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搞天文,還是搞地理,還是搞氣候這些搞到最后都有一個繞不過的玩意兒就是數學。
如果說現實世界有什么學了能天下無敵的秘籍,那就是數學了,這東西學會了,真的可以劍壓天下,問題在于這東西的秘籍貼的到處都是,數學之道的道主們恨不得將自己的知識在世間瘋狂的散布,以期有后來者能入自己的法門,完全沒有敝帚自珍的意思。
可大多數時候,拿到秘籍的人都只是看兩眼能應付過去就想辦法應付過去,能入門的看不到盡頭,多是轉修金融撈點錢,真正能拿著秘籍走到頭的,每一個時代屈指可數。
當然,這是對于正常人而言,對于真正需要學習研究某些學科的,數學是繞不過的死角,甘家和石家能靠真空擺硬算出重力加速度的范圍,靠著資料逆推出來開普勒三大定律,單就數學方面的水平其實也不弱了。
最起碼相對于這個時代的平均水平而言,已經屬于站在時代頂端的那種級別了,再往上的基本都是上了史書的數學佬。
然而就是這樣的數學水平在聽到陳曦說是數學計算的時候,臉都綠了,不是甘石兩家不行,而是這玩意兒實在是太難算了,要知道后世算這玩意兒都是拿超算上的,甘石兩家現在最多是意識到了歲差、章動、極移,想要靠現有的數據進行精準的計算和預判……
“嗯,借我五個趙哥,我們明年就能算出來。”甘苞臉綠了一陣子之后,帶著幾分抑郁開口說道。
“這么夸張嗎?”李優皺眉看著甘苞和石濤,他其實壓根沒聽懂陳曦和這倆人聊的東西,最多是靠著問自己親兒子,多少了解了一下歲差是啥玩意兒,至于其他的東西,那是什么。
不過還是那句話,李優相對還是比較尊重甘石兩家的,畢竟這兩家不搞事,撐死沒錢了騙別人搞點天人感應然后分點紅,繼續干自家的工作,已經算得上世家之中極為靠譜的家族了。
更何況,天象歷法搞好點,糧食多打510,那也是活人無數的,所以對于這種真正干事的家族,李優還是愿意給予一定尊重的。
“五個都是保守的,我們翻閱了上古年間的記錄,我們懷疑這玩意兒是有規律的,只是人類生命周期之中見不到這個規律的全貌。”石濤很是有些心累的說道,這并不是什么開玩笑的話,而是他們對比了上千年的星宮移位的偏角之后,做出來的判斷。
陳曦聽到這話不由得笑了,歲差實際上導致一堆比較好玩的東西,石濤所說的周期,陳曦估摸應該是天球繞黃極移動,這個周期差不多得兩萬多年,至于比較現實的玩意兒,大概是就是春分點西移,以至于星圖的位移一直在積累,基本上隔五十年就得換一次。
甘石兩家拿著商周年間的星圖對標的話,在確定星圖沒有問題的情況下,應該已經意識到了依托赤道概念的坐標系本身也在變化,而這份變化就是歲差的體現。
“很難算”李優看向陳曦詢問道,不知道的數學問題直接問陳曦,這是李優積攢出來的經驗。
“是的,在目前數據不齊全的情況下,要算這個,相當的困難,而且兩位家主應該也多少對于先祖的留下來的筆記有所懷疑。”陳曦看向甘苞和石濤笑著說道,兩人也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問題就在這里,在無法完全觀測到整體形象的情況下,靠數學計算,最起碼要有一部分準確的原始資料才行,可現在甘家和石家拿到的原始資料怎么說呢,也不能說是完全信不過祖先,而是沒辦法判定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實測。
“那就實測吧,我可以提供資金,并且可以讓甘石兩家每年借用一段時間的徐公河。”陳曦想了想開口說道。
趙爽是不可能借的,那是孫乾的私人電腦,而郭凱壓根不是數學系,除非甘石兩家將圖蒙出來了,郭凱直接印證真假,否則郭凱在這一方面其實沒啥意義,故而能用的也就只有徐岳了。
李優狠狠地剜了一眼陳曦,徐岳可是他手上最佳的工具人啊!
“這需要持續的投入才行,而且短時間恐怕也不能見效。”雖說是來騙經費的,但丑話,甘苞還是要說在前面的。
“沒事,這種東西本身就是一點點搭建的,你們記得將所有的數據和資料都事無巨細的保留下來就行了。”陳曦神色平淡的開口說道,這東西很重要,關乎著以后研究能否持續下去,
“這方面我們也有考慮。”石濤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和袁家那邊進行了對接,袁家那邊正在推行一種很奇怪的管理方法,我們這邊覺得多少有些借鑒的意義,所以也準備推廣一下。”
“什么管理方式?”陳曦先是拿出來由特殊造紙處制造,又由趙云進行溫養的特殊紙張,在上面寫好對應的條目,然后將株野鄉侯的印拿出來加蓋,而后又往一旁蓋上自己的私印,長安錢莊的備用印,再加上編號,遞給石濤之后詢問道。
大額的兌票目前還是陳曦這邊親手制作,畢竟一年也造不了多少張,正常也不會有人用這么大額的,故而每一張都是陳曦親自動手蓋印簽章。
“說是新加入袁家的一個文臣建議的,給各地方村寨都安排了書記官,讓書記官逐日記錄發生的事情,不求數量,每天隨手一記就行,也不要求質量,但對于外來者,游歷人員,特殊事件一定要記錄,哪怕一句話都可以。”石濤想了想說道,這是他們家那個從袁家跑回來的弟兄說的。
陳曦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這事是誰讓做的,他稍加思索就已經明白了,這玩意兒是西普里安的手筆。
歷史上歐洲公教吸收了西普里安之后,算是正式走向正規化,很多的規矩都是由西普里安搞出來的,要求各地教堂的神甫寫日記這個最開始的理由是什么,陳曦也不太確定了,但這個操作解決了很多的問題。
教育,學習,傳承什么的就是這么一點點積累下來的,再然后就是當教堂和神甫數量多了之后,有這么一個東西管理起來也比較容易,畢竟某一件大事發生了,你不記錄,周圍的教堂也會記錄,到時候查證對比一下,自然知道誰在胡搞。
當然你有本事堵周圍幾個教堂的嘴,也很難堵所有教堂的嘴,畢竟你堵的多了,知道你堵嘴這事的人也就多了,自然會有人順手記錄。
這也是為什么三世紀之后,歐洲在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正統的史官,但卻依舊有足夠多的地方史料作為參考的原因,說白了就是這些神甫流水賬式的記錄自己這片地方發生的事情,雖說大多數都是瑣碎的小事,不涉及本地方的大事最多提幾句,但教堂多了,總有在涉事周圍的。
說實話,陳曦也不太明白西普里安讓這些神甫寫日記的原因,要說在三世紀就看到那么遠,其實不大現實,但這件事,無疑是一步妙棋。
只不過不太適合中原,中原歷來都是官方修史,不會準許旁人亂來的,哪怕是寫日記,有些事情都是不能寫的,這也是為什么中國這地方信史很完整,古代百姓生活的詳細反倒有所缺失的原因。
反倒是歐洲因為西普里安這套玩法,不少神甫今天的日記沒啥寫了,就寫點周圍百姓啥情況,所以中世紀窮苦百姓吃的是啥,怎么做的,摻多少木渣,麩子啥的都會提一嘴,反正上面要求的,頂不住上面的要求,摸魚敷衍總行吧,今天來一套足以打死人的法棍制作教程,吧啦吧啦。
這些東西在當時記錄的神甫那里,毫無疑問的是敷衍,這些家長里短,這些不知道有啥意義的玩意兒,反正隨手寫進去就是了,但到幾百年后這些玩意兒就成了研究當年真實情況的重要素材。
這種素材在中原其實偏少的,自始皇之后,歷朝歷代的視角都落在統治者如何維持統治,對于被統治者的關注其實很少,記錄的資料也主要落在國家的興衰起伏,很少著眼于被統治的個體,最多是在私人書信之中能見到一些對于個體的記錄。
可這種私人書信的數量相較于龐大的被統治個體是非常稀少的,以至于中原這個地方的后世子孫,可以清楚的復現出自家鼎盛王朝的繁榮昌盛之態,但很難從細節層面去構建同時代百姓的生活。
他們吃的是什么,他們玩的是什么,他們如何消遣娛樂,這些普通人層面的東西,在成型之前,基本是一片荒漠。
沒錯,為人最看不起,在文學史之中算是下九流的明清,到最后構建了一個活生生的明清真實底層生態現實,讓人能清楚的認識到那個時代的百姓到底是怎么活著。
哪怕不是史料,也最起碼是參照,讓后世的大多數人在有心想要了解的時候,知道明清時代的普通人是怎么活著的。
至于再往前,那就屬于非常專業的領域了,大人物的資料很詳盡,但普通人的資料太少了,少到翻看史冊也只能一條條去找的程度了。
西普里安的那個玩法,看似只是為了便于管理,但站在歷史長河的下游,仔細想想的話,就會意識到,這些如同流水賬一般傳承下來的資料,代表著多少普通人的生活。
大人物的史料,每一個字都需要斟酌,但記錄小人物的日記,隨手一填,哪怕是敷衍應對,留下來的也是當事人的真實。
“這套方案倒是挺不錯的。”諸葛亮聽完石濤所說,帶著幾分認真的語氣開口說道。
“哦,那你意思是?”陳曦帶著幾分好奇詢問道。
“讓中亞的世家也跟著寫,每年交一份。”諸葛亮笑著說道。
“其實這個是有讓他們寫的,只是現在他們還沒成型,要求的并不嚴格,實際上作冊內史的任務就是收這個日記,然后比對記錄,然后找到內中不對的地方,進行問責。”陳曦隨口說道,“這些在周天子還算有權威的時候,中原這片地方,也在推行,只不過是對于諸侯王。”
“哦哦哦,怪不得我感覺這么眼熟呢。”甘苞聽到這話,瞬間反應了過來,他就說為啥這么眼熟,合著祖先已經玩過了。
“眼熟是因為祖先玩過了,反應不過來是因為始皇帝將其他幾家的日記都燒了。”法正幽幽的開口說道,他也反應過來,并且迅速明白了陳曦說這話的時候,為啥沒往下接的原因,中原不合適這種玩法。
“不過袁家內部倒是適合這種玩法,也算是相互約束,加強管理。”陳曦對于法正的眼神視而不見,中原這邊就算這么玩了,最后統一的時候也是白瞎,這種做法需要另一套班子,而中原不可能再搞一套,陳曦也不會允許,所以只能且看著了。
“算了,不提這個了,各有各的玩法,說起來今年也快大朝會了,袁家派誰過來?”陳曦也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纏,很是自然的詢問道。
“不知道,我們和袁家其實還沒進行深入的交流,這些消息都是我族弟帶回來的。”石濤搖了搖頭說道,“不過大朝會的話,就算有私仇,仲國公來不了,怎么也得來個重量級的人物,再不濟,也得王妃親來吧。”
袁譚冊封是仲國公,但漢室現在的爵位基本算是劃分清楚了,按照九州內外分兩套,內爵最高到列侯,外爵列侯倒是沒有直接升,而是給了封國,全套的立法權和軍政一把抓,算是完整的侯國,國公則是直接遷為諸侯王,所以一般默認文氏是王妃,斯蒂娜是側妃。
至于袁譚內院其他幾個女人,都沒有正式的封號,也就是說沒啥名分,只能說是有點地位的通房丫鬟。
“沒記錯的話,仲王妃才生了孩子,酒宴還沒辦,冊封的詔書倒是準備好了,但袁家那邊讓先壓五年。”諸葛亮聞言皺了皺眉頭說道。
大朝會袁譚肯定不會來,而文氏剛生了孩子,也不大可能過來,總不能讓側妃斯蒂娜過來吧,倒不是不可以,斯蒂娜的身份和實力在那里擺著倒也沒人能說什么,問題是袁家得多大的心才敢讓斯蒂娜一個人過來。
“袁家那三位,剩下的兩位在今年也得病了。”法正補了一句,這意味接下來袁家必須要派人來長安參加朝會了,袁達去世之后,袁隨兩兄弟的身體也不太好了,畢竟命數快到了,如趙岐那么堅挺的終歸是少數。
“仲達應該是不可能了,許子遠去了羅馬,這樣的話,來的會是荀友若?”陳曦想了想說道。
畢竟是元鳳十一年年初的大朝會,各大世家就算有再多的事情也會來參與,這十幾年的發展已經讓各大世家清楚的認識到,靠自己不如抱大腿,而陳曦的大腿那是真的粗壯有力啊。
所以明年年初的大朝會,各大世家都不會錯過,來的不是家主,就是能一言而決的主事人,而以袁家當前的情況。
“唔,大概是了,剛好也讓我見見荀友若。”法正聞言一挑眉,荀家的這些人,法正能見的都見了,唯有荀諶未能坐下一談,法正也有興趣見識一下這個號稱能解析對手思維的家伙。
“說不定還會帶西普里安來。”陳曦笑了笑說道,說實話,他想要見見西普里安,畢竟從對于世界歷史的影響程度而言,就算是諸葛亮距離西普里安也有一定的距離,而從能力上講的話,西普里安也當得起天人。
再加上司馬懿也曾寫信給陳曦吐槽過西普里安,陳曦也確實想要見一下這個時代真正意義上,站立在無數智慧之士頂點的家伙。
“你對那個家伙很感興趣?”法正從陳曦的語氣之中感受到了些許的不同,“那家伙很厲害?”
“很厲害,真要說的話,算得上是天人之姿。”陳曦想了想,還是給了正面的回答。
“難得被你評價這么高,我都多少有些想要了解一下了。”李優看了一眼諸葛亮,然后帶著幾分睥睨之色說道。
“這次不帶開玩笑的,確實是天人。”陳曦眼見李優的神色,很是真的說道,“最起碼在某個方面,就算是孔明都很難超越對方,真正的時代驕子,天人之姿,就是不知道年底的時候會不會來。”
“阿嚏!”西普里安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然后在元老院提出了自己的議題,“因為缺少糧食而導致的動亂,先放在一邊,這種程度的動亂根本不算什么,目前最為重要的是盡快解決北歐的奧丁,否則等地方動亂擴大,奧丁趁亂南下,里應外合之下,羅馬傾覆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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