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和袁術以前沒少爆甄儼的金幣,這次從益州回來,醴酒造出來,還沒出去浪兩圈,就聽說甄家倒臺了,兩人也是大吃一驚。
收到消息的時候,倆人就準備過來看看,畢竟拿人手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再怎么牲口,也好歹長了一個人樣,也干點人事啊!
不過當時局勢不太明朗,劉璋和袁術倒是不怎么怕事,但劉備和陳曦怕這倆壞事,將兩人給按住了,拖到現在才放出來。
實際上張氏和甄宓也是被劉備和陳曦按住了,否則之前就該來看看了,縱使不至于給搞出什么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樂子,再怎么說也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啥都不說,該體諒的也得體諒。
所以本著少給自己找事的態度,劉備和陳曦從一開始就沒讓張氏和甄宓接觸到此事,等這倆人從各自的渠道收到消息,事情都敲定了。
現在塵埃落定了,劉璋和袁術被放出來了,兩人也就過來看看甄儼情況如何,至于甄家,這倆和其他人還真不熟,不過現在見到了甄儼,確定其狀態不錯,兩人也就不慌了。
畢竟錢這種東西,沒了還可以再賺,尤其是甄儼這種本身就是作為甄家的管事被培養出來的家伙,本身就是很擅長搞錢的,只要心態沒崩,那后面想辦法卷土再來就是了。
“以前我風光的時候,我給你倆倒酒,現在我落魄了,居然改成你倆給我倒酒了,真的是稀奇,真的是倒反天罡啊!”甄儼接過袁術倒入碗中,呈淡黃色的醴酒,帶著幾分調侃說道,然后端起酒碗很是豪爽的灌了一大口,相比于以前那種小口抿的矯揉做作,現在沒有了列侯爵位,沒有了家主身份的約束,甄儼又再次恢復了自己的本性。
“咋樣?”劉璋帶著幾分振奮開口說道。
“說實話,比起以前我請你倆的酒可謂是云泥之別。”甄儼用袖子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咂吧了兩下如實說道。
“屁話,你以前喝的那是酒嗎?那都是錢。”袁術沒好氣的說道。
哪怕是以袁術的驕奢,對比當初的甄儼也是遠遠不及的。
畢竟袁術手頭的錢,大頭都被袁家的老人收走去供養封國了,剩下的因為在國內爆了李優手下會稽王氏的人才,給豫州小老弟們打工,被歸來的李優爆了金幣,然后限制了消費,徹底沒錢了,全靠刷臉蹭飯。
雖說以老袁家五世三公的底蘊,以及袁術的身份地位,外加滾滾和劉璋的牌面,蹭飯也能吃的很好很快樂,在哪都能騙點錢,但這要說對比甄儼,那差八條街不是開玩笑的。
“還以為兩位能請我喝點好東西呢。”甄儼笑著說道,只是端著的酒碗也沒見放下,甚至伸手給自己又倒了一碗,而后夾著下酒菜炫了起來,喝酒這種事情,本人就要看跟誰喝,甄儼本身就心下苦悶,又遇到了袁術和劉璋這等能說點心里話的老哥,喝起來自然不客氣。
“不按咱們的水平,按普通百姓的水平呢?”劉璋看著甄儼幾大碗下去,面上開始出現紅光,認真的詢問道,雖說劉璋對于自己和袁術的判斷是很有自信,但他倆覺得還得找個專業人士問一下,而以兩人的交友范圍來講,甄儼屬于絕對的專業人士。
你可以說甄儼心志不堅,覺悟不夠,能力不強,但甄儼搞錢的眼光是真的好,更何況要推廣這種東西,得有一個強而有力的渠道才行。
袁術和劉璋雖說足夠強而有力,可有些事情隔行如隔山,他們的經驗和力量很難在這種商業圈之中發揮出來應有的效果。
反倒是甄家,哪怕是遭受到了沉重打擊,但只要人還沒死光,以前的關系人脈還在,想要推廣某些商品還是相當容易的事情,所謂的站在五大豪商頂點的家族,就是如此。
就如河東衛氏挨了那么多錘之后,依舊站在天下有錢人的巔峰。
甄家只是損失慘重了,可還沒死呢!
甄儼端著酒碗,看著黃澄澄的酒液,又抿了一口,隔了好一會兒開口道,“那一大瓶酒只要低于三十文就有賺頭,而如果能低于二十五文,這東西就能對于酒業造成沖擊,如果低于二十文,那這東西就是未來。”
袁術和劉璋聞言對視了一眼,雙眼皆是流露出安心之色,雖說他倆估計這東西應該是能賺的,但對比甄儼的專業判斷,這可就更讓人有信心了,畢竟甄儼在搞錢方面的眼光是真的值得信任的。
“這東西是我們倆接下來要搞的生意,只是我們倆缺少銷售的渠道,陳子川的銷售渠道雖說很好,但早期還是先得在市場證明一下,否則,難免有人要說我們過于依賴自己的身份地位,這種話,聽了讓人不爽。”劉璋開口解釋道,而甄儼聞言將酒碗放下來。
“這么說的話,這東西的造價低于二十文?”甄儼幾乎瞬間就反應了過來,他這個人作為家族頂梁柱是沒指望的,但讓他搞錢,去分析未來市場的走勢,去開拓商業版圖,甄儼很厲害,畢竟他本身就是照著這個方向培養的專業人士,而且對此很有興趣。
“現在造這么多大概是十四文。”劉璋指著一旁的酒壇說道,那一壇酒大概有個十升左右。
“你們造了多少,將成本攤到了這么多?”甄儼看著酒液,面上帶著震驚,原本面上的紅光,因為注意力集中散去了大半。
“先造了幾萬升,試了試水,算了算花費的成本,差不多就是這么多。”袁術本就是有備而來,回答的已經盡可能準確了。
“土地,人力,運輸,以及后續的折舊,維護這些都計算了嗎?”甄儼看著兩人詢問道,兩人面面相覷,甄儼瞬間明白兩人根本沒有意識到還要計算這些東西。
不過按照甄家之前搞產業鏈,對接上下游的經驗,這些東西雖說也挺昂貴,但當商業規模足夠大的時候,這些東西的均價就會大幅攤薄,恐怕最終價格會比十四文更低一些。
“為什么找我?”甄儼已經明白了這倆人來找自己所為何事,不由得神色復雜的看著袁術和劉璋詢問道。
“不找你找誰?二衛和我們關系很差,吳氏這邊我們兩人的手下都警告我們近期不要和吳氏靠攏,找糜氏不就等于找陳子川嗎?這不就剩下你了?”劉璋很是隨意的說道,沒有什么算計,就是搞這個需要找個渠道,而對于這倆而言適合的渠道就剩甄儼了。
至于說這些個原因里面有多少是以前結下來的善緣,有多少是甄家上百年的名號,有多少純粹是看甄儼順眼,那就不好說了。
“不是還有其他的豪商嗎?”甄儼疑惑的看著劉璋詢問道。
“我什么身份,他們什么身份?”袁術一副中二氣度爆發的紈绔狀,但這話甄儼不得不承認,袁術這話說得真的符合袁術的身份。
“可……”甄儼想要繼續問詢,直接被劉璋打斷了。
“屁話怎么這么多,就說你干不干,不行我們再找一個,還能真找不到合適的了?就是看你順眼而已,你有錢的時候我們哥倆黑一黑你,你沒錢,我倆想要黑你,也得等到你有錢對吧,就當我們哥倆需要找個賺錢的人才,就你比較對味,所以來找你了。”袁術沒好氣的說道。
“行吧,我這個時候該說什么?”甄儼抬頭想了想,“是不是該說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隨便搞一搞就行。”袁術滿不在乎的說道,“總之我們倆就是拉一個善于管理運營商業的人幫我們賺賺錢,而你,我的朋友,非常合適!至于法務助理方面,我們已經聘請了我們一直長期雇傭的專業人士。”
毫無疑問,雇傭的是滿寵的兒子滿偉,哪怕滿寵非常不爽自己兒子走向這條路,但孩子年紀大了,沒可能一直束縛下去,更何況兒媳孫敏的財力支撐保證了滿偉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金牌法律解說,法律漏洞破解者是滿偉換了不少次工作之后,最終確定的愛好。
“你們愿意相信我這么一個將偌大一個甄家都能運營沒的家伙就行,其他的我沒意見。”甄儼實話實話。
“你就不適合管理家族,如果是正常的時期,你這種放權,靠著本家的實力,并不會出現什么大亂子,但這年頭……”袁術冷笑著說道,“既不夠狠,又不敢拼,臉又不厚,遲早出事。”
“是我那個妹夫讓你帶的話是吧。”甄儼突然反應了過來。
“算是的。”袁術點了點頭,“我最多是往里面加了幾個字罷了。”
亂世是機會最多的時候,但也是最為殘忍血腥的時候,哪怕是高門大戶,也可能會在這種暴力洗牌的過程之中被人輕易掃滅,不夠狠的家族,除非像雍家那樣徹底跳出棋局,遠離政治漩渦,否則大禍遲早落到頭上。
問題是不抓住這樣的機會,對于豪門而言,也很難再有更進一步的機會,這種時候,不拼一把,別的家族進步了,也就相當于自家退步了。
“我本就不是作為家主培養的,而且也沒有這一方面的野心,我曾經的定位就是被外放出去作為某一片區的管事,結果突然有一天,母親改嫁給太尉了,然后過了不到五年,被作為家主培養的妹妹也嫁出去了,我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家主。”甄儼帶著幾分復雜看著兩人說道。
“說實話,我從一開始就不想干,但我被推上去了,族老們一起推舉我,母親點了我的名字,妹妹認為我是長兄,在沒了嫡脈之后,就應該繼承家主,所以我是家主,問題在于,我學的是什么?我是天才?我幾個月就完成了家主的教育?”甄儼帶著幾分疲累說道。
“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很勉強,唯一讓我開心的大概就是我搭建了屬于甄家的制糖業,完善了產業的上下游,讓甄家成為了當前糖業獨一無二的龍頭,實現了我曾經霸占某一個商業行當的愿望,但其他的,我真的不懂。”甄儼就像是發泄一樣,將自己的憋屈全部傾倒給袁術和劉璋。
“我又不是陳子川,又不是天生的神人,我就只是一個會搞點錢,做一做產業規劃的商人,我所掌握的,我從幼年所學習的就做產業規劃,為甄家搞錢,供奉家主,結果,我做家主?我懂個屁!”甄儼帶著幾分怒意罵道,“甄堯都比我合適,但卻只有我推薦了甄堯,為什么,就因為我年紀最大,所以我就得背負這個家族,我配嗎?”
“老子討厭立長立嫡,而且既然我是家主,那為什么我不能將家主傳給甄堯,讓我去追逐自己的夢想?我就想搞出來一筆讓甄家側目的錢,家主?我當?誰問過我能不能?”甄儼指著自己,面上的苦意化都化不開。
“我從被推舉為家主,行使的第一個家主令,將家主之位傳給我弟弟甄堯失敗,我就知道我不是家主。”甄儼拍著桌面帶著幾分憤恨說道,“他媽的,理想爆了,家主還得當,當個屁啊!我拿著錢花天酒地,只有那樣我才能意識到我確實是列侯之尊,是甄家家主。”
“那你為什么不和陳子川說?”袁術看著甄儼,就像是看猴子一樣。
“怎么說,讓妹夫將我下了?”甄儼嘆了口氣,收斂了自己的憤怒。
“他不會,高高在上的孤月是不會特意插手人間的,他只會建議我壓制族老,奪回所謂的實權,但實權是什么?我奪回來了,就能做我想做的那些事情?不,我奪回來了,也不能做那些事。”甄儼端著酒碗,輕聲說道,“這條不屬于我的路,往前往后都沒有盡頭,只有現在這般路斷了,才能停下來,讓我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真是矯情。”陳曦推開門看著甄儼說道,他沒聽到前面的內容,但聽到了后半截。
甄儼閉嘴不言,在陳曦面前他不敢亂說話,哪怕喝了酒,放縱起來了,面對陳曦他也會不由自主的進行收斂。
“怎么不說了?”陳曦看著甄儼說道。
“萬里之外的米迪亞城失陷,死傷的漢室和羅馬的百姓不下萬人,而此事波及的安息百姓,因此而死者不下十五萬,東非的蝗災即將起飛,第三輪如果繼續橫掃,中亞餓殍滿地近在眼前,甚至蝗災覆蓋長安數日都不在話下,你現在還有心思考慮這些?”陳曦冷冷的對著甄儼說道。
“我該以什么身份回答您的問題的?”甄儼沉默了一會兒看著陳曦詢問道,“舅哥,罪臣,普通人?”
“你想說什么?”陳曦看著皺眉道,他感覺到甄儼和曾經見到時有很大的變化。
“我本身就當不好這個家主,我第一個家主令被否的時候就明白我被選上來是為了什么,雖說后續可以靠斗爭搶回來,靠你們的幫忙奪回來,但這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甄儼悶聲說道。
“所以你放棄了,只做了自己有興趣的事情,之后就花天酒地,怎么享受怎么來。”陳曦冷冷的說道,“你說的很對,這不是你想要的,但甄家的家主,如果你一開始就堅定拒絕,并不會落到你的頭上,這才是最為重要的地方,是你接受了,然后反悔了。”
“我只是向往母親隨意揮灑操控家族,所以在被推舉的時候沒有強烈拒絕,但后來我意識到我不是那個材料。”甄儼的聲音有些失落。
“但終歸是你接受了這份責任,你本可以不作為傀儡,是你自己放棄了職責,所以到了該承擔責任的時候,也不要怨憤,世家的家主,起碼要有輸得起的覺悟。”陳曦看著甄儼神色帶著幾分冷意說道。
“輸的太多了,輸到我不想背這個責任。”甄儼搖了搖頭說道。
“當你將族老殺得只剩下一人,以此來宣泄自己內心憤怒的時候,就應該意識到那也是將罪責歸攏一身的方式。”陳曦很是平淡的看著甄儼說道,“一啄一飲,便是如此,接受了責任,又因為責任太重而反悔,于是拋下了責任,導致了反噬,錯在甄家族老,但舅兄,你沒錯嗎?”
甄儼無言以對。
“我給你的禁衛,你用的對也罷,錯也罷,并不重要,殺得血流成河,人頭滾滾,我也不想追究,畢竟這是甄家的內務,世家內部的爭權奪利尚書仆射這個身份是不管的,但我是你的妹夫,我得說一句,屠刀砍過去很快,但后續呢?”陳曦坦然的看著甄儼。
“我不是家主了,以后甄堯是家主。”甄儼輕聲的說道。
“這就是回答?”陳曦看著甄儼。
“滾吧,帶著你的夢想去構建甄家的商業版圖。”陳曦已經不想罵了,原本還以為能將之點醒,還特意留下了部分的產業,結果卻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