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一路支持至今!多謝趙無恤2014的臘八粥,嗯,我是甜黨。同謝ufgw、九月自在天、圓圓肉團團)
辰時,陽光刺破薄云,將馬首山道南谷口前黃綠相間的平野,染成一片明黃透亮。
兩支軍隊遙遙相對,旌旗獵獵,一片肅殺。
公孫模、答頭率二千殘余步騎,凄凄惶惶趕到馬首山道前時,眼前的情形,令他們徹底心涼透頂。
一眼望去,三百甲騎,排成一個巨大的魚麗陣形。騎士身披厚鎧,鐵盔罩面,止露雙目,手持長矛大斧、狼牙棒鐵流星,鞍旁還有至少兩件重型副武器。
如果說,白狼重騎的新式鎧甲因為十六塊鐵板暗藏于皮甲內,表面看不出什么,并不給人以太強烈的震撼的話,那么戰馬的具裝就完全不一樣,足以亮瞎人眼。
重騎兵,在某種程度上說,馬比人還重要,馬一倒,人也跟著玩完,所以馬鎧的防護也是重中之重。
白狼重騎的馬鎧,又與騎士重甲不同,全是以堅革為底,外綴一片片山字形鐵片,層層交疊。這是最正宗的札甲編制手法,對箭矢與刀槍的防護,并不比騎士重甲差,只是成本高昂許多,耗費的工時也更久。
雖然制造一副馬鎧費時費力費錢,但那象厚氈一樣披在馬背、整齊致密、打磨光亮的一片片鐵葉,反射朝陽,鱗鱗生光,明晃晃令人雙目難睜,給人以強烈的視覺震撼與心理壓迫。
僅僅三百重甲騎陣,所形成的威壓,就令對面二千步騎興起難以抗衡之感。
而白狼軍還不止三百重騎,更有二百狼牙飛騎在左右兩翼縱馬輕馳熱身。他們的弓還在袋里,箭還在囊中,但騎士們在走馬之余,不時射來地冷鏃目光,令人膽寒。
公孫模讓侍從取來清水木刷,將滿是泥塵的鎧甲清洗兩遍,直到鐵葉明晃,甲光透亮,才重新披掛上馬,棹矛在手。在十余騎扈從的環護下,馳出軍陣,距白狼騎陣約三百步,向對面大喊:“請趙司馬前來一晤。”
三百步遠,對面當然聽不清,故而十余扈從負責當傳聲筒,扯著嗓子將這句話齊聲吼出。
對面終于有了反應,遠遠馳出數騎,其中一騎是擎旗手,所擎之旗,正是軍司馬旄旗。也就是說,來者中必有一人是趙云。
雙方接近百步,飆嗓子基本能聽清了,公孫模才揚聲道:“我乃遼東騎都尉公孫模,只求率殘軍歸梓,不知趙司馬能否網開一面?”
對面馳出一將,銀甲長纓,白馬雄駿,振聲回應:“某乃趙云,非云一意趕盡殺絕,只因此時之遼東,恐怕早已風云激變。若放公孫都尉北還,恐生變數。故云有一逆耳忠言,爾等只有投降一途,方是生機。”
趙云這一番話,所包含的信息令公孫模悚然而驚――馬悍想干什么?一匹惡狼還想干倒老虎不成?真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不知所謂……公孫模又驚又怒,肚子里已不知罵了多少聲,切齒怒吼:“不是你白狼城才有甲騎!說到底,白狼城也不過是我遼東軍下屬而已。白狼軍有的,我遼東又怎會沒有?趙子龍,你等著瞧!”
公孫模憤然掉轉馬頭,馳回本陣,對身旁傳令兵道,“轉告答頭王子,請他調遣突騎警戒白狼軍弓騎兵。白狼甲騎,由我遼東軍來對付。”
遼東軍的確也有甲騎,屬公孫模的扈從騎隊,約五百騎。人人均戴皮盔,內著軟甲,外罩硬甲,騎健馬,擎長矛大戟。除了沒有精鐵馬鎧,粗粗看去,與白狼重騎似乎真沒差。
但如果公孫模能近距離觀察,甚至伸手摸一摸,就會知道,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可惜,公孫模沒這個機會,而他也將為這個嚴重誤判付出慘重代價。
遼東、烏丸聯軍眼下滿打滿算,不足二千,步軍與騎軍各約一千。其中步軍多半為輔兵,戰兵所剩無幾,基本被打殘了,戰斗力可以忽略不計。真正能作戰的,也就只有一千左右的騎兵。分別為公孫模的遼東甲騎四百(有百騎被留在白狼水南岸斷后,盡數投降),答頭的烏丸突騎六百。而六百烏丸突騎中,有二百余騎是柳城烏丸殘兵,獨立成軍,只協同作戰,答頭指揮不動。
不過區區千騎,就分屬三部,在一般情況下,會因各自利益相左而內耗,自削戰斗力。但在此歸途被扼,生死一線之際,三股勢力也不得不齊心合力,聯戰一回了。
公孫模沒有回陣后,而是提矛于陣前,向麾下四百扈從甲騎與近千步卒大喊:“遼西人竟然要我們投降!他們忘了,我們遼東侯才是主!馬悍、趙云、樂進,都不過是奴仆!奴仆想騎到主人頭上,我們要用手中的刀矛鐵蹄,挑破踏碎他們的白日夢!遼東軍威武!”
“遼東軍威武!”
遼東軍的步騎齊聲振呼,他們或許對哪個是主,哪個是仆不感興趣,但對遼東軍的認同是一致的,因為他們本是其中一份子。
“遼東甲騎,隨本都尉,沖陣!”
公孫模在十余扈從騎士的環護下,橫身于陣前,身先士卒,向白狼軍陣發起進攻。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刻,公孫模鼓舞士氣的唯一辦法,就只有這個了。若能戰而勝之,自不須說;若是這最后的家當也賠了進去,就算他躲在陣后,結局也只爭早與遲而已。既然如此,還不如親自出馬,提升士氣值。公孫模這位遼東第一將,雖然是矬子里頭拔將軍,但這點勇氣還是有的。
望著滾滾而來的遼東甲騎,趙云也一振長矛,對唐努道:“烏丸人交給你了。”
唐努在馬上躬身:“遵命!”隨即挺身拔弓,對狼牙飛騎戰士們高呼,“走,找答頭算老賬去!”唐努與答頭之間有老賬么?有!三年前,漢戈部東遷途中,念奴差點被答頭強娶。那百步射楊的一箭之辱,唐努一日未曾或忘,今日,就是雪恥之時。
三百白狼重騎,編為十隊,以五五陣列行進,隊與隊之間呈品字形,間隔十個馬身。這是為了防止在沖陣時,前列重騎受阻與后面重騎發生碰撞。因為所需空間極大,結果鋪開之后,僅僅三百騎的面積就足以包抄五倍于己的遼東步騎軍陣。
三百白狼重騎已經過不低于兩年的訓練,其中有一部分還曾隨馬悍打過小支山之戰,以及夜襲平岡之役,有相當的作戰經驗。此刻,在他們心目中無敵的城守都贊譽有加的白狼第一將趙云率領下,鐵蹄如雷,鐵流滾滾,迎向遼東甲騎。
兩軍甲騎陣列越來越接近,那轟隆沉悶的鐵蹄聲,仿佛在敲打每一顆心臟,令人窒息,甚至有心跳驟停的感覺。
這一刻,戰場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即將發生驚天動碰撞的兩支軍隊上,千人屏息,誰也不敢有任何動作。
雙方接近至百步,白狼重騎或挺矛持盾,或雙執斧槌,或臂挽流星,同時開始催馬加速,進入沖刺狀態。
五十步,整個戰場已被震耳欲聾的蹄聲充斥。從天空往下看,兩支騎軍就象兩張不斷接近的毯子,身后揚起漫天黃塵。
在兩支騎軍高速對沖下,五十步不過眨眼即逝,下一刻,兩支騎軍重重撞在一起。剎那間槍折刀斷,盾碎甲裂,血肉橫飛,人仰馬翻。
遼東甲騎嚴格的說,其實都是輕騎兵,拿輕騎兵與重騎兵對沖、碰撞,也只有公孫模這沒眼力見的家伙才干得出來。兩軍接觸的一瞬,許多遼東甲騎手中的長矛、大戟擊破了白狼重騎手里的騎盾,旋即就被對手的長矛捅下馬去。直到被穿心破腹的一刻,這些遼東騎兵才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么對手可以一手執盾,一手使矛?而自己卻只能一手使矛戟,一手必須牢牢執韁。兩只一只手,也太憋屈了。
當然,白狼重騎里也有兩手使用一件武器的,比如狼牙棒、大斧、鐵槌。他們沒有盾牌格擋,遼東騎兵的刀槍矛戟扎扎實實刺砍在他們的身上。但結果卻是兵刃折斷,對手皮甲破碎,隱現精光,卻毫發無損。而對手的重兵器擊打在他們身上時,遼東騎兵無不噴血滾鞍,被亂馬踏成肉泥。
最強悍的是使鐵流星的白狼重騎,遠遠就以帶鏈刺錘砸翻了迎面而來的對手,然后一路揮舞入陣,方圓兩丈,敵我莫近。
大規模騎兵對戰,基本上都是硬碰硬,千騎狂飆,氣勢驚人,戰斗來得快結束得也快。結局無半點懸念,重騎完虐輕騎,僅僅一個對沖,四百遼東甲騎就折損過半,而白狼重騎落馬者不足十騎。
勝負已分!生死已定!
亂陣之中,絕望而拒絕相信眼前所見的公孫模,沙啞的嘶吼著,挺矛刺向迎面而來的趙云。
兩騎接近十步時,趙云突然橫矛于鞍,壯碩的身軀微微傾斜,險之又險卻拿捏得異常精準地閃過公孫模刺來的矛尖。兩馬錯鐙的一瞬,猿臂輕舒,抓住公孫模腰間絳帶,將其扯離馬鞍。隨即單臂高高擎起,縱馬飛馳,所過之處,遼東騎兵無不駭然失色,戰意崩潰。
白狼重騎歡聲雷動:“趙司馬生擒公孫模!遼東軍敗啦!”
遼東第一將PK白狼第一將,一個照面被生擒。
被高舉在半空的公孫模,只覺天旋地轉,如百蠱噬心。這一刻,如果他還有力氣,如果他腰間還有劍,他一定會橫劍自刎。
那邊觀戰的烏丸人一見裝備精良的遼東甲騎一個對沖就落得如此下場,無不驚駭得四散奪路而逃,再無半點戰意。
亂軍之中,乘騎駱駝的答頭跑得又慢,目標又明顯。結果招來狼牙飛騎狂風暴雨的飛矢打擊,將其身邊的扈從殺得七零八落。
心驚膽戰的答頭放下手里弓箭,正要開口投降,卻聽身后傳來一個憤恨的聲音:“答頭,你也有今日,去死吧!”
噗!一箭貫頸!
答頭艱難扭頭,看到一張陌生而快意的面孔。他嘴巴一開一合,想問“你我有何仇怨?”旋即大股鮮血從口里狂涌而出。至死都沒能明白,今日之禍,種于三年前那一次驕狂囂張。
答頭橫死,公孫模就擒,宣告遼東與烏丸七千聯軍的千里奔襲白狼城之戰,徹底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