、菖蒲0.9克,水煎服一碗。”陳燮一揮而就,遞給劉高鳴道:“按方抓藥,讓人立刻煎好,準備服用。對了,準備些繩子,也不知道這方子管不管用,手術的時候還是先給病人綁起來為好。”
劉高鳴看了一眼方子,有點傻眼,為啥,陳燮是從左往右寫的,一開始沒適應。等他看明白了,心里不免琢磨,這樣書寫雖然看的不適應,仔細一琢磨,也有它的好處,至少寫的時候不用擔心衣服蹭著墨跡。還有就是,這個陳大夫用的筆也很有意思,怎么弄的?
“怎么還不去?”陳燮見他磨蹭,立刻就惱火了。也不管人家五十出頭的年齡,胡子都有點白。你還別說,劉高鳴沒有絲毫不滿之處,打著學點醫道的主意,給師傅罵幾句算甚?
余掌柜動作很快,帶著伙計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個房間,病人抬進去時,跑的滿頭是汗的長生也回來了,大背包很沉,他叫了一個下人一道,拿跟杠子抬著來的。陳燮心里一驚,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長生,辛苦了。”隨口安撫一句,不想長生笑著搖頭道:“沒事,也就是百十來斤,兩人抬不累,倒是少爺好力氣,一個人就背著走。”
“休息一下吧,自己找點水喝。”陳燮一手拿起袋子,也不說廢話了,趕緊進去準備救命。袋子到他手里,也就是三五十斤,這個變化讓陳燮心中一陣奇怪,這個穿梭機,倒是很有一套,也不知是啥科技。
進了房間,兩條板凳一塊門板,這就是手術臺了。很簡單,但現在也就這條件。麻沸散已經煎好了,給病人服下之后,等著發作。陳燮多少有點擔心,這東西有用沒用。不行的話,那就只好把人綁起來手術了。
看了一眼病人,陳燮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箱子,里頭有一套簡單的手術工具。當初讀大專還是以外科為主,內科為選修。不過那個學校實在一般,陳燮連個實際操作的機會都沒混上,人體標本解剖過,活人手術還是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