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謝大盟、趙無恤2014的厚愛。“頭疼也不行”,終于是舵主了,感謝,開心。)
所謂耀陣,就是單挑。兩軍陣前,夸武耀力,斬殺敵將,弱敵士氣,可謂一舉數得,這是一種戰場手段。
兩軍陣前的耀陣,不是隨便一個武將都敢這么做的。因為你要在萬軍陣前耀陣搦戰,就要有決死的覺悟。沒有強大的自信,沒有你死我活的決心,誰敢做這樣的事?所謂“將為兵之膽”,只有時刻有戰死覺悟武將,才是真正的“兵之膽”。
三國時期,多有斗將,不是因為一將折便全軍潰(戰場不是演義),而是有如此武勇與將膽的初、中級將領(高級將領或一軍主將單挑,是不可接受的,當然,超級猛人例外),才能令驕兵悍將膺服,才能成為一軍堅石,以勇猛之姿,摧敵鋒刃。這,大概才是三國斗將及單挑的真正意義所在吧。
耀陣單挑,在三國時代,屢見不鮮,尤其是崇尚勇武、以力為雄的并州軍、西涼軍、幽州軍,以及黃巾、黑山、白波等亂軍最喜使用。而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呂布的并州軍與董卓的西涼軍。
呂布在長安之亂時,就曾與郭汜單挑,一擊傷其手臂,若非西涼軍搶救及時,郭汜早沒命了。同樣還是呂布軍,在郝萌之亂時,曹性反水,曾與郝萌單挑,結果曹性被刺傷,卻斬斷了郝萌的手臂。
以上事例可不是出自把單挑當過家家玩的演義,而是載于野史。連惜墨如金的史籍都記載此事,可想而知深受胡風影響的并州軍的英雄情結。
眼下對陣雙方,除了袁紹的直系軍隊之外,呂布的并州軍、張燕的黑山軍、休屠各胡與雁門烏丸,全都是最喜夸武耀力之軍,在正式開戰之前,耀陣揚威,最正常不過。
在一聲聲助威聲中,只見袁軍左翼一名騎士越眾而出,他身著沒有拋光的兩檔鎧,頭上用紅巾包裹,鞍橋兩側轡鉤上各掛有一張騎弓,這正是左右馳射手的標志。隨著戰馬緩慢行走,披膊上的甲葉和鶻尾葉也隨之發生碰撞,發出輕微的金鐵之聲。雖然沒有任何耀武揚威的舉動,沙場卻頓時寂靜下來,許多人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名在陣前勒馬慢行的騎士。
此人是誰?袁軍的士兵不斷交頭接耳,口口相傳,很快,一個熟悉的名字跳入馬悍的耳中:成廉。
原來是他!馬悍暗暗點頭,是他就對了,此人可是呂布手下八健將之一,武力值絕對可以排入八健將的前三,僅遜于張遼及高順(八健將中,有臧霸而無高順,不過很顯然臧霸與呂布沒半毛錢關系,故以高順代之)。據聞呂布沖陣時,常常帶成廉與魏越及數十驃騎,催敵破鋒,當者披糜,號稱“萬人敵”。
嗯,且看看這萬人敵有何出奇之處。
成廉自東向西走馬,也不出聲,斜眼睥睨對面軍陣。黑黢黢的鎧甲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幽幽的光芒。黑山軍的軍陣走馬道處,有人飛馳而出,面對著成廉跑來。
來人越來越近,手中長矛夾于臂下,斜斜對準成廉。成廉也從鞍鉤上摘下長矛,矛尖點地,戰馬輕馳,目光低垂,仿佛漫不經心。
雙方一個疾沖,一個緩行,根本感受不到搏殺之氣。待沖到三十步之遙,來人顯然被成廉異常舉動搞懵了,似乎有些躊躇,馬速慢了下來。就在這時,成廉卻驟然加快馬速,挾著一股疾風,迎面撲向對方。
來人驚愕失惜之下,倉皇一矛刺出。兩馬接首之際,只聽得一聲大吼,成廉長矛后發先至,在對手矛尖刺觸及自己前檔鎧之時,手中矛尖已貫喉而過。
兩馬交錯,成廉順手扭轉矛桿,鋒利的矛刃生生將對手脖頸絞斷。而對手因瞬間死亡,力量驟失,矛尖只在成廉的前檔鎧上劃出一條淺淺的白痕。
來人的腦袋還有一小片皮肉連接在脖頸上,隨著戰馬奔跑,顫巍巍抖動,鮮血怒噴如泉。奔不出十步,無頭尸體嗒然墜地。
一擊而亡,其狀兇殘如斯,莫說黑山聯軍,便是袁軍這邊,也是一片駭然。直到并州軍發出震天價叫喊,袁紹三軍才一齊歡呼起來。
馬悍點點頭,這個成廉,果然是勇猛之士,不愧為長期與胡人作戰的并州軍悍將。
管亥頗有不服:“嘿,那黑山軍之將太弱,若是我出手,同樣可一擊斬其首。”
馬悍瞥了管亥一眼,正想說什么,眼角一掃,改口笑道:“若是接下來這幾個,生德又如何對付?”
對面黑山聯軍中有傳來一陣怒罵,沒過多久,四名騎士從軍陣深處跑出,這一次,出來的似是烏丸人。而呂布這邊,卻并未派人接應。就在這時,但見成廉將長矛往地上一插,馭馬疾馳,摘下左邊騎弓,也不知他如何張弓,就已經連出三箭,七十步外,那幾個的騎士應弦落馬。剩下的那名騎士見狀,慌忙掉轉馬頭。
這時成廉已經跑到西邊,幾乎到陣尾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見敵騎,微微冷笑,當即撥馬而還。將騎弓掛好左邊轡鉤,摘下右邊另一張騎弓,拈弓搭箭,也不刻意瞄準,舉手就是一箭。
此時敵陣中已有盾騎出來接應,那箭恰好擦盾牌而過,把最后一名騎士射離馬鞍……
冀州軍一片寂靜,過了一會,歡呼如雷。
馬悍笑顧管亥:“如何?”
管亥泄氣搖頭,他自問騎戰不在此人之下,但箭術……差得太遠了,怕只有城守才能勝之吧。
夏侯蘭出身白馬義從,馳射也極好,但與之相較,也自覺不如,或許子龍兄長可勝之。
成廉出陣,以一敵五,近殺遠射,摧折敵鋒,令袁軍士氣高熾,歡呼動天。
望樓高臺之上,金盔金甲的袁紹安坐長榻之上,頭頂黃羅傘蓋,身后是圍成半圓的玉屏風,左右陪坐著兩個謀士:冀州別駕田豐、治中從事牽招,兩側更侍立著數名冀州重將。至于手下第一謀臣沮授,則坐鎮鄴城,未隨軍至常山。
袁紹對于今日首戰寄予厚望,呂布手下耀陣,旗開得勝,非但打擊了黑山軍氣焰,更是取得一個極好的彩頭。袁紹很是滿意,只是仍有些許遺憾,取得這般戰功的,不是自己直屬軍將……可惜了,手下兩員猛將中,顏良守鄴城,文丑戰朝歌,都未在此,否則也不會被呂布拔去頭籌。
不過,似乎身邊也有戰將,袁紹轉頭對身側的騎督張郃道:“溫侯麾下果然出手不凡,儁乂,汝以為如何?”說得云淡風清,眼神里卻滿是期待。
張郃離陣前不是很近,但他眼力過人,成廉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他自認為一連射殺四人不是太難,但要做到像成廉這樣舉重若輕,絕非易事。他當然知道主公的言外之意,但即使換自己上陣,也不過如此,未必就能穩壓成廉一頭。即便一連射殺五人乃至更多,又有何意義?
張郃恭身施以一禮,朗聲道:“主公明鑒,覆軍殺將,一箭足矣,某之箭,從不傷無名小卒。”
袁紹見張郃猶豫,本有些不喜,聽到此言,頓時喜上眉梢,連聲夸口:“孤有儁乂,又何需左右馳射之士?”說罷,令親隨取來黑漆長弓賜給張郃。
張郃連聲稱謝,雙手接弓,眼角朝成廉的方向看了一眼,嘴皮子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此刻,袁軍右翼“呂”字大纛之下,一人一馬,如烈陽赤焰,分外奪人眼目。
金冠束頂,面如紫玉,雙目開合如電,一身銀光燦燦的明光鎧,反射灼目的陽光,令人難睜雙目。鞍后寶弓,手中丈八重戟,再加上那偉岸雄健的身軀,給人一種如山沉重的壓力。胯下龍駒,如同一團烈火,赤紅奪目。遠遠望去,銀甲赤駒,人如虎,馬如龍。縱然身邊圍繞著一群響當當的猛將,但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的,就只有他!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
看見部下弓矢立功,呂布眼睛瞇起,滿意點頭,側首對身邊親將、帳內督魏越笑道:“孤本擔心義節(成廉字)在西都溫柔鄉呆久了,對陣難免生疏,孰料他的身手依舊不減當年。當日孤與郭汜交戰時,若有義節掠陣,以其箭術,西涼人未必能搶得回郭汜。”
魏越自付身手不在成廉之下,眼見成廉立功,于萬軍陣前耀陣,風光無兩,心頭也熱切起來,在馬上躬身道:“主公,黑山賊一對一無人是義節的對手,必倚多為勝,請準越出擊,為義節掠陣。”
呂布尚未答話,旁側一個一身玄甲、氣度威嚴的將領道:“賊人氣已被奪,一時半會不會再有人來挑戰……而且,縱有賊人出陣,也須讓袁車騎麾下將領展露身手,實不宜與之爭鋒。”
“文遠言之有理,我等來此是客,力撥頭籌足矣,實不宜喧賓奪主。”呂布深以為然,轉頭對身后的騎都尉郝萌、高順說道,“賊騎眾多,料來也是精銳,此戰一時怕是決不出勝負,汝等在后替孤押陣,非不得已,不許輕啟戰端。”說罷,微抖韁繩,寶馬通靈,向前竄出。
馬悍遠遠看到左翼陣前突然奔出一匹火龍駒,載著一員銀甲持戟大將,帶了二十來名隨從,奔到陣前與成廉匯合。隨后一聲呼嘯,二十余騎卷起一股狂飆,從兩軍陣前刮過,向南面敵軍右側奔去。
一桿黑底赤邊的“呂”字大纛,迎風激揚。
呂布!是呂布!
馬悍眼神火熱起來,三國第一將啊!就讓我看一看,你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