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看完了也很高興,覺得陳燮辦事很靠譜,凡事用數字來說話。這才是做事實的典范,指著賬本道:“這個陳思華,確實有一套。這個記錄的賬本,朕這種外行,都能一目了然。各府、州、縣,存錢糧幾何,有哪些日常開始開銷不可避免,都寫的清清楚楚。”
朱由檢高興了,立刻把內閣大臣們叫了進來,拿出陳燮的奏本道:“各位愛卿,陳思華上的奏本,大家都看家了。朕覺得這個表格不錯,外行人都能一目了然,今后就戶部按照這個格式來做總賬。”
賬目這個東西,從來都是很敏感的。做假賬這種事情,就算是現代社會各種先進的記賬模式面前,做假賬也不是什么難事。無非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做假賬和查賬的,就是矛和盾的關系。
當然了,現在陳燮造出來的矛,實在是太鋒利了一點,這個盾還沒有同步進化,自然被打的潰不成軍。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能耐,你牛逼,老子不用你,能奈我何?
擺在內閣諸位臣子面前的,就是這么一個現實。最懂行的戶部尚書候徇,這時候本該是他發言的,他卻閉口不言。就這么一個舉動,這幫人別的本事沒有,這種事情腦子都活的很。一看候徇閉口不言,大家都反應過來了。這事情,不能搞。
反應過來之后。大家多少有點埋怨的看著候徇,不帶這樣的,欺負大家是外行。事情捅到君前來了,大家一起被拉下水。太尼瑪不是東西了。候徇也沒法子,這事情讓他單獨跟皇帝說不能這么辦?那不是自己挖坑埋自己的么?所以啊,大家一起來,沒看出來問題是你們的能力問題,與我何干?
朱由檢一看大家都閉口不言,心里奇怪了。這是好事啊,這么好的模式。為何大家都不發言呢?心里不悅。朱由檢開始點名了:“候卿,你是戶部尚書,你來說說看。這種記賬方式,該不該推廣?”
候徇被逼到墻角啊。心里那個怨恨別提了。這事情不能我一個人扛吧?所以拿眼神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全都在低頭打坐啊。這就不要怪我了,呵呵。候徇心里來了火氣,拱手道:“陛下。此記賬方式確實不錯,臣以為,不妨在早朝上議論。畢竟臣不過是一孔之見,讓大家都來看看說說,集思廣益嘛。”
候徇不能一個人扛這個事情,自然要丟出去滿朝大臣一起背鍋。朱由檢就算是腦子壞掉了,這個時候都能看出不對來了。當即把臉色沉下來,他不怪候徇,文官們的彎彎繞,他心里很明白。候徇肯定了這種記賬方式的好處,但是又不確定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反倒是這些內閣大臣們,一個一個的裝聾作啞,這讓朱由檢異常的惱火。
好嘛,這些就是朕的股肱之臣?明明是對朝廷有好處的事情,卻不肯表態。你們到底想干啥?你們到底在顧慮什么?朱由檢的腦子里一聯想,問題就很多了。
候徇這一招真夠狠的,一下把一干大臣都逼上了懸崖。不說話肯定不行了,朱由檢正在看著他們呢。“陛下,臣以為可推廣,亦不可推廣。”孔貞運先開了口,說完這句就沒下文了。
朱由檢的臉色更難看了,你說話說一半,啥意思?好在總算是有態度,繼續看別人。
賀逢圣只好拱手道:“臣不懂這個,好壞難辨,不宜妄言。”
黃士俊一看他也得說,上前拱手道:“臣以為,茲事體大,不妨先緩一緩。切忌操切!”
楊嗣昌這個時候也只能發言:“陛下,臣以為不可,非不善也,時不濟也。”
這話有點干貨了,朱由檢精神一震,心說這才對嘛。好歹給個準話,不然我怎么知道該怎么決定?楊嗣昌系前文提到的那個三邊總督楊鶴的兒子,他是三月進的京,因為在地方工作出色,朱由檢招其招對。楊嗣昌跟朱由檢說:“大明若亡,必亡于流賊。”就這話來說,站在歷史的角度看,真是無比的正確。接著又提出一個戰略構想,“四正六隅,十面張網”。
何為四正?湖廣、河南、陜西、鳳陽,何為六隅?山東、山西、應天、江西、四川、延綏。就戰略而言,這是一個很牛叉的戰略,縱觀明末,真心沒人能像他這樣,站在戰略的高度來看待明朝的亂局。
這個戰略的核心思想其實就是一句話:攘外必先安內!
如果讀史還讀懂了,就不難理解這句話,真的太正確了。放在任何時候,都是正確的。當然,這個正確,是建立在喊出這個口號的人是在朝,而不是在野。
這次招對,朱由檢說:“恨用卿晚。”客觀的說,楊嗣昌真的是個人才,而且很適合崇禎朝的人才。楊嗣昌提出的戰略,如果能徹底的貫徹執行,哪怕能執行個七八成,大明不會忘。
人無完人,對楊嗣昌而言,其他的就不要要求太高了。
正受皇帝信任的楊嗣昌出來說話,言之有物,自然能讓其他人感到威脅。不過這個時候,大家也沒啥可說的,就算是溫體仁,也都沒說啥,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好說了。
楊嗣昌繼續道:“陛下,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集中一切力量剿滅流賊。不可節外生枝。待大局穩定,再行此舉也不晚。”
這是很明確的告訴朱由檢,這東西是好東西,但是現在不能拿出來。朱由檢聽懂了么?搞清楚其中的內涵了么?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話打動了朱由檢。
興致勃勃的朱由檢掃興而回,宣布散會。這事情就告一段落了,然后楊嗣昌要繼續的戰略計劃,還得跟皇帝繼續掰扯。為啥?陳燮啊,山東巡撫陳燮,手里扛著尚方寶劍,兼領漕運總兵。按說你在鳳陽都有個漕運尚書不是,現在木有啊。
也就是說,楊嗣昌這個新鮮出爐的兵部尚書,你得通過皇帝來調派陳燮。對此,楊嗣昌是很惱火的,他是個控制欲很強的家伙,這一點從歷史上他伙同高起潛坑死了盧象升不難看的出來。這人就是小心眼,睚眥必報,死都不肯放過你的那種。
所以說,德才兼備的人是多么的少見!
楊嗣昌還不能亂來,因為山東的稅賦太重要了,登萊兩府,一年就是六十萬兩,這還沒算上鹽課。去年的夏秋兩稅,山東其他四個府,加起來也不過四十萬兩。大明一年的稅賦是四百多萬,山東一個省就占了四分之一。這就是陳燮的本錢,誰來當首輔,都不會去招惹他。如果僅僅是一個文臣就算了,一紙調令的事情,關鍵是陳燮手里的兵太猛了。這兩點加起來在楊嗣昌心目中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陳燮深的皇帝的信任。
不說陳燮受到皇帝的信任,退一步,陳燮被皇帝看作是亂臣賊子了,登州營沒造反的時候,誰能動的了陳燮?退上一萬步,陳燮造反了,你能打的過他?
現實就是這么殘酷,楊嗣昌不傻,他看的明白。陳燮不管是不是藩鎮,站在他的位置上,都要裝聾作啞。噴子能解決問題,大明朝早就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了。
“楊卿,有何事要見朕?”朱由檢的情緒不高,也沒啥好消息給他高興高興。
正月以來,張獻忠、羅汝才、革里眼、左金王等一批人匯合,一頭扎進安慶及周邊,張國維都急瘋了,上奏時用了一句話“烽火達淮陽”。這就是尼瑪的扯淡,嚇唬皇帝呢。安慶距離淮陽遠著呢,關鍵是他手里沒兵,不說的嚴重一點,朱由檢不給他派兵。
朱由檢首先想到的就是陳燮,登州營不用皇帝招呼,先動手了,往鳳陽一蹲,再派兵江浦,戰船封鎖長江。你還想怎么樣?奏報到了京師,登州營又成了急國家之所急。朱由檢心里有個觀念,登州營是靠火器吃飯的,這玩意得從美洲來,陳燮沒火器也玩不轉。
朱由檢急調左良玉、馬爌、劉良佐等部救援,在江北打了幾次,緩和了局勢。但是張獻忠這幫人喜歡亂跑,你不滅了他,就給你四處搗亂。更可氣的還是左良玉,張獻忠被擊退進山,讓他搜山不干,縱兵劫掠地方。在地方上禍害了一個多月,北上走了,不干了!
苦逼的張國維只好給上奏京師,對楊嗣昌說:“拉兄弟一把吧,求你了,給我調登州營來,別再弄這種打仗不咋地,禍害地方是好手的爛軍隊。”
楊嗣昌心里也苦逼的很,你說的輕巧,那是登州營。沒登州營盯著后金的屁股,回頭再從長城的各個隘口鉆出來,算你的啊?大明天下那么多軍隊,軍紀森嚴的就這么一支,別說你想要,哪的官員都這么叫,給我派登州營來。我還得掉的動才是啊。
“陛下,流賊猖獗,臣請調江浦之登州營西進,再請調鳳陽之登州營一部至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