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總的來說還是一個比較實誠的人,所以在彈劾的奏折里,把事情的經過說的很清楚。但是他有強調了,當前的形勢下,投降的流民已經不算是大明的百姓,官兵也沒那么多糧食來養活這些人。而登州營表現出來的跋扈,與藩鎮無異。
常時仁沒心思跟盧象升置氣,一夜安頓下來,就地休整一天。然后押著難民往襄陽的方向走。到底鄖陽之后,難民營在漢水邊扎營時,發現登州營的士兵正在岸邊不斷的用木頭搭建了一個一個的空間,因為就在河灘上,看不出來是給人住的。
有兩萬難民幫忙,很快在漢水邊上修好了一大批這樣沒屋頂的房子。負責難民的軍官,把難民的隊長都叫來,抓鬮決定了次序后,難民才知道這是讓他們洗澡。
漢水邊上停了一大批船只,都是本地的商戶解決的問題,回頭去聯合商號拿錢或者美洲貨抵賬。洗澡之前,每個難民都領到了一雙布鞋,還有一身干凈的衣服,一條毛巾。
東西下發之后,難民的情緒立刻穩定了。給大家發這些,肯定不是要殺人送上路。這個跟其他官兵是不一樣的。
臨時碼頭上,停著一艘樓船,船上站著的是從蘇州來的崔新。這一次他帶來的<長風文學物資很多,用于安置難民。為什么要從這里弄難民,崔新不去管,這是老爺的命令,堅決執行就是了。
先洗澡的自然是女子。洗干凈之后她們要做的事情是幫忙做飯,同時把自己的家人找出來。以家庭為單位,開始往船上裝人。裝滿一船走一船。就這么折騰了五天的時間,才算是把所有難民都運走了。
每一艘船上都有兩個登州營的士兵押運,目的地在哪里每人知道。
沖突發生的七天后,快馬將盧象升和楊廷麟聯合署名的奏折送到了京師。溫體仁作為首輔,自然看見這份奏折。內閣一干大學時湊在一起商議,該如何處置這個奏折。
大家都挺猶豫的,按照奏折上的內容看,確實是川軍鄧玘所部不聽勸阻,奪人戰功導致的沖突。但是登州營跋扈的也是事實。就從屬而言,他們必須要聽盧象升和陳奇瑜的。這個時候陳奇瑜和盧象升還在繼續戰斗,登州營卻在鄖陽賴著不走了,這不是藩鎮還能是什么?
問題是,這份奏折要是送到的皇帝的跟前,會造成什么后果。這個必須是內閣要考慮的問題。所以內閣對這份奏折的態度很重要,很可能就此決定了大明會不會發生又一次登州亂。
內閣在糾結的時候,陳燮卻沒有太在意這個事情。靠著商戶的渠道,常時仁的消息先一步到了登州。看完匯報的陳燮。開始還是很惱火的。這個王賁很能惹事,仔細一琢磨,覺得這未必是什么壞事。本來朝廷內外就在猜忌,就算沒這個事情。猜忌不會少一點點。
二話不說,陳燮拿著報告去找張瑤,兩人在書房里見面。看完報告之后,張瑤正色道:“思華。跟我說實話,你將來有什么打算?”
陳燮也難得第一次很嚴肅的跟張瑤說:“張叔。這個世界的另外一邊,正在發生一次對未來五百年歷史有著深遠影響的變革。大明距離泰西太遠了,根本就感受不到這個變革。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改變大明現在的政治格局。否則大明必然會亡在異族的手里,直接導致文明倒退,整個民族都將被這個世界最先進的國家摔在身后。最多三百年,西方列強就會打上門,到時候我們這個國家和民族,將承受歷時長時間的災難和痛苦,一直到這個民族覺醒。”
因為陳燮展現出來的神奇,還有對大明的失望,張瑤選擇了相信陳燮的話。不過他在點頭之后反問一句:“你想把大明帶上什么道路?”
陳燮抬手一指大海的方向:“我的征程是星辰大海。這個世界很大,大的您無法想象。遠的不說,就在大明的邊上,南洋諸島。那些地方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本地的土人都不需要耕作,野地里的收獲就足夠他們吃飽了就睡。這些道上,有豐富的金銀資源,有豐富的香料資源,稻米一年三熟,足夠養活數萬萬大明百姓。而且完全不會有旱災這種事情發生。我的將來,應該是去那些南陽的海島上,跟泰西人爭奪財富和生存空間。至于大明,只要一切都走上了正軌,我才懶得留在這里傷腦筋。”
張瑤聽的有點呆滯,絕對不是什么心馳神往,而是覺得不在思維范圍內。猶豫了很久,擺擺手道:“你去吧,我得好好想想。”陳燮站起,微微躬身告辭。他心里很明白,張瑤正在艱難的抉擇之中。不管他最后的決斷如何,兩人之間的關系都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走出張家的陳燮遙望星空,信步往前走著。夜晚的登州城,不像初到貴境時的冷清,已經是一個燈火輝煌的不夜城。街道兩旁的路燈,燒的是桐油。一排一排的桿子,照亮了這個城市的街道。登州夜晚12點之后才有宵禁,這是一個繁華的商業城市,陳燮為這個自己一造的城市深感自豪。
很快陳燮的散步計劃就破產了,乖乖的回到馬車上。不是衛隊不讓他走,而是他自己不想走了。“沒意思,真的沒意思。大街上的人看見我,都躲的遠遠的。老子怎么就成了凈街虎了?你們說說,我是搶了人家的媳婦和大姑娘,還是砸了誰家的攤子壞人家的買賣?”
陳燮問韓山,這個三輥打不出一個悶屁的家伙,嘿嘿的笑道:“老爺還要去搶么?只要您一句話,登州城里誰家的姑娘媳婦不把自己洗白白的送上門去?他們怕您,那是因為您在旅順殺的人口滾滾,兩萬首級啊。整個登萊治下,都在傳說您是天上殺星下界。凡夫俗子不離您遠一點,被殺氣傷著就虧大了。”
陳燮徹底無語了,好吧,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在二十一世紀都很有市場。不少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都被神棍騙的團團轉,頂禮膜拜的。
不散步就不散步吧,回去得等著面對來自皇帝和朝廷的壓力。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能拿自己怎么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要對付自己。
想明白了,心里反倒輕松了。殺進高檔小區,顧喜正在對著賬本咬筆桿子,陳燮進來都不帶抬頭的,愁眉苦臉的自言自語:“這錢怎么花才是好?”
商場每個月至少一萬銀圓的進賬,給顧喜帶來了巨大的壓力。這錢存在錢莊里,賬戶是她的名字,問題是她被陳燮忽悠太狠了,總覺得錢不花出去就是虧了。
陳燮懶腰抱起這個小巧的女人,放聲笑道:“你有精力想這個,不如想著怎么給老爺生個兒子。免得將來偌大的家產沒人繼承。”
這話擊中了顧喜的要害,柔軟的身子迸發出無盡的戰斗力,各種手段都用上了,總算是憑借一個人之力,擠出了陳某人的壞水。躺在床上,顧喜一點力氣都沒了,就這也沒忘記往大腿上墊一個枕頭。“我想妥娘姐姐了,去年秋天走的,快一年了。”
陳燮起來去沖了個澡,渾身清爽的出來時,顧喜還在躺著不動。可憐的小丫鬟玲瓏,紅著一張臉伺候穿戴,眼神不斷的亂瞅,春心蕩漾的厲害。陳老爺現在雖然很腐敗,但是沒那么禽、獸。女人越來越多,小丫鬟這種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
奏折最終還是出現在了崇禎的案上,下面有一段內閣的批語:值此多事之秋,事關登州,當慎之又慎。這話跟沒說一樣,難題還是給了朱由檢。
看完這個奏折,朱由檢的表情陰晴不定。站起身來,在大殿內跟拉磨的驢子似得,走了不知道多少圈,渾然不覺得累。總算是停下了,對著王承恩道:“大伴,你說朕該怎么對陳思華?內閣也好,外面的總督、巡撫,都說他是藩鎮。”
王承恩直接嚇跪了,磕頭道:“萬歲爺,奴婢不過是一個廢人,如何能妄議國家干城?”
聽了這話,朱由檢咦了一聲道:“你說陳思華是國家干城?大伴,有話可直說,朕不會怪罪。這些年,朕看明白了,大臣也好,武將也罷,都不值得深信。”
王承恩抬起磕青的額頭,惶恐的看著朱由檢道:“萬歲爺,奴婢心里有一把尺子。這些年大明的文臣武將,他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管您要銀子。如果要了銀子還能解決問題,那也就算了。結果呢,他們銀子花了,流賊還是那么多,建奴還是打不過。陳思華不但不管萬歲爺要銀子,您交代的事情都辦的妥妥當當的。建奴他打的贏,鄖陽四十萬流賊煙消云散。奴婢愚笨,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是。奴婢該死!妄議大臣!”
看到朱由檢的臉紅了,呼吸也粗了,王承恩趕緊請罪。朱由檢慢慢的平靜下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沒罪,起來吧。陳奇瑜的折子上說,王莽謙恭未篡時。以史為鑒,當知如何處置。可是他沒說,該怎么處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