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試探性的攻擊想要轉變成全面的進攻并不是那么容易,那需要對全軍做出預先的部署,另外四萬五千人去進攻偌大的營盤周文也不敢讓部隊太過深入。一旦后續部隊跟不上就有脫節被圍困的危險,哪怕是百越人的戰斗力再怎么不堪,這樣的危險也不是周文敢冒的。
平推大概兩里左右,營盤的鳴金聲被敲響,進入百越城寨因為窩棚眾多分得有些散的部隊緩步后退,直至完全退出城寨時這次試探性進攻也就到此為止。
當呂哲軍完全退去,百越眾酋長、部落首領也總算是吵完了,他們更加迫切地想要離開這里,但是也清楚必然是需要做好準備,這些準備包括砍伐木材制作木筏、等待閩越舟船到來、選出哪些人作為殿后部隊。
留下來殿后的部隊因為互相猜忌當然不能是一族單獨留下來,那么甌越、閩越、南越和其它亂七八糟的部落都出一些人也就成了必然。
或許是出于某種愧疚心理,譯吁宋這一甌越族群留下的人會最多,他自己也決定留下作為殿后部隊的主將。
這一決定讓開明森陷入某種疑神疑鬼的狀態,騶無諸則是覺得不妥,因此兩人都是提出反對意見。
開明森是怕譯吁宋殿后是假投降是真,一旦殿后的部隊投降了,那有留下殿后部隊和沒有留下殿后部隊有什么區別?
騶無諸則是出于另外一種心理了,百越之中有點遠見和威望的人真真是不多,這一次北征雖然是打成這樣子,可是百越之中很顯然沒有人可以比譯吁宋做得更好了。
一次的失敗并不算什么,雖然說這次失敗讓百越流的血很多,但是都已經流了那么多血了再可能會失去百越之中難得有遠見的譯吁宋,騶無諸覺得這樣百越才真的是要完了。
“我留下吧。”騶無諸說這句話的時候并不是沒有遲疑。
只有弱小者才會想要抱團,因為一旦不抱團就絕對活不下去,同時在生死存亡階段就應該暫時摒除私心,要是到了馬上就要死的時候才內斗,哪怕能活也肯定是要變成必死。
騶無諸自愿留下來殿后不是多么偉大,而是開明森很明顯不相信這次北侵的召集人譯吁宋,讓開明森留下來哪怕開明森自己愿意騶無諸也不愿意,那只有騶無諸自己留下來了。
這都是什么狗屁倒驢的事情啊!也難怪百越這個族群出現都幾百年了還是這般鳥樣,無外乎就是像開明森這種白癡太多了,像譯吁宋這人出現得太少了。
遠在資水平原的呂哲時刻都在關注戰局發展,他們這里離戰場也就是百里左右,快馬用換乘的方式疾走七個時辰能夠來一趟來回。
部隊很順利的完成主將輪換,百越人奇怪地進行龜縮,周文接過軍權之后小心謹慎,一切的信息哪怕是稍微有些延遲,也沒有造成嚴重的脫節。
“周文小心謹慎得過分了,且對部隊的運用也有些遲鈍。”呂哲并沒有過多的奢望什么,只要前方的部隊沒有戰敗,能夠將百越人擋住,那就算是完成了任務,總不能奢求每個委派的主將都能像司馬欣那樣給出驚喜。
總得來說,一支崛起日短的勢力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不足,文藝點的解釋就是底蘊不夠,先天性上的缺失什么的。
作為軍師,蒯通在想的卻是百越人為什么會詭異地龜縮,他的眼睛本來就不大,瞇起來之后就顯得更小:“百越……恐怕是內訌在即了啊?”
雖然是遲疑的口氣,可是蒯通逐漸嚴肅下來的臉龐對自己的猜測顯然是有著七八分把握,他看向呂哲道:“可以利用一下。”
利用?分化瓦解什么的,華族軍事歷史上從來都不會缺少這些謀略,很多時候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將強大的對手瓦解,近期最為出名的就是趙國名將的李牧事件,加速了秦一統天下的腳步。用最小的代價去完成最好的軍事勝利,蒯通的職責就是這么回事。
話又說回來了,軍師在以前并沒有這么個職務,是呂哲這個家伙續統領之后又“發明”出來的官職,蒯通也是近些日子才搞明白軍師是個什么玩意,漸漸進入了軍師該有的狀態,以前就和一個提提意見混日子的閑雜人等。
“那就利用一下。”呂哲無所謂啊,怎么看這場戰事都贏定了,差別就是能夠消滅多少百越人而已,既然蒯通漸漸進入角色,想玩……呃,想要施展自己的軍略才能,那就去試試也好。
蒯通當即就站起來:“那職就先行前往戰場。”走了幾步又傳回來:“主上,職能夠做下什么許諾?另外也請主上讓職將譯吁澤帶走。”
譯吁澤,一個都快被遺忘了的家伙,他是在夷陵之戰和江陵之戰中間被呂哲所俘虜,其身份是譯吁宋的族弟,一直都被呂哲當成豬養了起來,也早早就被消磨掉心志成為廢物,本是要在攻略嶺南的時候發揮作用,現在蒯通覺得對自己施展分化瓦解有用處,那就帶走好了。
呂哲現在唯一想的就是等駱搖這支部隊趕緊過來,好安排后續的部署,安排好之后就親身前往戰場。
戰局勢態發展良好,戰前又有明確的目標,需要操心的事情逐漸變少,呂哲的心態輕松下來也就成了理所當然。事實上該輕松的時候絕對要放松,不然時時刻刻的緊繃沒把自己搞崩潰也該將自己逼瘋了。
在蒯通出發后的第二天上午,斥候回報在西北方向發現一支大軍正在靠近,幾乎是斥候剛剛回報的時候,駱搖派來的聯絡官也抵達營盤。
駱搖這支部隊是從巴郡走過森林、渡過河段、爬過山嶺經過兩個月的漫長行軍才抵達長沙郡,他們從巴郡出發的時候有十八萬人,在抵達資水平原的時候竟是只剩下不到十四萬人。
“消失的四萬余人在路上損失過萬人,其余有部分被留在臨沅養傷。”駱搖比呂哲以前所見的要憔悴上非常多,他的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留下了一道恐怖的傷疤,而那傷痕很明顯是被野獸的爪子抓傷。
武梁、義兼、雕定等追隨呂哲從夷陵起兵的將校們,他們從巴郡來到長沙狀況也不是太好,聽說義兼在行軍途中還中了毒,是因為收服之中的百越有巫師緊急救治才留下一條命來。
叢林中多蚊蟲、野獸和毒蛇,還有毒瘴氣、沼澤等大自然的陷阱,駱搖等人從蒼梧郡走森林突襲巴郡時,出發的時候有二十五萬人左右,因為需要開路和修建道路,等待到了巴郡境內只剩下二十萬左右,當時聽到這樣匯報的呂哲就對在蠻荒中行軍的殘酷性有相當的了解。可是他們不是從原路返回的么,怎么走以前修建的道路還會有這樣的損失?
“大約是冬季……”呂哲詭異地想起了有這么一首歌,他可以肯定減員是因為季節的關系。
是和季節有關,其實也跟森林有更大的關系,在森林中修路注定是不可能修出一條好路,簡陋的條件下也即是砍伐樹木清出一條能讓人走的道路,另外就是遇水搭橋什么的。
可那是森林啊,哪怕不是在萬物復蘇的春季,森林里的道路只要有那么一兩個月不走絕對要來個大變樣,再有一些不在冬季冬眠的野獸破壞,除非是水泥路什么的,不然有修路和沒修路的區別其實不大。
“和疲勞也有關系,大軍將近五個月沒有經過有效的休整,不是在作戰狀態就是在行軍狀態,很多人的身體都垮了。”武梁又給出了一個解釋。
呂哲相信,畢竟將領都是這幅摸樣,還能奢望士卒的狀況會更好嗎?但是理解歸理解,他是一方人主,且只要收服的百越人沒有要反的跡象,心里也不太把歸附的百越人命當回事,因此問:“還能作戰嗎?”
駱搖稍微有那么點遲疑,部隊真的太疲勞了,若不是途徑蒼梧郡臨沅城得到喘息,這支部隊早就該垮了。但是,他看見的呂哲雖然是在用問句,可是神色很顯然已經拿定主意,只能無奈道:“主上有所差遣,唯效死命。”
老遠的被從巴郡調過來,那必定是有需要該支部隊的理由,不管是什么原因駱搖十分清楚自己都不能拒絕,一旦拒絕且不談那些歸附的百越人會面臨什么命運,他之前的所有用功就將付之東流了。
“呵呵呵……”一陣笑聲,呂哲很滿意駱搖的回答,他甚至站起來走過去拍了拍駱搖的肩膀以示親昵:“別那么緊張,你們不用開赴戰場,只需把守各條要道,期間可以一邊休整。”
駱搖要不要表現得受寵若驚呢?
呂哲看到駱搖很明顯的松了口氣又補充:“長沙的連氏、黃氏、甏氏,這三個氏族也都歸附,你留守后方也要注意他們。”
剛剛松了口氣的駱搖又將心提起來了:“歸而復判?”
呂哲是不太信任墻頭草的,他只打算帶著三氏族長和三氏中少量的部隊一同前去戰場,所以該小心還是得小心,要是在這里出現差錯那才叫功虧于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