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通跑去會章郡之后,南郡、衡山郡、蒼梧郡的民政事務是由蕭何接手。
一個剛剛投效沒多久的人竟然那么快成了三郡民政主官,蕭何到現在都還沒有回過神來。他起先認為是得到破格重用,而事實上也還真是那樣。接手民政后,他花了一段時間了解文官體系,訝異地發現呂哲治下除了縣一級別的文吏,中樞竟是沒幾個文員,也總算是明白燕彼、娩杓、蒯通相續忙別的事情去了才輪到他接手。
說實話,三郡之地的民政說多也多說少也少,先期南郡不過是北境移民,而在蒯通手里這件事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到了蕭何接手的時候是到了統計田畝和南陵建城的階段。
每個郡有什么章程,呂哲在出征前已經做出大略的規劃,每一個接任者只要按照藍圖確保事情不出現差錯也就行了,因此頻繁更換主官倒也沒有誤事。
田畝之類的事情蕭何作為沛縣縣丞的時候就已經干的輕駕就熟,負責三個郡不過是將縣丞該做的事情放大了來做,執行起來倒是井條有序。
建城?他蕭何不是墨家子弟啊,要真算他也該是道家那一學派的,對于建城根本就是兩眼抓瞎,因此后面才有抽調民力往軍糧運輸上傾斜的事情發生。也就是不太了解情況的蕭何認為暫停建城往戰事上做人力傾斜合情合理,換做燕彼、娩杓、蒯通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畢竟南陵的建設進度是呂哲一直最看重的。
南陵城的建設關乎到事情太多了,往大了說是有一座建城確保南郡的穩固,期間又關系到呂哲這一方勢力的封賞等等,工期可是拖不得。
問題是蕭何不知道,他是在燕彼返回南陵后才知道工程進度的重要性,不過那個時候人力都已經被抽調了。
“主上剛才談到了對麾下文武的論功賞賜……”蕭何有些心里發虛:“現下除了侯府修繕妥當,預期的那些府宅完成進度嚴重不足。該如何是好?”
蕭何在那邊心里發虛,呂哲已經在地圖上來回點了不少地方。
“……巴東這一帶,礦產要盡快恢復生產;夷陵西北部那片平原的耕田,鄢縣這邊,還有漢水以東。在南郡境內可以開辟的耕田大概也就這幾個區域,要確保軍隊整編后,屯田兵到達位置田畝的丈量和規劃不出現延遲。”
很明顯,蕭何只聽到后半段,他對南郡的農業有做過功課,能開辟作為耕田的遠遠不止那些,像是南陵城以北就有大概三千多頃開發到一半的耕地,而似乎也不知道是聽漏了還是呂哲忘了,沒聽見談到這一部分。
“不但田畝重要,礦產也十分急迫。秦軍南下的時候,我們停掉了大部分的礦場,接下來要一一恢復生產,不但要恢復還要增加新的礦產。”呂哲將手移到了另一張輿圖,那是蒼梧郡的地形圖,手指在澧水那邊不斷比劃:“這邊有相當多的礦產種類,我們急缺的銅礦在這邊尤其多,今次抓獲的近七萬戰俘會全部投入這邊。”
那里是現代武陵區域,到明朝乃至于天朝時期,那邊都是礦產大區,不但有金、銀、銅、鐵、煤等礦產,甚至大理石、石灰巖、型沙礦、沿河砂石、磚瓦粘土、白云巖、膨潤土、石棉都有。當然,后面這些礦產現下呂哲是用不到也沒那個技術,不過前列那些正是現下急缺的。
長達八個月的開采,呂哲治下囤積的各類礦石數量非常多,治煉出來的金錠、銀錠、銅錠、鐵錠囤積的數量更是相當龐大。對于現下來說,金銀是打造首飾的金屬,銅則用來制作各類的兵器和工具乃至于裝飾用的銅器,鐵……沒有成熟的制鐵技術倒是有點令人頭疼。
“新一輪的戶籍也要重新登記,總的來說在接下來軍隊會進行整編,目前無論是農業、工業等等還是以服務軍事為目標。”呂哲看了看四人的表情,也不知道說了那么多他們聽懂了沒有。
“您的意思是說,我們接下來不但要發展農業,還要大規模開啟新的礦產,在做這些的同時還要對行行種種的事情進行關注?”燕彼越說眼睛睜得越大,他覺得這太難為人了吧?
“所以說到了規劃,用合理的安排來分布人后,用最適合的生產流程來進行分工。”呂哲說的是統籌學,在當下似乎有學派也在進行類似的研究,以兵家對統籌的研究最為透徹。
“大秦的耕戰體系?”蒯通不太確定的問了一句。
說的那些好像比耕戰體系更加復雜的多了,不過呂哲想了一下,大秦似乎還真的是率先使用“公社制度”開創者?而他也沒想搞“鐮刀錘子黨”的事業啊!
蒯通覺得有些荒誕,做什么都依賴于人力多寡的年代,哪怕是有再好的安排,那也不能彌補人力的不足。在這種現狀下,呂哲要發展農業、工業等等,也就是要全面開花,那是在癡人做夢。他是部下,只能婉約一點勸道:“當務之急是農業與打造兵器的事情?”
呂哲就有些不理解了,農業不過是春種秋收,平時照看田畝并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手,那么空閑下來的時候安排到其它行業也不耽誤什么,怎么就不能規劃了?
“那個……主上,勞力有窮極。”蒯通覺得不能讓呂哲再說下去了,對民生的設想聽上去很宏偉,可執行起來困難重重,實在有失上位者的威嚴啊。
窮極?意思就是說,現在的人生活節奏也就那樣,受不了沒有休息的一直勞動,將農活干完了閑著曬太陽抓虱子是該有之意?
娩杓與蕭何對視一眼,他們看到了彼此眼神里的心虛。不是說害怕呂哲責難什么,他倆接下來很有可能是政策的執行者監督者,十分驚恐太過驅使民力會造成大亂。
這是蕭何與娩杓沒聽懂呂哲說的是什么了。不過似乎也不能怪兩人,畢竟呂哲算是開了一個歷史先河,搞不懂也情有可原。
“有事做就有收獲,不是執行那些徭役式的無償勞動。想要小日子過得更好一些,勞累不是應該的嗎?”呂哲很堅持,他以自己的生活環境來認知,干活有錢有糧,覺得沒人寧愿曬太陽數虱子過窮苦日子。
“崛起之初,我們下發布匹等物讓黔首勞動,他們制作戰袍、藤甲等物換取財帛、糧食,每家每戶都認為這是善政。當初他們能擁護這樣的政策,現在日子相對好一些了,家中有財有糧,就不做了?”呂哲認為什么勞力有窮極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他又不是要無償的驅使黔首。
娩杓、燕彼、蕭何聽出了呂哲說話帶著火氣,很明顯是非常不悅。他們拿眼不斷提醒蒯通。
“什么意思?是讓我勸主上,還是暗示我不要頂嘴?”蒯通與三人默契不足,他其實也沒摸清楚呂哲說得到底對不對,一時間張嘴又閉嘴。
蕭何是后來者,不太清楚南郡之前的民生。燕彼和娩杓是陪同呂哲一起崛起于微末的人,對有償勞動倒是了解,心里已經認同呂哲關于民力有償驅使的說法。蒯通來到南郡時,那時候的南郡民生已經形成一種慣性發展,黔首對有償服務已經接受,他由于晚來并不知道過程。
“怎么都不說話了?”呂哲看四個人來眼睛互相瞄來瞄去,十分不悅的問。
那邊猛三看見門口有甲士在悄悄暗示什么,小心翼翼地挪動身軀到墻壁邊走過去。
甲士壓低了聲音:“韓國使節良求見主公。”
“張良?”猛三回頭看一眼,那邊呂哲不知道在數落燕彼什么,娩杓、蕭何、蒯通在不斷苦笑。他正猶豫要不要通稟,呂哲已經在大聲問這邊發生了什么事。
“主上,韓國使節良求見。”猛三沒見過呂哲發火,今天還是第一次,決定老老實實通稟較好。
“……把心思放在正事上,重要的內政不去思考,整天胡搞瞎搞什么禮儀!”呂哲的話已經很不客氣了,說的燕彼腦袋低了下去。聽到猛三說張良求見,他停下數落一時間沒有再說話。
燕彼被罵并不覺得難堪,呂哲有火氣不去罵娩杓、蕭何、蒯通,而是找他一陣狂噴,在他看來這是親近,特別是低下頭眼角看見娩杓一臉羨慕時更是這么覺得。
“主上,您出征剛回,張良前來求見必是有所求,我們也正在商議內政……”燕彼弱弱地抬頭看了一眼沉思的呂哲,繼續說:“不適合接見外臣吧?”
呂哲當然是知道張良求見是有所求,燕彼那么說還有一個提醒,那就是探子發現楚國那邊與張良有接觸,暗示張良來了應該是要牽扯到楚國那邊。而內部沒有定計之前,呂哲接見張良并不是一個好主意。
魏國敗退到陳郡,與韓國重新做了鄰居,張良來南郡的目的可以猜測。楚國戰敗,現在還沒有與呂哲解除戰爭狀態,因此讓張良來試探口風,呂哲也能想出這層關系。
“告訴張先生,今日過于繁忙,請來日再行把飲。”呂哲接受了燕彼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