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因情緒波動,效率較差,故而解釋幾句,沒想到引來大盟連發重賞安慰,真是感激加慚愧……嗯,一覺醒來,又是艷陽高照,云淡風清,一切如常,生活繼續。同致謝趙無恤2014、ufgw、光輝的憲章、宇文羽、貴貴大乖乖!)
興平元年三月二十二,遼東太守公孫度在太守府正式召開大會,宴請四方來賓。
在太守府門前,兩位公子:公孫康與公孫恭,恭立于大堂前,代其父迎接每一位來賓,執禮甚恭,滿面春風,頗有禮賢下士之風。
不過,當馬悍出現時,公孫家兩位公子的臉色都變了。公孫康眼睛里閃過一抹深刻的恨意,旋即消失,臉上堆起笑容,拱手道:“年余不見,馬都尉英姿如昔,令人欣慰啊!”
馬悍也笑著回禮:“恭賀太守與二位公子更上一層樓。”言外之意,不言自喻。
二位公孫公子含笑稱謝,只是那笑容有些冷。
馬悍略有些奇怪,公孫康不爽自己很正常,他們之間有過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公孫恭,貌似自己也沒得罪過他啊!怎么眼神也那般不善,莫非……
大堂之上,早已擠滿各郡縣官員,更有奇裝異服、裝飾各異的周邊小國及諸部族大人。這些人當然談不上懂什么禮儀,一個個互相攀談,口沫橫飛,把個莊嚴肅穆的太守府大堂攪成一鍋粥。
馬悍與田豫在侍者引領下,來到正席第一排中間就坐,屁股還沒沾席,就聽到一聲大吼:“侍者,給我換位,我高句麗人不與夫余豕同席!”
堂上哄亂頓時為之一靜,人人側目,但見吼叫之人,頭戴幘巾,衣服錦繡金銀,年約三旬,赤面濃髯,筋骨粗大結實。此人正一臉怒容,惡恨恨盯著側旁蒲席上一個年紀與他差不多的異族人。
被羞辱的異族人頭戴旄帽,飾金銀,身著白袍,領系黑貂圍脖,含下一把黃須,安坐如常,頗有上位者的氣度。只是臉色很是難看,無論是誰,被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都難免激憤。只看他下意識伸手摸腰,就知他想拔刃雪恥。不過,今日出席之人,都不得帶兵刃入殿堂。而且因為來賓太多,太守府格局不夠,除了各郡縣一、二把手與諸胡酋長得以入大堂,任何扈從,都不得入內。故此,這被羞辱的異族人自然是摸了個空,甚連替他出頭的扈從都沒有。
圍觀人群中有認識這二人的,紛紛上前勸阻。從七嘴八舌的對話中,馬悍算聽明白了,這兩人中,大吼大叫的那個人,是高句麗國君伯固的長子,名拔奇,而被羞辱的人,則是夫余國君尉仇臺。
高句麗!夫余!
馬悍好歹也是遼東騎都尉,對遼東周邊國家地區的情況也略有了解,知道這高句麗與夫余雖系出同種,卻是世仇,而且不是一般的世仇,而是百年世仇。
百余年前,夫余強大,高句麗弱,屢屢被侵,割地賠款送女,什么樣羞辱的事都做過。即使這樣,仍然時不時被夫余人寇抄,典型的強國對弱國的欺凌姿態。但在半個甲子前,這種情況卻逐漸改變,高句麗人在一場決定性的伏擊戰中,聚殲夫余人入侵主力,一下將本國劣勢板了回來。自此以后,天平漸漸向高句麗傾斜,風水輪流轉,變成高句麗入侵夫余了。
半個甲子以來,高句麗人不但將過往百年割讓的土地盡數奪回,更侵占夫余人大片領土,多次洗劫夫余村邑。這個國家或許是被壓抑太久,一朝得到釋放,充滿一種扭曲的瘋狂,非但將夫余往死里揍,更數次入侵大漢領土樂浪與玄菟兩郡,寇抄洗掠,甚至殺死樂浪令,擄其妻子。盡管先后數次都被兩郡郡守組織兵力擊退,但造成的損失還是不小。
不過,公孫度上臺以后,因其強硬態度,手腕狠辣,令周邊數郡皆臣服。高句麗人也感覺到這位大漢太守不好惹,近些年老實許多,除了時不時例行公事揍一頓夫余,對大漢邊地,倒也不敢覬覦。
相比之下,昔日的老大夫余,落魄得被小弟揍得沒脾氣,領土已不足鼎勝時的一半,還要年年向高句麗上貢。光是這一項,就要耗去夫余國近三分之一年賦。關鍵是上了貢還沒法保平安,人家高句麗興致來了,就跑到夫余的地盤里搶掠一番――真的是祖宗的債,子孫還啊!
近些年夫余國君尉仇臺注意到公孫度的強勢崛起,有心想抱上這個粗大腿,以避免頻頻被高句麗侵略,便轉而向遼東上貢,態度極盡謙卑。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遼東方面安排這對宿敵毗鄰而坐,有心居中調解,化解宿怨,以彰顯遼東新霸的權威,沒想到反而惹出事端來。
在眾人紛紛勸解下,而夫余國君尉仇臺忍者神龜的功力也不錯,摸不到兵器后,居然生生忍住,沒有發作,只是向安排宴席的從事請求移席。
尉仇臺愿退讓一步,但那從事也很為難,因為宴席坐次是有講究的,誰坐哪個位置,與其地位、身份、國力相關,不是你想調換就能隨意調換的。以夫余為例,盡管近年來其國力大衰,但骨架仍在,在遼東以東,它依然是足以與高句麗并駕齊驅的區域強國,壓制著挹婁、穢貊、肅慎等部族。所以,它所在的席位只有兩處:要么與高句麗同席,要么坐在高句麗對面首排。
與高句麗同席是不可能的了,而高句麗對面,則是遼西郡丞賈古。賈古倒是不介意與夫余君尉仇臺換席,但卻不屑與高句麗少君拔奇同席,這一下,場面僵住了。
公孫康聞報急來,面色不悅,對拔奇道:“少君這又何必,宴席即將開始,大事在即,少君且隱忍片刻……”公孫康這話要是對高句麗二王子伊夷模說的還好,但這位大王子拔奇,在國中向來以粗暴兇蠻著稱,從來不知隱忍倆字怎么寫,更不愿在宿敵夫余面前服軟,居然硬犟著不肯松口。
公孫康惱火不已,但今日事關重大,他又不便采取強制措施,心下將高句麗恨得要死。歷史上,在公孫度死后,公孫康接位五年后就滅了高句麗,兼并其地,禍根就種于此次宴會。
這時一個聲音響起:“此事好辦,某自請與夫余國君調換席位如何?”
那正為此事焦頭爛額的接引從事一見說話之人,眼睛一亮,忙不迭對夫余國君尉仇臺道:“君上坐于賈郡守之右,馬都尉之席如何?”
說話之人,正是馬悍,他此舉既是賣公孫度一個面子,也有結好尉仇臺之意。原因很簡單,夫余國有兩樣軍事利器,名重當世,一是其國所屬挹婁所產的步弓,殺傷力堪與弩相比;二是其國所產的果下馬,是整個遼東,乃至漠北最好的名馬,堪與西涼馬相比。
有好弓,有名馬,只是失去了銳意進取,失去了自強自信,堂堂夫余國,昔日地區老大,最終淪落到被小弟打得滿地找牙,國君于宴席上被羞辱的境地,著實令人唏噓。
馬悍之位,在賈古之右(漢時以左為尊),若尉仇臺肯屈就,那就等于自承略遜于高句麗一籌,敬陪末坐――這也是拔奇大鬧的真意。
尉仇臺當真將忍者神龜功發揮極致,竟然接受了,并再三向馬悍表示謝意。眾人見事態平息,便隨之散去。馬悍與尉仇臺低聲談笑一陣,然后互相拱手而去。而尉仇臺則坐于田豫之側,雙方互道久仰,言談甚歡。
公孫康再不爽馬悍,也只得上前道謝,心里甭提多捌扭了。
馬悍落座后,卻發現左側射來一道不善的目光,斜眼一瞥,卻是高句麗少君拔奇。按理說馬悍讓位,令夫余最終居高句麗之下,也算助拔奇達到目標,拔奇縱無好感也不應有惡感才對。但拔奇偏偏就惱了,因為馬悍對尉仇臺的態度友好,對拔奇這位頭腦簡單、生性暴戾的王子而言,敵人的朋友,同樣是自己的敵人。
馬悍本著與鄰為善的原則,自動忽略對方眼神里的不善,笑著點點頭。結果拔奇向他遞來一碗酪漿,意思要他飲下。馬悍出于禮貌,伸手接過――但一磁觸就知不對,拔奇手抓碗緊緊的,嘴噙冷笑,斜睨著他。
馬悍心下冷笑,他這只手雖不是鐵手(拔奇坐其左,故為左手),卻也是神奇水晶頭骨加時空強化了的,曾生生夾斃一匹烈馬,比那號稱小霸王的孫策夾死于糜牛逼多了,自付強奪不難,但容易造成陶碗崩裂,影響不好。
馬悍略加思索,左手棄碗,改扣拔奇手碗,鉗其腕脈,猝然發力。拔奇吃痛,手剛一松,馬悍迅速放手,接住將傾的陶碗,含笑道謝,將碗中酪漿往嘴邊送。
拔奇卻仍不死心,也反扣馬悍左腕,想阻止其飲酪。可是在馬悍左臂驚人巨力下,拔奇整個身軀都被拉得移動半尺,卻無法阻止馬悍將酪漿倒入口中,最后更將空碗塞回給拔奇。
拔奇愣愣地看著手里空碗,再看看一臉淡然的馬悍,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就在此時,鐘磬齊鳴,絲管悠揚,先是兩列持戟甲士踏著鏗鏘步履,目不斜視,整齊入內,分列于大堂兩則;然后是一排手捧璽印、符節、寶綬、兵符等象征權力諸寶的供奉列于甲士上首;再然后,是一群身著黃綾的侍者為前導,恭引入堂。
用一番大排場,鎮住堂上來賓之后,正主公孫度,頭戴平冕,冕前懸垂著九條玉串,身著黃袍,腰束鑲嵌滿寶石的玉帶,意氣風發,隆而重之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