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故事需要一個背景
崇禎元年注定是非常熱鬧的一年。
“會推閣臣,謙益慮尚書溫體仁、侍郎周延儒并推,則名出己上,謀沮之。體仁追論謙益典試浙江取錢千秋關節事,予杖論贖。體仁復賄常熟人張漢儒訐謙益貪肆不法。謙益求救于司禮太監曹化淳,刑斃漢儒。體仁引疾去,謙益亦削籍歸。”
以上這段文字很短,一百多個字的樣子,但是講的內容卻很豐富。就字面而言,一個叫錢謙益的家伙,在廷推閣臣的時候,被人溫體仁和周延儒合起來收拾了一通,要不是靠著太監救命,差點就把腦袋丟京城里回不去了。
錢謙益是什么人?明末文壇領袖,之后的我大清時代,這里就不說了。總之這個人砸當時的文壇很牛叉,網絡語言就是**炸天!錢謙益的文學成就這里不是重點,略過。
重點是啥呢?這家伙在崇禎元年,以東林黨的領袖身份示人。東林黨不是政黨,而是一群文人因為政治立場走到了一起,又因為政治利益而結黨,一度把持朝政,把什么齊黨、楚黨、浙黨先后干回老家,內斗起來很生猛的一群人。(注:個人覺得這幫人挺不是東西)
就是這么一群人,在天啟年間,被魏忠賢干趴下了。有趣的是,不是東林無能,也不是閹黨太狡猾,而是這幫人犯了忌諱,一個只要是皇帝就會反感的忌諱。這個忌諱有個專屬名詞:結黨!
因為結黨,天啟年間,東林被太監魏忠賢干趴下去了,出了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東林六君子。(注:竊以為,這幫孫子也不是啥好鳥,理由是他們就沒干啥正事,反倒因為黨爭誤事)
還是因為結黨這個理由,錢謙益被溫體仁一招致命,直接干趴下還不算,周延儒也沒浪費這個機會,上來就是一頓痛打落水狗。具體過程要花很多文字才能說清楚,這里就不羅嗦了。大家只要記住,這一次救錢謙益的人是一個太監,名字叫曹化淳就足夠了。
溫體仁是進了奸臣傳的大佬,哦,周延儒也榜上有名。歷代文人不吝筆墨,狠狠的把他們往黑里寫。但是大家可能都沒注意到一個問題,明史這本書,是“我大清”組織文人編寫的。這些文人都是那些人呢?這些人又是怎么評價錢謙益的呢?“虞山(錢謙益)尚在,國史猶未死也。”
好了,我想錢謙益這次被黑的的事情就不需要更多筆墨去浪費了。
從這次廷推衍生出另外一個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崇禎皇帝的帝王心術。這一次是借著溫體仁和周延儒的折騰推波助瀾,狠狠的拾掇了一番東林黨自魏忠賢倒下之后的囂張氣焰。為什么說東林黨囂張呢?很簡單,第一個理由,上一任內閣有九個成員,其中五個讓東林黨用口水沖跑了,自動請辭回家養老去也。第二次廷推,東林黨玩的更絕,直接釜底抽薪,在廷推海選之時,直接就放倒了周延儒,讓其連一個被“抓鬮”成為內閣成員的機會都沒有。(注:不是開玩笑,真的,內閣成員真的是抓鬮產生啊,抓鬮的那只手,屬于朱由檢同志)
大家千萬不要以為這是朱由檢對東林下的第一次黑手,還有下一次哦,并且不久就會來到。有點耐心,不要學朱由檢同志,動不動就叫嚷“下架”。
簡單的說一下上面這個事情,不是想灌水,而是想弄個時代背景什么的。這個時代背景就是,東林黨很囂張,還很霸道,在廷推這個問題上,干的太過分了。這個過分意味著威脅到了皇權。如果換個性子軟一點的皇帝,讓東林一家獨大,會不會朝廷就消停了呢?我看未必!這幫孫子肯定會在看上去沒有敵人的時候,樹立一個敵人來斗。真的這樣的話,歷史會不會走上另外一條路呢?無法推斷。
就是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下,決定用銀子說話的陳燮,在崇禎元年的年底,開始謀劃給王啟年謀一個千戶的位子,而且還是一個定點千戶。不過這個事情剛剛開個頭,就基本夭折了。很簡單,用不上威海衛的徐指揮使了。張家莊附近的千戶所,以前是歸威海衛管轄,后來登州設登萊巡撫后,這個千戶所就撤銷了。這地界現在歸蓬萊縣管轄,當然了,徐指揮使看在銀子的面子上,可以考慮給一個奇山所千戶的位子。
這個時候陳燮已經暈乎了,只好找張瑤請教,老老實實的給張瑤跪下:“張叔,您給個準話行不?”張瑤哈哈哈大笑三聲,站起道:“豎子,取輿圖來。”
就在書房里,為大明盡忠的鄉紳張瑤,手把手的教陳燮,怎么挖大明的墻角。
“思華自海上而來,須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陳燮被這話說的連連點頭,張瑤滿意的繼續道:“此為威海衛,此為奇山所,此為奇山所治下之崆峒島,此為金山左所治下之養馬島,所謂狡兔三窟,此皆可為思華之退路也。海路為思華之所長,何苦棄長取短?”
陳燮看著地圖,一陣暈乎,這都過煙臺了,還往前跑了一大截,到牟平了。在這么遠的地方搞一個千戶所作為地盤?有點蛋疼啊!陳燮只能在心里感慨明朝讀書人的不靠譜,張瑤的很多道理都是對的,都是有官場經驗作為依據的。唯獨沒有想到,陳燮就沒打算跑這么遠去。狡兔三窟這個東西,對陳燮其實沒什么用,因為不行就BIU的一下,時空穿梭了。陳燮費這么大的勁,不就是擔心在登州的張家一口子和自己的產業么?你給人弄二百多里外的牟平,真出點什么事,遠水救不得近火啊我的張叔。經驗主義害死人啊!
200里,這時代你不得走兩天的?部隊行軍的話,兩天未必走的到,現在的路多爛啊。
陳燮欲哭無淚啊!這個時候再看張家莊的地理位置就很有趣了,背靠龍山,往東不到三十里就是大海,往西三十里就是黃縣。要是能拿銀子買一個奇山所千戶,接著再買一個黃縣守備,那不就將三個地方連接起來了么?銀子多了還可以修路啊,先修通登州,再修通黃縣,最后看情況再修煙臺到奇山所。(大家不要搞錯了,這個時候的煙臺,就是窮鄉僻壤)
再看陳燮修的私人碼頭和團練訓練營的位置,距離奇山所還是比較合適的。
“張叔,買一個黃縣守備,一萬兩夠不夠?”陳燮發了狠,這一次張瑤沒有發飆,冷靜審視眼前這個年輕人,久久不語。陳燮不安的扭動著身子,張瑤給了一句含糊話:“聽說你在張家莊搞出不小的動靜,我想去看看。”
這算什么準話呢?張瑤沒法給一個準話,實在是無法理解陳燮的執著。大明的現狀擺在眼前,為何陳燮還要去謀一個武職呢?這個問題張瑤是想不明白的,他更愿意看見陳燮在他的安排下,去讀書或者做個名醫,再不濟也可以在張家莊做一個富家翁。可以說什么都不用做,就靠美洲來的貨物,陳燮都能過的很舒服,都這樣了你還折騰個啥?
如果張瑤拿這個問題來問陳燮,他也沒法給一個答案。怎么說呢,陳燮現在就想在海上漂浮的木頭,不是他想往哪去的問題,而是大海會將他送到哪。現實就是,陳燮如果可以做到不在乎在明朝的這一切,登州呆不下去,換個地方就行了。
問題是這樣做,陳燮的良心和責任感這一關就過不去。陳燮不是什么圣人,也沒有心懷天下,他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自私、貪財、**,這些人類的天性他都用。但是也不缺一個做人的起碼的良知和道德底線。至于張家莊,陳燮是當做一個老巢來經營的,沒有人心的老巢,你能有安全感么?陳燮素來缺這個東西,他做的一切跟善惡無關,出發點的本質是利益,一個是安全利益,一個是經濟利益。只不過明朝人看不穿他的面具罷了。
說走就走,張瑤立刻征用了陳燮的馬車,出城不到十里,原本顛簸的路面緩和了許多,探頭出窗看一眼,路上鋪的煤渣墊平了坑坑洼洼。馬車的速度不快,之前是因為顛簸,現在是因為道路上有人在用獨輪車運煤渣,填補道路。
繼續往前行了一段,馬車的速度快了一下。張瑤頗有感觸道:“思華,修橋鋪路,積陰德的善舉。”積陰德?陳燮很想笑,但就是沒笑出來。修路跟陰德怎么就扯上了關系?要想富,先修路。張家莊又是開窯口,又是作坊的,這路不修一修,東西怎么更快的運出來?
沒有接過話,陳燮很淡然的表情,張瑤暗暗贊許:不驕不矜。
四輪馬車在修整過的道路上提速了,彈簧鋼板的減震效果其實不怎么地,但是在明朝這個地界,這種程度的效果就已經很強大了。還沒到張家莊,遠遠的一片新建筑映入眼簾。
“這就是你修的學堂么?”張瑤提問,得到的答案是:“談不上學堂,就是讓孩子們有個地方識字,學點算數,將來多個謀生的本事。”
陳燮就沒打算教出一群書呆子,他要的是未來能夠做事的人才。
“去看看吧!”張瑤的語氣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這地方上學聽說不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