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賢明老邁昏聵的君王比比皆是,問題是現在始皇帝才是壯年吧!怎么在司馬欣嘴巴里成了昏聵的人了呢?
好吧,始皇帝因為迷戀長生,有鉛毒的丹藥吃多了,雖說是壯年可身子骨確實不怎么樣倒是一件實事。
始皇迷戀長生是在滅掉六國之二三的時候就有的念想,各國被滅王室的術士盡被收羅進咸陽宮亦不算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呂哲總算又想起自己把什么遺落了,歷史上有出現過大造船只出海尋找什么蓬萊仙島的事件,似乎還從各國召集了三千童男童女,結果徐福這家伙帶著船隊出海后來了一個失蹤……
后世常有倭國列島盡是徐福帶去三千童男童女后裔的說法,呂哲突然感覺自己穿越過來似乎做了一件好事,至少是把徐福這個神棍加騙子的事情攪黃了。
在原有歷史上,始皇帝一統天下后大動工程,征發天下徭役,使民得不到休息,致使民間民怨如潮,結果在陳勝吳廣這朵小浪花率先拍擊大秦江山后,潮水愈發泛濫使得大秦皇朝崩塌。
大建馳道沒什么錯,為了使全國道路暢通怎么又能不修路?且據呂哲所知,修建馳道的基本是統一之戰時的戰俘和從草原抓來的胡人,秦人似乎比較少見。那么修馳道使得秦人不安有怨念這個說法,能說得通嗎?
統一之戰后的秦地雖然還是有征發徭役,不過基本上是兵役居多。按照秦律,成年男子每年需要服一次兵役的制度已經執行幾百年,要說因為服兵役讓秦人怨恨,那早該怨恨了還等現在?
有什么是呂哲不知道的嗎?他在陽周駐軍時,親眼所見的是各地的青壯一直在往長城邊塞趕,雖然無法有正確的人員數字,不過絕不會低于三十萬的徭役。這些徭役換成了秦人?從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來解析,似乎秦人被征調修建長城也說得過去。
秦人滿打滿算五百來萬,除卻服兵役的五十萬,既是所謂的五十萬常備軍,再有接近三十萬人去修建長城,那就等于快把老秦人的青壯抽調光了。更加別提所謂各郡的郡縣兵等等需要的人力,秦人似乎有點不夠用的感覺啊?
“大秦除了馳道、長城,似乎沒什么工程了吧?”呂哲有點不太確定,以前他身份太低無法盡觀全貌,現在他是割地自立沒能從中樞得到相關的公文,光是依靠刺探總歸會有沒注意到的地方。
“您忘了?驪山啊,阿房宮啊。”司馬欣有點糾結了。
哦!是還有驪山皇陵和阿房宮,問題是這兩處不是在天下四處出現叛亂的時候停工了嗎?
“不是停工,只是將兩處合起來約有七十萬人減少為三十萬。”司馬欣覺得這個新投靠的主上也太能完事了。
“那些不都是少府的官署奴隸嗎?”呂哲不是無知,也不是健忘,只是大秦律法分得很清楚,自由民和奴隸根本不能等同視之,少府的那些奴隸并沒有算進民籍當中,不能看作是人,所以民怨什么的奴隸根本就沒資格。
“哎呀!”司馬欣很頭疼,解釋:“主上,少府的奴隸是租借民間的,一些沒有爵位的黔首可以向少府租用奴隸,用以耕田、家務等等。奴隸沒有租借,民間的勞力就等于大量缺失,在這種現狀下青壯還都被征調為兵,民間農事等等就造成了荒廢。”
“哦!!!”說到底吧,呂哲才來秦朝多久,知道的東西有限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這么說來,人力被大量抽調,致使民間缺乏勞役,有點怨言確實是應當的。問題是……單單這樣民間就能如情報上所顯示的,來個什么秦國內部民怨沸騰,大秦萬民對大秦失心,會那么嚴重嗎?
“最主要的是,秦人奮戰流血,朝堂之上老秦人卻是低官爵不顯,倒是山東諸國和楚蠻占了高官顯爵。大戰之時秦人秉承歷代祖先的愿望,只求完成統一天下的夙愿,讓秦人流了幾百年的鮮血不至于白流。天下一統后,秦人祖祖輩輩的夙愿達成,心里那股累了、疲了、憊了的倦感前所未有的強烈。”司馬欣就是所謂的老秦人一員,他是地地道道的秦人,對時政包括黔首的訴求并不是虛言。
要是按照六國人的說法,呂哲出身自隴西,也是所謂的老秦人,而且還是一個底層的老秦人,不應該對那些秦人都渴望的訴求不了解,司馬欣只以為呂哲是在考校,因此答的都是真實且肺腑之言。
誰又能猜出那么離奇的實情,人家呂哲是從兩千多年前穿越來的,對秦國的印象是來自文字,穿越過來后又馬上進入軍營,哪里懂得什么風土人情又知道秦地的實際情況,更別談什么秦人的想法了。
“一統之初,秦人的思想是復雜的,一方面希望能喘口氣,另一方面又擔心沒有了改變自己命運的戰爭。但是,總得來說,秦人都渴望天下一統了能夠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司馬欣不是貴族出身,是經過了諸多的奮斗才從底層爬了上來,自然還是能清晰了解到升斗小民的想法。
這個呂哲其實也看出來了一些,隴西那邊因為天下一統,民間是真的想要過安生的小日子,多為自己著想著想,不然他也不會被山賊大叔頂替其子送入軍營。
軍方呢?其實無論是哪一個朝代哪個國家的軍人,他們最害怕的就是和平。和平期間的軍人只能是操練、吃飯、睡覺,然后再睡覺、吃飯、操練,慢慢就該混日子了。
大秦的軍方對國家的影響力無比的強,畢竟要是按照現代的術語,大秦是一個軍國主義國家,這樣的國家軍方的影響力能低到哪去?
沒有了戰爭,軍人的價值無法得到體現,很多人想要晉升依靠的就是戰爭,一旦世界和平了軍人就是個擺設,那么什么影響力,什么晉升,那想都別想。
事實也證明軍人一旦失去了價值必定是要被統治者所忌憚,王翦正是看到了這點才急流勇退,那些沒眼色的家伙也在始皇帝的逐步安排下各自辭官歸隱,一些自小與始皇帝長大的人,如蒙恬、王賁才能迅速的上位。
蒙恬和王賁等人也是軍人,他們同樣渴望戰爭,因此和老一輩的軍人沒什么區別,哦……還是有區別的,至少老一輩的軍人沒有辦法像這些親信一樣以發小的身份說一些可能不太合適的話。
“其實……若是沒有夷陵之亂,天下遲早也會四處叛亂,欣所知所聞,不但是項氏,各國潛逃的王室哪個不是在蓄謀復起?只是……諫言者皆被排擠,軍方又樂于戰事頻發,所以……”司馬欣嘆了口氣。
“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表達錯誤了?按照你的意思,現在這個局面是大秦武人造成的?”呂哲眉頭挑得很高,一臉納悶地看著司馬欣。
“主上,欣沒有說錯。蒙氏與王氏一直在爭奪北疆的控制權,因為他們知道大秦能打仗的地方不多了,想要維持自己的富貴榮華,也讓子孫得以蒙蔭,沒有戰功的寵信總會出現變故。蒙氏與王氏一直在鼓吹對北對南開戰,那是早就有的事情了,聽說王氏還找了一個術士,想要諫言什么亡秦者胡,為的就是讓陛下下定決心與草原胡人開戰。”司馬欣說得是信誓旦旦。
亡秦者胡?似乎沒胡說八道啊!要是后面沒有秦軍逐北千里,匈奴人驅馬南下是真的能打到咸陽城下,再來一個秦惠文王時期的胡騎兵臨城下舊事重演,這一次可就不是一萬秦軍能解決數萬義渠兵那么簡單了,天下震動之后會發生什么事情真的不好說。
始皇帝會讓胡騎兵臨城下?那純粹是在開玩笑!這么一位雄才偉略的皇帝似乎公開說過,他寧愿讓山東諸國兵臨城下也不會讓胡騎一馬馳騁疆土。雖然不是太明白始皇帝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可是大概能理解為“寧予叛賊,不予異族”。
大秦一統天下后采取的是內輕外重,既是軍隊全部調到國界邊境線,對外采取鐵血征討,對內卻是駐軍不多。很多人說這是始皇帝沒有看見六國雖滅但是并不平靜,或者是覺得自己的威嚴六國人不敢冒犯,下了一生最為錯誤的戰略,以至于六國叛亂的時候國內無兵可用。
說實話,不在當時誰又能去評論什么?馬后炮什么的最是惹人厭惡!
就現實來說,大秦屯兵邊境是一種實際的需要,北境匈奴蠢蠢欲動,南方百越不得不除,哪怕是內部真的不穩,可是總好過異族入侵然后內部矛盾爆發吧?不趁著內部尚且能壓得住的時候先把外患解除了,再回過頭來梳理內部,按照當時的情況先梳理內部,梳理到一半外患就要爆發,那時就該是異族馳騁中原,國土大量淪喪的局面了。
“這……”呂哲怎么就想到了民國往事了呢?
秦國想要先解除外部的矛盾,致使內部的矛盾在外患沒有解決的時候先爆發,只是始皇帝英年早逝才使得戰略沒有能夠成功實施的可能,這似乎不能說是決策錯誤。
攮外必先安內這句話難道是從秦時總結來的?那似乎……太斷章取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