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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八,由泗入淮,船到淮陰。
馬悍初入徐州時,尚藉藉無名,故而悄悄過境。時隔數月,如今他已是徐州名人,自然不能再悄然而去,更別說他還另有意圖。
廣陵太守趙昱,也是徐州名士,聽聞近來聲名鵲起的馬悍過境拜會,驚喜之下,立即前往北門淮水之濱迎接。
馬悍甫一接觸,就感覺這位廣陵太守性格隨和,言談灑脫,頗有幾分數十年后常見的那種魏晉名士風度。
趙昱對英姿煥發的馬悍也頗為嘉許,雙方言談甚歡,趙昱還為馬悍一一引見陪同迎接的郡府諸吏,馬悍頻頻拱手點頭,并不太在意。直到趙昱指著一個三十四、五歲,面目沉毅,留著短髭,顯得頗為精悍的小吏介紹道:“這位是淮陰府寺金曹,海陵呂岱呂定公。”
馬悍例行公事拱手笑道:“原來是呂金曹……嗯,呂……”馬悍生生將那個“岱”字吞了回去,這個字一出,那就是得罪人了。古時除了父母長輩,不得呼其名,只能稱字。而馬悍對“呂定公”完全不熟,但對“呂岱”卻很有印象,故此差點脫口而出。這個名字他絕對聽說過,而且貌似是東吳那邊的人物。
能夠讓馬悍有印象的,絕對是三國上得了臺盤的人物,不是名士就是名將,這呂岱貌似是后者。如此說來,這呂岱還沒有到東吳去么?嗯,也對,眼下孫堅已死,但孫策尚未崛起,呂岱沒投江東,也不稀奇。
馬悍卻是不知,呂岱前半生堪稱蹉跎,四十歲以前一直為小吏,默默無聞。直到后來避徐州之亂投奔江東,得到孫權(并非孫策)賞識,才平步青云,封侯拜將,最終成為東吳重臣之一。
所謂金曹,就是一郡或一縣管財務、賦稅的小吏。眼下呂岱是郡府金曹,那就相當三百石中級官吏了。對于一個年屆不惑、壯志未酬的人來說,的確蠻憋屈。
馬悍在言談中得知呂岱亦出身寒門——其實猜也可以猜到,若此人出身世家,哪怕是地方豪強,都不會在這把年紀混得這般模樣。要知道,同在徐州,同是不遠的下邳,陳登可是二十五歲就出任東陽長了。
馬悍不由得動起了心思,難得碰到一個寒門人才,而且是允文允武的人才,最重要的是郁郁不得志的人才,能不能收過來呢?
在趙昱的歡迎宴會中,馬悍特意請呂岱挨近自己下座,席間除了對趙昱說話最多之外,其次就是呂岱了。那種器重之意,是人都看得出來。弄得趙昱驚奇不已,還以為二人相識或有拐彎抹角的親戚關系。等弄清楚只不過是投緣而已,不由大笑舉樽以祝。
呂岱在感激馬悍看重的同時,也察覺出了其招攬之意,思慮再三,還是借敬酒之時,隱晦地說其父年邁,難以長途奔波,而且也難適應北地寒氣……話不用多說,彼此明了,這就是婉拒了。
呂岱之父或許真的是年老體弱,不堪遠徙,但誰又能說,呂岱真正拒絕的原因,不是因自己的出身及眼下一個小小的城守身份呢?馬悍悶悶灌了一口酒,三國啊三國,縱有名聲無出身,招一個寒門人才亦何其難也,難道只能到黃巾賊里挖人才么?
當馬悍還在喝悶酒時,甘梅已經在兩名白狼悍騎戰士的護送下回到家中,但是迎接她的,并非笑容與淚水,而是其父兄一臉慍色。
甘梅前腳進屋,其兄后腳就將大門砰地重重關上,差點沒砸到兩名白狼悍騎戰士,把兩人整得一愣一愣的。
甘梅惶然道:“阿兄為何如此對待客人?小妹的性命,可是他們救的啊!”
這時就聽身后重重一哼:“倘若當日他們救你性命,即刻送還,我還當他們是救女恩人……可是你看他們怎么做?擄你北上,壞你名節,如此做為,與那張闿惡賊何異?若非看在他那‘萬家生佛’的名頭上,老夫非得上門論個曲直不可!”
甘梅一聽這聲音,趕緊跪下:“阿翁,女兒歸來了。”
這是一個年約四旬,面容冷硬的中年人,除了臉型與甘梅有些肖似之外,五官沒有太多相似之處,估計甘梅是像母親居多。
“還不快回房!”甘父冷哼一聲,拂袖轉身。
甘梅想說什么,終究開不了口,垂首而去。
甘梅之兄猶自氣不過,對父親道:“阿翁,這馬驚龍若是悄然帶小妹而去,再悄然帶回,看在此人若大名聲上,那倒也罷了。可是,他不該將此事鬧得盡人皆知,這讓小妹以后如何嫁人?”
甘父瞪了兒子一眼:“事已到此,還能如何?此人若是徐州軍將,為父還可以向趙太守,或陶州牧申訴。但人家是遼東軍將,很快就要離開,今后未必會再踏入徐州一步,奈何?”
“那……”
“好在我們也只是在廣陵避亂,眼下曹軍已從沛國退兵多日,我們也該回去了。返回沛國后,相信閑言雜語會少許多,然后尋一合適人家,盡快將你小妹嫁了……”
甘父剛想嫁女兒,結果第二天就有說媒登門,而且來人的來頭還不小——太守趙昱的夫人的乳母,說親的對象,就是遼東騎都尉馬悍。
馬悍居然請動太守出面求親,這令甘父驚喜不已,原本一腔怨氣頓時煙消云散。但還沒高興多久,等他弄清楚是娶女兒為妾,頓時大光其火,臉色鐵青。如果來人不是太守夫人的乳母,甘父會連人帶聘禮一起扔到巷子外邊去。
太守的面子都不給!果然硬氣啊。
隔日,馬悍親自登門,拜會甘父。
馬悍一襲青衫,頭戴方巾,手提禮盒,只帶了個黑漢周倉,用來襯托自家玉樹臨風。以至于甘父看到他時,怎都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翩翩佳公子,竟是北地軍將。
應當說,甘父對馬悍的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如果馬悍是在徐州為將,甚至在遼西為將也不打緊,只要不是娶女為妾,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但是——就是因這“但是”……
甘父最后冷冷道:“若馬君是世宦之家,娶妾尚可,但是平民,此乃違制之舉。雖說方今天下大亂,禮崩樂壞,而甘氏雖非望族,亦不會自甘墮落……”
泥馬!馬悍差點要發飆了,納個妾而已,怎么又跟出身扯上關系啊!是不是老子沒有出身,就沒法在三國混下去了?!
如果說別的,馬悍還會設法解決,但一牽扯到這出身,馬悍真是火大了,而且有火還沒處發,有氣無處泄。
馬悍騰地站起,冷冷對甘父及甘梅之兄道:“事既不諧,某亦無話可說,便向甘梅隔簾道別,可以吧?”馬悍嘴里在征求意見,腳步卻毫不猶豫邁向甘家側屋。
甘家父子剛想拒絕,被馬悍飽含殺氣的目光冷冷一瞥,渾身像淋了一盆冰水,僵住了。再看門口,那鐵塔般地黑漢抱臂當戶而立,完全擋住了大門,想過?沒門!直到這時,甘家父子才真正領略到了這個看似儒雅的都尉霸道的一面。
馬悍走到甘梅房門前,停下腳步,他知道甘梅就在簾后,但他不會掀簾而入,這里畢竟是甘家,若這么做,只會給這個女孩帶來更大的麻煩。
馬悍沒有過多磨嘰,只簡簡單單說了一句:“你放心,事情沒完。除了我,沒人能娶你。等著我!”說罷轉身而去。
簾后,只傳來一抹顫抖的柔聲:“東海之行,長河伴君,甘梅,從不后悔。”
事情沒完!馬悍不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做了這方面的準備。他從白狼悍騎與樓船士中各挑出兩人,就讓這四人留在淮陰,暗中保護甘梅。等甘家離開淮陰,重返小沛時,路上伺機劫之——沒錯,馬悍真打算客串一把張闿了。似他這樣的黑道出身,哪會玩什么才子佳人的傷感悲懷。這不是現代,任你走到天涯海角都可以聯系。在這漢末亂世紛紛中,一旦分離,此生或許再難相見。
有緣相遇,就不要輕言放棄,與其指望天意,不如自己努力。
四月中,馬悍在淮陰補充了消耗的物資糧草,拔纜啟航。
這一次徐州之行,可謂有得有失,馬悍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體會到出身帶給他的切膚之痛。說實話,真要解決出身,并不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他現在是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關系有關系——白狼城里就有兩個與扶風馬家有關系的人,其中一個還是扶風馬氏家主之女。好好操作一下,入個旁支還是沒問題的。真正的問題是,入旁支有用么?
馬鈞是扶風馬氏旁支子弟,但又有誰理會他。
馬騰、馬超父子是正宗嫡系,更是獨霸一方的軍閥,可是又有哪個謀士主動投奔?
關鍵的關鍵,是擁有一個特殊的、令天下門閥世家無法忽視、難以拒絕的身份。
實力、出身、身份,三者合而為一,方為立身三國之道。
馬悍憑欄遠眺江浦,正感概唏噓之際,突見江岸上一騎飛奔而來,激起一溜長長的煙塵。馬上騎士不斷向船隊揮手,大聲叫嚷什么,聲音順風飄來,隱約可聞:“……城守……請……等等……”
居然是自己留在淮陰的兩名白狼悍騎之一!莫非……
馬悍立即下令:“用小船將他接過來!”
一刻時后,小船將來騎接上樓船,果然是白狼悍騎之一。這戰士氣喘吁吁,滿面泥塵,顧不得喘勻氣息,便向馬悍報告了一個震撼性消息:
“稟報……稟報城守!曹操二度入寇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