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謝謝ufgw、頂呱呱。呱呱)
當從北面馬首山道殺來的遼東、烏丸聯軍,正蜂擁渡河之際,南面的公孫續大軍,也抵達距白狼城約二十里的一片丘陵。而在這里,他遭到一支軍隊的攔截阻擊。
這支軍隊打出的旗號,是一個“樂”字,而旗幟上的旄飾,表明這是一位軍司馬。
白狼營的軍司馬只有三人,姓樂的只有一個:白狼營步軍司馬,樂進。
公孫續親率數十騎登上高坡,察看三百步外,那座丘陵上正忙忙碌碌布陣防御的白狼軍兵。
公孫續先是一喜,這支阻擊軍隊人數甚少,看來所得情報不假,遼東人與烏丸人正大舉進攻,白狼營主力當是奔赴馬首山道阻擊強敵去了。繼而又一驚,公孫續也是將門子,縱然不是很出色,但底子還是有的,對軍陣戰列都很熟悉,看著看著,臉上收起輕視之色,神情嚴峻。
樂進所率的這支人馬不多,只有五百步卒,二百騎兵,共計七百步騎。二百騎兵,是清一色的弓騎,即狼牙飛騎。五百步卒中,三百為戰兵,二百輔兵。
此刻,士兵們正在各自隊率、屯長指揮下,按照平常訓練的要求,忙碌而有條不紊地開始布陣。刀盾兵、長矛兵、斧槌兵、弓弩兵各就各位。輔兵隊率、屯長指揮輔兵們從牛車上把鹿砦、拒馬、木蒺藜、鐵蒺藜、木樁等各種障礙物抬下來布在軍陣前面,戰車也作為障礙物擋在外圍,二百騎兵牽著馬分布在陣形兩側,一片肅殺。
白狼軍布了一個圓形陣,外圍是拒馬、鹿砦、木蒺藜和幾排名為“參連織女”的鐵蒺藜、后面一排排的兩頭尖銳的木樁牢牢的釘在地上,圍成一片防護欄。防護欄每隔百步設有門,欄后是經過改裝附有擋板能防箭的戰車,擋板相連宛如城垛。車后是射程最遠的弩兵部隊,弩兵后面有一排刀盾兵,一排長矛兵做掩護,最后面則是一隊斧槌兵。各排各列之間均有走道以備出擊和后退,一直綿延到土丘下。土丘下又有一排防護樁,后面是弓箭手和佩有小盾、環首刀的步兵。
陣中立有兩丈多高的飛樓,飛樓上有旗手、號手和瞭望手。
樂進在土丘頂居中而坐,十余名甲士和鼓手簇擁兩旁,身后的軍司馬大旄及白狼獵頭旗,在斜陽下如浪展卷,發出“啵啵”之聲。
僅僅只有七百兵,但在樂進的布置下,卻層次分明,法度森然,那氣勢,儼然萬軍大陣的模樣。無怪乎連占據絕對兵力優勢的公孫續,都被震住。
漁翁不是那么好做的。戰爭不是唱戲,搖一搖羽扇或摸出個錦囊,強敵就灰飛煙滅。每一個策略的達成,都需要付出行動與努力,甚至流血犧牲的代價。在樂進的計劃中,要想讓鷸蚌相爭,最關鍵的一點,就是精確控制南北之敵抵達白狼的時間。
從行程上看,北面之敵因需渡過白狼水,抵達白狼的時間會比較晚。而南面之敵早已渡過玄水,八十里坦途,通暢無阻,若不加以阻攔,將會早早抵達白狼。如此,整個計劃就完全流產。
據此,樂進提出“南阻北放”的方針:北面之敵放進來,南面之敵則以一部兵力阻擊,拖延時間,直到天黑。
這是白狼營步兵的首戰,對手,是四倍于已的幽州軍。
盡管是新兵首戰,而且是以寡敵眾,但樂進卻夷然無懼,甚至信心滿滿——七百兵馬或許不能擊敗對方三千人馬,但擋住卻不在話下。
樂進的信心不僅是因為有二百狼牙飛騎的協助,更來自于麾下步兵中的兩支特殊部隊:斧槌兵與強弩兵。
斧槌兵,持十五斤重長斧或鐵皮包木重槌,披重鎧,為防御力與破壞力至強的重步兵。
強弩兵,執新型蹶張弩,超遠距殺敵,為騎兵克星。
聽上去,這與袁紹的大戟士及先登死士差不多,而白狼斧槌兵卻更勝一籌,他的特殊,就特殊在其鎧甲上。
三國時期,將士的防護多數都很簡單,一般士兵都不可能裝備頭盔,只以青、褐布巾包頭,故稱“蒼頭”。鎧甲,除非是有穩固地盤、兼錢糧充足的軍閥,或許會給部分精銳裝備兩檔鎧。那些四處流亡的軍閥,比如曹操、劉備;以及地域貧脊、錢糧短缺的軍閥,如馬騰、韓遂之流,那是不要想了。
這時期,能有一支常規裝備札甲、持重兵器的部隊,就很了不得了,像袁紹的大戟士、高順的陷陣營,俱是如此。即便是后來的虎豹騎,裝備也不過如是。而札甲也不過以皮革為里、外綴鐵片的鱗甲,遠遠不及唐宋之明光鎧、步人甲之精良。所以當時的重步兵,要想達到刀斫不入,箭矢難透,只有一個法子,即披雙層札甲。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呢,想想你穿上兩件棉衣……這樣的重步兵,肢體行動是受限的,只能做最簡單的劈刺動作。
而白狼斧槌兵的鎧甲卻非常奇怪——至少在樂進看來是這樣。他們穿著用皮革縫成一個個長方形口袋的軟皮甲,每一個口袋里,都插著一片至少七煉的鐵板,厚度為一指,長一掌,寬半掌,橫四豎四,整整十六塊。
十六塊這等規格的七煉鐵板,足以打造八把環首刀,裝備八個士兵了!而現在卻只是在一個士兵身上的鎧甲而已,還不算兵器及兩臂的鎖子臂——這得多有錢才這樣任性啊!
嗯,貌似馬悍前后兩次冀州與徐州之行,還真是賺得盆滿缽滿。白狼城,真不缺錢。
投入如此之大,效果自然是杠杠的。樂進親自測試過,箭是沒用的,弩矢效果也不明顯,他親自持矛助跑猛刺,雖然能將重甲后的士兵撞傷難起,但自己手里的矛尖折了,也沒能刺穿鐵板。對會這樣的重甲兵,只有同樣的斧槌兵或槍騎兵才能擊破之。
不用說,這種獨特的插板式鎧甲,是馬悍受后世防彈衣啟發而推行的。這種鎧甲好處是工藝簡單,防御力強,盡管也有影響軀體活動的缺點,但對重甲兵而言,戰場之上,完全不需多余動作,只要簡簡單單的劈刺即可。
新式鎧甲只有正面有鐵板防御,里襯軟甲,外罩硬甲,全甲重四十斤。加鐵盔、兩只鎖子臂、主武器十五斤斧槌、副武器一把短斧,全套行頭,整整八十斤——若是按漢斤算,足足一百五十余斤。
這樣的重量,非體格強壯的健士,難以負荷。
馬悍之所以只制做正面甲,除了節省成本之外,最重要的是,強制性逼著重甲兵永遠要保持正面對敵。
正面對敵,無論敵人攻擊多猛,憑著超強的防御,你還有生還的希望;而若是背對敵人(逃跑),哪怕只是一支流矢,都可以要你的命。
無須強調戰場紀律,無須動員士兵士氣,只要穿上這套鎧甲,至死都會面對敵人。
這,就是白狼斧槌兵。
白狼強弩兵又如何?
馬悍這兩年東奔西跑,為白狼城引入大量人口,以各種手段弄來大量錢糧,為白狼城的發展壯大,可謂嘔心瀝血。而守衛白狼城的文臣武將都沒有辜負他,田豫等一眾官吏將三城治理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太史慈、管亥、夏侯蘭、裴元紹、唐努、烏追等將步騎海三軍,訓練得嗷嗷叫。而做為軍隊后勤裝備的兩位主事人:馬鈞與蒙遠,同樣沒令他們的城守失望。
馬鈞已經成功將當年馬悍給他的偏心輪弩圖紙,變成現實中的武器并批量列裝部隊。
采用偏心輪拉桿上弦的新型弩,有步弩與騎弩兩種規格。步弩弩臂長二尺半,弩弓長二尺,采用復弦裝制,弩臂兩側裝兩組青銅滑輪組,銅質拉桿,前端有銅環。發射時,先用腳踏住銅環,一手握弩托,形成兩點固定,一手發力板動拉桿,向后旋轉六十度,完成上弦。然后在箭槽里放置箭矢,瞄準,板動懸刀,完成發射。
整個動作簡單明快,所需力量與拉一次一石弓差不多,上弦、放箭、發射,這一系列動作所需時間,相當于弓箭射兩次,這樣的速度可是相當了不得。這時蹶張弩與腰張弩的射速,基本上是一比四。也就是說,弓手射四箭,弩手才射一矢。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耗費大量體力的弩射,也會越來越慢。
白狼營的新型步弩,在射速及持續性上,遠遠超過同時期的蹶張弩與腰張弩,甚至比擎張弩還快一分。射速與省力性能優越,射程又如何?
因為采用拉力極強的交叉網狀復弦裝置,弩弓縮短了一半(同時期的腰張弩,弩弓長達四尺),有了滑輪省力,射速提升三倍,而射程相差無幾。漢朝最強的弩為大黃力弩,百步可入石,有效射程三百步,弓力達十石之巨,非虎賁力士無法使用。而新型弩的有效射程為二百五十步,任何一個普通士兵都能使用。
馬悍測試過之后,大加贊賞,以漢飛將李廣射虎入石典故,命名為射虎弩。
射虎弩的優勢是如此之明顯,以至于樂進這種近身悍將都想帶一把在身上。
能擊破一切防御的強弩兵,能扛住一切攻擊的斧槌兵。有這樣完美的矛與盾的組合,試想樂進怎不自信滿滿。要不是這兩支兵種各自只有一隊,實在太少,樂進指不定會有殲滅對手的瘋狂念頭。
當然,武器再強,也是死物,戰爭的決定因素還是人。面對如此優勢的敵軍,初臨戰陣的白狼步兵會有怎樣的表現,這就要看他們日常的訓練能發揮出幾分,以及樂進這位名將種子的指揮了。
咚咚咚咚咚咚!對面的幽州軍已經開始布陣。
樂進招來傳令兵,淡淡說了一句:“曉喻全軍,如果想看到明日的朝陽,就請努力看到今夜的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