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二年(195年),二月中,江淮已春回大地,而遼西冰雪初化。
初春的早晨,紅紅的爐火,溫暖的被窩,沒人愿意在這個時候起來,馬悍也是一樣,尤其是被窩里多了一個白玉美人之后。整整一個冬天,馬悍都在奮力耕耘,可謂享盡溫柔滋味。不過,馬悍并不想那么早要孩子,他的事業剛剛起步,還不想有太多的牽掛,所以每到緊要時刻,他都會采取一些措施,避免中出。
但是,今日似乎有人不想讓馬悍太舒服了,一陣長長低沉的號角聲,將馬悍驚起。身旁一條雪白柔嫩的手臂,像青藤一樣纏繞上馬悍精壯厚實的胸膛,一個令人骨酥的慵懶聲音響起:“好吵,怎么了?”
“有緊急軍情!”馬悍赤著身體從厚厚的貂絨被窩里鉆出,找到自己的平角短褲與彈力背心穿上。
甘梅困意頓消,從暖暖的被窩里鉆出,隨意披上一件厚袍,也顧不得酥胸半露,急忙跪坐著為夫君著衣、梳頭。
馬悍愛憐地看著眼前這個嬌媚動人的少女,低聲道:“這服侍之事,應當是念奴來做。嗯,看來我得向離姬要回來……”
“啊!郎君不可!服侍郎君本就是妾身份內之事,萬不可讓離姬姊姊以為妾身不能盡責。”甘梅神情惶急,顯然是認真的。
馬悍也知道,在這個時代,妾其實就是高級的奴婢而已,但馬悍從沒那樣想過。在他心里,一直把這個溫潤如玉、柔美可人的少女視為情人。這個世界上。男人對什么樣的女人最好?毫無疑問,就是情人。
梳洗罷,馬悍走到玄關處時,正要拉開房門,忽然手一頓,似乎想起什么,回頭,看到了甘梅眼睛里的驚喜。
“以為我忘了么?”馬悍笑笑,向他的小情人招招手。
甘梅輕快趨前,如乳燕投懷。閉上眼,仰起皎潔如月的面龐。
馬悍輕輕在那不涂丹朱,卻勝似丹朱的鮮艷紅唇輕輕一吻,然后松開、開門、離去。
甘梅將豐滿柔軟的嬌軀輕輕倚在門邊,伸指按住嘴唇,臉上漾起幸福滿足的笑容。對她這樣的小女人而言,清晨愛郎出門前飽含深情的一吻,就足以讓她整整一天都有好心情。
馬悍在甘梅面前從容不迫,但一出門。立即雷厲風行。在城守府側堂耳室,馬悍邊吃早餐,邊聽哨探稟報。
“……我軍設于玄水北岸的烽燧燃起兩道狼煙,接著有信鷹傳書。發現幽州盧龍塞方向有一支不下五百騎軍,打著公孫旗號,正欲渡玄水,向我白狼城而來。”
哨探的話中。包含大量白狼城的獨特信息。比如玄水(今青龍河)就是距白狼城八十多里的一條自西北向東南流淌的河流,與盧水交匯,注入濡水。最后奔流入海。這條河,就是白狼城與幽州方面默認的分界,河北為白狼城勢力范圍,河南為幽州地界。無論哪一方越過這條河,都視為越界。
白狼城方面,在玄水北岸沿岸設有五個烽燧;同樣,幽州方面,在南岸也設有數個烽火臺。任何一方但有異動,都會在第一時間燃起烽火。不過,比起幽州那邊只能單純靠點幾堆狼煙,來籠統表示敵情,白狼城方面可謂先進多了,白狼城的烽燧有信鷹。
馬悍最初從素利那里弄到兩對信鷹,在此基礎上,通過招募、訓練、懸賞捕鷹等等手段,不斷擴充。經過兩年多的發展,最后形成有鷹奴百余人,信鷹五十余只、通訊解碼員三十余人的規模。
馬悍將之命名為“鷹眼”,級別為曲(軍侯)一級,與狼牙飛騎同直屬城守府,是這個時代最早的情報作戰科。
馬悍似乎想到什么,問道:“打著公孫旗號?沒有別的旗幟了?”
“回城守,是的。”
“只有公孫旗號,莫非……”
馬悍正揣測間,城守府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步伐,信鷹傳來第二個消息,證實了他的猜想。
“……五十里外南關烽燧傳來鷹訊,幽州派出快馬信使,言道幽州白馬校尉公孫續,奉前將軍之令,借道白狼谷,望城守萬勿誤解,并懇請俯允。書信與信使隨后就到。另,公孫續率五百白馬義從,已渡過玄水,但未敢闖過烽燧,靜候城守定奪。”
前后兩個消息,間隔不過短短一刻,情況很快明朗,可想而知信鷹傳遞消息之快。
“白馬校尉?看來這公孫續是升官了啊,還是率易候的精銳義從。借道白狼谷么……”馬悍沉吟起來,從公孫續所率人馬來看,不足以對白狼城構成威脅,而且渡河之后,也很守規矩,沒敢亂闖。這樣看來,借道的可能性大。但問題是他借道……準確的說,是公孫瓚令其子率精銳義從借道是什么意思?如果說要對白狼城不利,沒必要這樣暴露企圖,而且天氣狀況也不適合圍城作戰。但若真是借道出擊,那他想出擊誰?白狼谷外就是平岡,那里是白狼城的盟友鮮卑素利部,難道……
正琢磨間,鎮守本城的騎司馬趙云、假司馬夏侯蘭、輪值白狼營的步軍司馬樂進、軍侯周倉、裴元紹、唐努、狼牙飛騎衛隊軍侯烏追、白狼長田豫、白狼丞呂岱都紛紛趕來。除了騎司馬太史慈與假司馬管亥二人巡視文成、廣成二城未歸之外,其余軍政要員俱到場。
得知詳情,眾人討論后一致認為幽州人此舉圖謀本勢力的可能性不大,至于是否借道,端看其目的何在,若是對平岡不利,本著盟友之責,就絕不能答應。畢竟平岡素利那邊,在這兩年來。也為白狼城擋住了代郡烏延與鮮卑軻比能等人的報復企圖。
正商討間,幽州信使到了。
馬悍拆開封漆展信一看,果然是公孫瓚親筆書信,信末還有前將軍的鮮紅大印。公孫瓚在信中作了說明,此次借道的原因,是袁紹派出使者,從代郡高柳出關(此時代郡為劉虞舊部鮮于輔、鮮于銀、齊周等人所據,未歸附公孫瓚),折道向東,欲經白狼谷前往柳城。與烏丸王蹋頓聯盟,威脅幽州側背,故遣子率精銳擊之。
馬悍點點頭,如果是這樣,那這個道還真得借,因為他同樣不希望看到袁紹與蹋頓結盟。對白狼城而言,柳城的烏丸人始終是個潛在的威脅,一旦柳城烏丸與冀州人聯合,得到兵甲裝備補充。實力必大大增強,這對白狼城絕不是好事。
柳城烏丸人的威脅,早已是白狼城軍政官員們的共識,故此了解詳情之后。都一致同意借道,但有一條,必須派最少一曲騎兵加以監視,一直到幽州軍出了白狼谷為止。同時。派出快馬通知平岡鮮卑素利。
定下決議之后,馬悍將消息通過信鷹傳到玄水北岸烽燧,同時令夏侯蘭率一曲五百騎兵。前往“護送”幽州騎兵過境。
大約在午間時分,站在白狼城西門樓上的馬悍等人,看到了自南而來的幽州騎兵。一色的白馬,朱甲棕盔,刀矛弓矢俱備,赤色“公孫”大旗迎風招展。兩側三百步距離外,是高擎著白狼獵頭旗的夏侯蘭等五百白狼悍騎“護送”部隊。
馬悍沒有出城相見的意思,公孫續也沒有入城拜會的想法,雙方間隔里許,遠遠對視一眼,轉瞬淹沒于騎流中。
馬悍扭頭看了趙云一眼,這位昔日的白馬營騎將,此刻臉上帶著深深感懷,目送著那支騎兵遠去,久久不語。
一個時辰后,前方傳來消息,公孫續五百騎已進入白狼谷中段,一切如常,看來果真是去截殺袁紹使者了。
馬悍諸人終于放下心來,正要各自散去,未料想又有一陣緊急腳步聲傳來,眾人抬眼望去,竟是一個鷹眼解碼員,手中托著一個黑碟,其上是一封插著一根紅色羽毛的三級急件。
眾人趕緊又各歸其位,馬悍展開急件看了一會,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驚訝,末了抬頭對眾下屬道:“這是馬首山道北口的烽燧傳來的消息,柳城的烏丸王蹋頓派出五百余騎牙帳騎衛,要求借道白狼谷。”
又一個借道的!
眾人面面相覷,今個兒白狼谷道真是熱鬧啊!
“烏丸人借道的理由是什么?”田豫皺眉道,“他們明知與袁氏結盟是我白狼城之大忌,我們阻之不及,豈會容其過境。”
“國讓問到了點子上,這就是問題所在。”馬悍將手中急件放回黑碟,示意侍衛傳下去。
趙云第一個拿到手上,只看一眼,就脫口而出:“烏丸王迎側閼氏?”
眾人無不目瞪口呆,半響,田豫才喃喃道:“袁紹派來的究竟是使者還是婦人?”
閼氏,是匈奴人妻室的稱呼,烏丸延用此俗。所謂側閼氏,就是烏丸王的側室,地位什么的談不上,等于是兩個勢力之間的聯姻棋子。
“嘿嘿,不知是哪位謀士的主意,真是一招好棋啊!”馬悍以手托著下巴,目光向屬下一掃,“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拒絕烏丸人借道接應袁氏使者,但不能拒絕烏丸王過境迎親。否則,會激起所有烏丸部族義憤,并且在道義上處于下風。”
“那怎么辦?我們就眼睜睜看著烏丸人與袁氏使者從我們的地盤上招搖而過?”周倉憤憤不平。
眾人也一時拿不出良策,就在這時,匆匆腳步聲再度響起,大堂外又出現一個鷹眼成員,手里有黑碟,碟上又是一封插著一支紅羽的急件。
這可是第三封急件了!
當馬悍展開急件時,座位距離他最近的趙云、田豫等人都注意到城守臉上的表情很奇怪:眉毛揚起,眼睛瞪大,似是驚訝,但嘴角卻彎成一個弧度,卻又隱帶笑意。
這是什么情況?
下面諸將還在竊竊私語討論對策。這時一個聲音語出驚人:“還商量個什么勁,咱們大漢的女人,自己還不夠用,倒送給他烏丸人。屁!直接搶他娘的!”
眾人無不側目,說話之人竟是裴元紹——也對,只有他這位前山大王,才會有這樣的思維。
呂岱生性嚴謹,很是不悅,拂然道:“裴軍侯謹言,這里是堂堂城守府,可不是山寨……”話未說完,忽然又聽到一個聲音道,“說得好,就搶他娘的!”
呂岱愕然扭頭,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因為說這話的人,正是馬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