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電報內容之后,陳燮口述電文如下:此次行動,充分暴露了無序金融市場給民間資本帶來的巨大危害性。以此為引,以法為基,建立完善金融秩序迫在眉睫。金融發展的方向,應該是推動促進工商業的發展,而不是斂財的工具。
回電是給陳平的,也是給海外聯盟高層提前打預防針。一旦海外聯盟正式宣布成立,立法機構必須盡快就該案為范例,建立金融秩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證券市場的管理層和資本勾結起來,想怎么割羊毛就怎么割羊毛。別看這樣做來錢快,就長遠來看,危害巨大。
這份電文才是陳燮的最終目的,一個國家強大的基礎是什么?工農業總產值么?國家財政收入么?真要這么說,宋朝就不該滅亡,應該反過來滅了周邊國家。工業化和熱兵器的廣泛使用帶來的戰術變革,才能將一個國家的經濟能力和戰爭潛力挖掘出來。
扶持工商業的發展,鼓勵引導民間資本在工業中投入,不然靠陳燮一個人的財力和物力,實現工業化那就是一個笑話。資本有逐利性,這個時候問題凸顯出來了,做什么掙錢啊?你得指明一個大方向,畢竟這個時代的人見識上有限。工業這玩意,從來就不是什么單一的項目,什么都自己搞的那叫作坊,叫手工業。
什么叫工業產業?舉個簡單的例子,一支步槍拆解之后的零件不少,作為生產者其實只要掌握槍管鋼的生產和填裝藥的技術就夠,最多再加上流水線。其他的零件。都可以外包。只要加強質檢,確保外包產品的質量。這些外包出去的零件,以槍托為例,一家企業盈利存活下來了,那么其他的企業呢?最終所有零件匯聚到一起。組成了一支合格的步槍。
陳燮現在要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不能什么都自己來做。那樣不但低效,還不能保證質量。工業產業化的特點就是分工越來越細,做螺絲的就專門做螺絲,生產槍栓的就得專門做這個。以此類推,剩下的事情就是一句話的內容:掌握核心技術。制定行業標準。
這么說吧,之前的軍工體系,在陳燮看來屬于逼不得已,或者說時機不成熟。現在不一樣了,一整套的行業標準制定了。經過長期不懈的強制執行,新的公制成為了標準度量衡。就算有的人不接受,那也不是問題。我就這個標準,你要想掙這個錢,就得按我說的來做,否則你該干嘛就干嘛去。不接受我的行業標準,你在這個行業就沒有生存的余地。
事情就這么簡單,早期什么都自己來。那是無奈之舉。以造船為例子,沒有繁榮的海貿帶來的巨大的可見的利益,誰tmd的吃飽沒事干往海上跑?現在呢?有多少人哭著喊著要做海上貿易?不帶他玩還不行。人多了。資本多了,造船的買賣就來了。
說到底,還是先把蛋糕做大,然后靠行業標準就能掙錢。其他的利潤較低的產業,交出去給民間資本去搶好了。以前看不準或者說不敢投入,現在要死要活的往里頭投錢。這就是資本的趨利性。看見有利可圖,資本爆發出來的熱情。想攔你都攔不住。
最后再強調一點,那就是制度問題。遼東、膠東半島、江南(江蘇)。這三個地方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以絕對優勢的暴力保駕護航,構建了一套對資本寬仁的社會制度。
整個大明,也只有在這三個地方,在陳燮的軍事保護傘下,商人不是官府代表的權利隨意宰割的對象。也就是說,工業化最根本的前提,還是制度。
平壤這個地方沒有太多可留戀的東西,三日之后陳燮再次動身,前往沈陽。途中與楊廷麟再次密談,最終就雙方關系的定位和重大的利益交換達成一致。很多東西是上不得臺面的,達成一致之后,執行就關系到誠信的問題。好在陳燮的誠信度在朝廷看來是滿格的,朝廷的誠信度雖然不高,但是陳燮還有滿格的武力值。所以,他們也不敢亂來。
最終達成的秘密協議,陳燮有計劃的退出朝廷的權利核心,有計劃的將其軍事力量撤出京畿腹地。為此,內閣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有主要有一下幾點,以立法的形式,確定大發銀行的貨幣發行權,并且華元為大明境內流通之唯一合法貨幣;以立法的形式,取締船舶司,成立新的海關,交由陳燮制定的人員全權管理;成立鹽業公司為大明旗下唯一合法經營機構,統一全國鹽價,確保百姓能享受到一個較低的食鹽價格;以部分海關稅收和鹽業收入為擔保,逐年扣除利潤,作為大明軍隊制度改革的投入。
最后一條,才是大明朝廷最想要的東西。之所以放在最后來談,還是擔心觸動陳燮的神經。只是楊廷麟怎么都沒想到,陳燮答應的很干脆。要人,給,要錢,給,要武器裝備,給!
搞的楊廷麟都懷疑,這貨是不是有什么陰謀詭計,妄圖顛覆大明的統治。仔細琢磨,怎么想都沒想明白,怎么會有這么高尚的人。將信將疑的,最終還是達成了協議。
陳燮是個高尚的人么?這要看從哪個角度看問題了。站在國家民族利益的角度,陳燮覺得自己還是比較高尚的。要是站在對軍隊和政權滲透的角度看,陳燮就不是啥好東西。大明議會這個制度,復興社這個組織,就是陳燮最大的底牌。不管大明朝廷的內閣大佬們怎么嚴防死守,都改變不了他們因為實力不濟和眼界太低,導致整個大明變成一個篩子隨意滲透的結果。有趣的是,內閣對談判結果極為滿意,理由是陳燮的刺刀最終離開了他們的脖子。不用再過過去那種咽喉上頂著一把要命的刺刀的日子了,這個感覺真好。
這種心態陳燮無法理解,不管理解不理解,都無法阻止陳燮推動大明朝著自己想去方向前進。嗯,換一句網文常見的話來說,這叫歷史的車輪碾壓過來了。
其實陳燮很想無情的告訴朝廷內閣的那些大佬,大明能走到今天,一邊是滴血的刺刀,一邊是猛踹屁股的大頭皮靴,一邊是鼻子下面掛著的胡蘿卜。
春天又來了,盡管沈陽城外的積雪還很厚,依舊無法阻擋東風帶來的暖意。
偌大的證券交易所大廳內,上千人都在仰著脖子,關注著巨大的黑板上的每一個數字變化,以及那些穿著紅馬甲的工作人員變化的手勢。交易所內有貴賓室,也就是vip。不過在沈陽的證券交易所內,沒人知道什么叫vip,這是一個漢文化強勢主導的時代。
利馬特這種外國人,即便得到了京營特許證,能夠來到沈陽做買賣,依舊沒有資格上樓,更不知道什么叫貴賓待遇了。對他來說,唯一需要關注的就是半年前他購買的一批羊毛呢子匹布期貨,現在只需要平倉,就能掙一筆不菲的華元。
大廳里的這些人有一個通用的名詞:散戶,樓上的貴賓們,經常用一種俯瞰的姿態,審視下面這些“羊牯”。開年之后,期貨市場再次迎來了一波繁榮,保證金、杠桿、牛市、熊市等等新名詞,成為了最近的流行詞。
證券交易所大門口平整出來的大片空地作為收費的停車場,在寸土寸金的沈陽市中心區域,這個廣場顯得有點奢侈。
張清這種土豪,無疑不用在樓下的大廳里呆著,那地方人擠人,香煙、汗臭、口氣等氣味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機會。
完成一筆交易,再次滿倉的張清看看時間不早了,覺得沒必要留下來,叮囑證券公司的操盤手兩句后,帶著隨從走后面的專用通道下樓,奔著停車場走去。
同樣完成了一筆交易掙了三萬華元的利馬特,急急忙忙的走出大廳門口,奔著停車場上走去。停車場上一輛看上去很普通的馬車停穩了,車門打開之后下來衣衫簡約的陳燮,悄悄來這個地方看一眼的目的,自然是出于不放心的想法。金融市場的作用陳燮很清楚,但是一旦陷入無序帶來的危害,也必須很清楚才行。
迎面走來的利馬特,看見陳燮之后立刻做出一個往路邊讓的反應,身后跟著的兩個隨從,也都快速的讓出通道。這里是大明,洋鬼子在這里必須低調,不然鬧出事情來,附近的巡警和城管不介意把他們抓起來,丟進黑屋子里享受異樣的人生。
陳燮倒是很意外,沒想到能在沈陽的證券市場遭遇洋鬼子,下意識的笑了笑,點點頭走過去。剛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后傳來了喝嗎聲和哀求聲。轉身一看,一群家丁打扮的家伙,正在圍毆三個洋鬼子,一看就是剛才給自己讓路的三位。
這一下陳燮來了興趣,信步往前走過去的時候,聽到張清的罵聲:“低賤的番鬼,渾身惡臭的下賤坯子,眼珠子竟敢亂看,還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
看見張清摟著一個正在撒嬌的細腰女子,表情猖獗的指使十余個家丁隨從圍毆三個洋鬼子的一幕,陳燮有種劇本拿錯的感覺。曾經的自己,也很向往這種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