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有七個叫呂縣的地方,其中三個在山東南部,三個在山東北部,剩下的一個在漢中郡上庸附近。也不知道所謂的呂縣侯封地是在其中的哪一個?不過不管是哪一個,沒有一個是在關中,按照漢時的侯爵品格,說明白點呂縣侯是個關外侯。
現今,秦國的侯爵只有不到三十人,這些侯爵一些追隨歷代秦王征戰四方出生入死換來的顯爵,一些則是贏室宗親。有七人的封地在關中。余下的大多是君、邑。除了上述三個封號爵有封地之外,剩余的都不叫封地,稱呼為“領”,也就是封領。
秦國目前已經摒棄分封制,不論是侯、君、邑三爵的封地,還是其余爵位貴族們的封領,其實都沒有權利進行管轄,哪怕是土地的耕作都是靠著少府派人勞作,他們只能從封地、封領上獲得收益。
執行中央集權之后,秦國的爵位除了能有收益之外只剩下榮譽,原本得爵賞田(地)的基本國策改弦了,征戰沒有辦法再獲得自己能夠隨意支配的田地,那么對于秦軍的軍侯以上軍官來說征戰獲利的吸引力也就等于消失。
老一輩的勛貴們,因為中央集權制的產生慢慢淡出政壇的視野,可以說秦末的戰將能臣的消失與始皇帝的集權和對土地的改革有莫大的關系,后面又被胡亥與趙高一陣折騰,導致秦帝國危急時竟是沒有一個挑大梁的人,挑來挑去只能挑選手中有七十余萬各色雜役的少府章邯,用這些雜役組建軍隊來應付逼近的叛軍。
現下中央集權還在進行當中,各項政策有些實施了有些沒有,在這種現狀下秦軍的戰力其實是在依靠一種慣性在運作,只是若說還有多強好戰性那真的有待商討。
目前從秦國國策的改變察覺出秦軍處于衰弱期的人基本是沒有,要到胡亥大肆殺戮宗親,始皇時期的朝臣大部分隱退后,這個現象才會讓有心人察覺出來。
當然,歷史到現在這個階段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極度需要喘息時間的呂哲已經決定在兩天后迎接頒詔欽使。但是在接見之前他需要先把眼前的司馬欣所部士氣盡可能的摧毀。這樣一來哪怕呂哲真的率軍后撤,也能夠拖延秦軍再次卷土重來的腳步,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當天下午器械到來,放在馬車上的床弩和本來就有兩四個輪子的車弩立刻被推上去。大量輔兵抬著裝有巨弩箭的箱子也抬上去。
近兩百部床弩和車弩的推進吸引了秦軍警備部隊的注意力,司馬欣得到匯報后立刻上了巢車,他看見的是浩浩蕩蕩而來的器械部隊。
司馬欣南下也攜帶了七十部的床弩,這些床弩的射程不一,單射弩射程四百五十步左右。三射弩射程大概是三百步。
本來只有三萬多人產生病狀的秦軍,經過三天的時間數量已經增加到四萬以上,三天之內死于疾病的秦卒更是多達四千余人,可以說疾病的漫延已經讓十一萬左右的秦軍陷入恐慌。
敵軍巨弩部隊推進,軍中士氣低落難以出營迎敵,司馬欣能做的就是命令營中床弩準備迎敵,而后采取盡可能做的防止敵軍沖營的防御準備。
接近兩百部的床弩和車弩在三萬戰兵護衛中,隨著戰鼓的節奏還在不斷的挺近著,這批床弩、車弩的射程也不相同,單射和三射的攻擊范圍比之秦軍要差一些。不過加上望山之后從準頭上可能要比秦軍精確一點。
梅鋗是該輪進攻的指揮,他在距離秦軍五百步的時候命令各床弩、車弩分散,漸漸成了大范圍的零散陣型。他們在調整時秦軍的床弩已經在進行校射,一枝枝粗大的弩箭呼嘯著砸向地面,有些弩箭插在地上晃動,有些則是沒有咬地拖了一段距離。
風勢依然是對秦軍有利,梅鋗在心算風勢的影響,得出的結論是秦軍床弩能夠借著風勢多五步左右的射程,而己方的射程則會被風勢抵消掉七步左右。
隨著距離的繼續推進,梅鋗呼喚推著刀盾車的兵卒加快速度先行。這些刀盾車進入秦軍床弩射程后果然吸引不斷射來的粗大巨弩箭矢。
“快!速度推進!”話音剛落,梅鋗耳邊傳來一陣響動,他轉頭看去,看見的是一枝粗大的弩箭砸中一臺由六人推動的刀盾車。
不是射穿。而是真的的砸,橫側著的兩米長巨弩箭“晃噹”一聲砸在刀盾車左側邊的車簧上,被六人推動者速度還算快的刀盾車竟是被掀翻了。
看到那一幕的不止是梅鋗,操作器械的兵卒看到射來的弩箭竟然能將刀盾車掀翻心里無不一陣陣的恐懼,以至于速度不由自主的放慢,還是各階軍官不斷呼喝才又重新加快向前推進的速度。
敵軍的車弩、床弩、刀盾車等器械在不斷推進。秦軍從司馬欣到普通的士卒都知道一旦敵軍進入射程會是一幅什么樣的畫面,在這種情況下占有風勢優勢的秦軍床弩兵,他們總算揮去腦海中疫病漫延的思緒,專心應付起還在不斷逼近的敵軍。
遠范圍武器的缺點就是離得越遠準頭越差,這到了工業時期依然還是需要靠操作者的經驗和準頭,現在是公元前二一八年,望山(瞄準器)都還沒有普及的年代,想要擊中三百步之外的某個物體除了經驗之外只能靠運氣。
也是站在營中巢車之上的呂哲終于看到本方的床弩和車弩在向秦軍營寨射擊,梅鋗的指揮方式明顯是集中起十數部器械在攻擊已經暴露位置的秦軍床弩,戰場的畫面成了飛在半空的粗大弩箭你來我往。
秦軍似乎也是得到啟示,漸漸也集中起床弩在對營外的呂哲軍器械射擊,雙方互相不斷射擊之下互有損失。
一樣站在巢車之上的張良滿心的迷惑,他沒理解呂哲既然沒有準備沖擊秦營為什么要進行互射。
有頒詔欽使隊伍前來的消息目前僅限于幾人知曉,統領以下的軍官都不知道,張良這個外人更不可能得知。他僅是從一些蛛絲馬跡發現呂哲有退兵的打算,所以才會不解既然要退兵為什么又進行這種似乎沒什么意義的“器械之戰”。
雙方隔著四百步在互相射出粗大弩箭,都集中起數部乃至于十數部射擊后,命中率自然是會提高,不過相對來說呂哲這一方能夠機動,秦軍營中的床弩則被固定,在梅鋗的靈活指揮下,以損失七部的代價擊毀了秦軍大約二十步。
“那個是……”張良指著差不多組裝好的弩炮,忍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問了出來。
順著方向,呂哲“哦……”的拖了一個音節,“弩炮,射程超過四百步,一種發射石彈的器械”
張良早就看見旁邊暈乎乎的石球了,自然知道那是一種發射石彈的器械,只是以他廣博的見聞從未看過該種器械。
事實上,呂哲的部隊中會有那么多的器械真的大出張良的意料,在當下并不是誰都能造出器械,特別是床弩,而偏偏呂哲麾下拿出來的就有近兩百部,比之剛剛復立的諸國在造物方面強大不止是一點半點,令人難以想象這是一個自立不到一年的勢力。
弩炮組裝好之后,馬夫牽來了駑馬,將它們拉著前去與前方的部隊會合。
“呂侯。”張良呼喚了一聲,等待呂哲轉頭看來,“良在貴處已經接近十天,王上家國未立,實在不敢再耽誤。”,頓了頓,似乎是在措詞?他有一會才繼續說,“向呂侯拜辭后,良會去見項公。”
王上只能是韓王成,項公除了項梁沒別人了。張良還是想要呂哲能夠與項氏接觸敵視,雙方共同合力抗秦,因此才會有那些話。
項氏屢次針對,三郡集團有現在的窘境皆是出自項氏的手筆,包括呂哲在內的三郡文武可以說是恨項氏入骨,怎么可能會因為張良的三言兩語而改變敵視。話又說回來,哪怕是呂哲愿意暫時放下敵視,想要獲得廣闊疆土的楚國(項氏)也不可能對呂哲占據三郡不采取動作,更別說現在雙方現在正在廬江郡的桓楚身上進行博弈了。
前方的情勢在弩炮進入射程之后發生了改變,已經組裝好的十五部弩炮將三十斤左右的圓石彈一個又一個的砸進秦營,引起了秦營的一陣混亂。
這年頭有拋石車,秦軍對天空飛舞的石頭本該習慣了才對?可是他們真的沒有見過能夠從四百步之外發射的器械,而似乎發來的石頭圓滾滾的相當可惡,砸在地上后并不會停下,一些踧踖不防的士卒沒有反應過來就被碾斷了小腿。
梅鋗借著秦營發生混亂將后面的三射弩調了上來,然后又命刀盾車掩護一直推進到離秦營三百五十步的距離開始加入清除秦軍床弩的序列。
“呂侯?”等了許久沒有得到回應的張良再次呼喚了一聲,他看到一臉思索著變換復雜表情的呂哲以為是被說動了,勸道:“秦國勢大,望呂侯深思。”
呂哲復雜表情可不是在思考秦國或者項氏,對秦國他已經有了決定,項氏更是一定要來一場大戰等打完再說。現在,他在思考的是要不要放張良走,不放走是軟禁還是殺掉。
這……確實是一個該好好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