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感謝大盟了!遵照前諾,月底加更一章,今天兩更,第二更會在晚上出。感謝趙無恤2014、ufgw、ak880418、溫豬豬、小黃牛,諸位書友的熱情支持。)
六月二十四,選鋒軍剛渡過鹽難水,就迎來了一群高句麗官員,為首自稱高句麗大對盧婁衍,奉表向大漢遼東軍謝罪請降。
馬悍出征前已做過充足的功課,知道這“大對盧”,就是高句麗國的百官之首,相當于漢朝的丞相。一國丞相,紆尊降貴(當然,在大漢二千石高官面前,算不上什么尊貴),奉表請降,果然夠誠意。
高句麗如此低姿態,馬悍也不為已甚,當下扎營于鹽難水右岸,接見高句麗官員。
既然是請降,高句麗人當然不能空手而來,什么牛羊酒水、谷米鮮果等勞軍之物,外加進獻給遼東太守的厚禮,一樣都不能少。別人打到自家門口來,還得低聲下氣賠罪請求原諒,并送上酒水犒勞,高句麗人那種凌弱畏強的惡奴本色,顯露無遺。
高句麗大對盧婁衍,是一個五十開外,保養得宜,高冠白衣的宗室貴族,自稱是來自桂婁部大加的古雛雅(宗親),也是二王子伊夷模的岳父。
就在馬悍的中軍帳內,雙方展開投降與受降談判。語言方面是不成問題的,無論是夫余人還是高句麗人,其國大小官員都以漢語為官方通用語,交流方面完全無礙。
既然是談判,而且手里握著最大籌碼,馬悍自然不會白白浪費,當下先發制人,拍案怒斥高句麗軍忤逆犯上,罔顧屬國職份,屢犯上國。今次更打破邊境二十余年之安寧平和,犯邊入寇,孰不可忍。遼東大軍為保境安民,故提大軍薄城,施以嚴懲,以儆效尤。
面對遼東太守的雷霆之怒,婁衍邊擦汗邊一個勁謝罪喊冤,言道這全是大王子拔奇擅自所為,決非本國之意,其所率之軍亦為其所掌私兵,非是國兵,最后更聲淚俱下:“小國之君方薨,殯槨剛封,豈有妄動刀兵之理?更何況還是入寇上國。實為大王子擅專,非二王子及本國諸臣工之意。望使君明鑒啊!”
馬悍點點頭:“聽上去倒也在理……”
婁衍連忙道:“是極,便是如此……”
馬悍抬斷道:“大對盧口口聲聲說是拔奇擅專,擅自發兵寇邊,又言是其所掌私兵――那我來問你,拔奇是不是貴國大王子?”
婁衍點頭稱是。
“貴國先君是否駕崩?”
婁衍再點頭,以袖掩面,滿面悲戚。
“那拔奇是否就是一下任國君?”
婁衍習慣性剛點了一下頭,旋即猛然抬頭,將頭搖得像撥浪鼓,急忙否認:“繼位之事未定……”
馬悍毫不理會,揮斷婁衍話頭:“拔奇既為長君,不就是下一任國君?他的舉動豈非代表著高句麗的國家行為?”
婁衍無言以對,面色變幻,最終似是做出決斷,向馬悍長長一鞠:“大王子驕橫不肖,向為國人所詬;二王子賢德明達,甚有賢名。吾國上下,決意奉二王子為國君。此次拔奇犯邊之事,待新君登基之后,將具表奏呈漢家天子謝罪,請使君轉呈。”
馬悍冷冷盯住婁衍,一言不發,直到婁衍面色蒼白,汗出如瀑,幾乎站不穩時,才冷然道:“我大軍跋山涉水,千里躍進,為的是給入侵者一個永志不忘的教訓。如今剛開了個頭,足下一張謝罪表就想把我們打發了么?”
婁衍慌忙道:“不敢、不敢,敝國將量傾國之物力,為太守接風洗塵,并犒勞大漢天軍。貴軍此次行動所耗費軍資,敝國將倍償之。”
既認打,又認罰,高句麗擺出這般低下姿態,馬悍還能說什么,于是他提出兩個要求:“一、遣一使者至紇升骨城,傳喻守備軍,令之解除警備,撤下一半兵力,以解我軍后顧之憂;二、高句麗新君――我不管是拔奇還是伊夷模,必須親奉謝罪表前來本營,以示誠意。”
第一條婁衍表示沒問題,至于第二條,他無權代新君決定,只有回去后向新君請示,再予答復。同時婁衍也提出請求,放還被俘的四百余高句麗軍兵。人家爽快,馬悍自然也不拖沓,自是同意了。
次日,高句麗使者前來回復,新君同意親至大營,奉表謝罪,時間定在明日。
新君登位,哪有那么快的?馬悍心知肚明,高句麗人玩了個小花招,伊夷模多半還沒登位。如此一來,他便是以王子的身份奉謝罪表,這樣在國人面前,也算有個交待。不過馬悍也沒點破,伊夷模以什么身份來都不重要,因為……
當日,馬悍以免除高句麗新君來回奔波之苦為由,拔營西進,至國內城二十里外一片平野處,重新扎營。高句麗人自然也知道,馬悍此舉意在威懾。但還別說,高句麗人就吃這一套,要不怎么一聽拔奇大軍一戰而滅,就慌不迭奉表謝罪呢?
馬悍的選鋒軍不多,左右不過八百騎,但加上后續大軍及夫余軍卻足有六七千之眾。而高句麗常備軍不過萬人,卻分散在方圓兩千里的東、南、西、北四面,用以防御樂浪、遼東、玄菟、沃沮、邑婁,以及死對頭夫余。國內城及其衛城丸都城駐軍不過五千,眼下又被拔奇葬送了二千精兵,整個高句麗王都只有三千兵力守衛,如何還敢與遼東白狼悍騎及兇悍的胡騎叫板?
六月二十七,后方傳來消息,夏侯蘭率中軍已至鹽難水,正準備渡江。樂進的白狼步騎前鋒已抵進當日馬悍襲取拔奇處。而紇升骨城守備軍也在使者令喻下撤下過半,余下百余兵卒,縱有險關危城可恃,奈何兵力太少,除了自守,再無阻截之力。
同日,高句麗二王子伊夷模,以新君的身份,攜大對盧及眾官員,在五百步騎銳士的護衛下,正向馬悍的遼東軍大營奔行而來。
馬悍一早就攜數十扈從攀上大營西側,高句麗人稱之為七星山的危嶺,登高遠望,長白山脈,莽莽蒼蒼,鴨綠江水,滾滾東流。在鴨綠江右岸,禹山之下,一座樣式奇特的土城,引人注目。
說它奇特,是因為這座城池并不像大漢的州郡縣城格局,反而像是一座金字塔――沒錯,馬悍第一眼看到這座城池時,腦海里閃過的三個字,就是金字塔。
此城略呈方形,墻基為石條壘砌,城墻為土筑。東墻最短,約五百米,北墻最長,約八百米,其余西、南兩段城墻,在六、七百米間。全城周長約六里,逐層內收,城內套城,層層增高,細數足有四層之多,遠遠看去,的確很像金字塔。但金字塔只是陵墓,而此城卻是警戒森嚴的都城。各城墻每隔一定距離構筑有馬面,四角設有角樓,有城門六座,南北各一,東西各二,均設有甕城。
這座奇特造型的城池,就是高句麗王都――國內城。
而真正令馬悍警惕的,并不是眼前的國內城,而是西面丸都山上的尉那巖城。
距國內城五里之外,有一海拔六、七百米的高山,名丸都山,山頂筑有一城,名尉那巖城,與國內城守望呼應,為其軍事守備城。
尉那巖城始建于西漢元始三年(公元3年),高句麗從紇升骨城遷都到國內城,同時筑尉那巖城為其衛城。
馬悍從俘虜口中詳細了解這座衛城的守備情況,感覺上比紇升骨城還難攻取。
此城北高南低,沿山勢起伏而筑,東、西、北三面城垣外臨陡峭的絕壁,城內為平緩的坡地,呈不規則的四邊形,形如簸萁狀。城周長與國內城相近,俱為六里,亦有六座城門,均有甕城。一般情況下,只能從東、南二門登山入城。
從馬悍所在的山頂望去,但見丸都山間一條羊腸小道如攀附山巖的古藤,自山頂垂到谷底,在山嵐霧氣間時隱時現。雖是遠觀,也能深切感受到那種即使千軍萬馬,也只能擁擠在小道依次而上的窘迫。而高句麗人只需在南門放上一隊軍卒,便可收“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效。
高句麗人對他們這兩座都城十分自豪,即便已成階下囚,高句麗敗卒在面對馬悍的詢問時,也不無驕傲地說道,縱有千軍萬馬,也攻不破他們的國都與衛城。
國內城與尉那巖城當真堅不可摧么?答案絕對足以打腫高句麗人的臉。
拔奇寇邊,固然有馬悍新得遼東,政權未穩,以及內鬼帶路黨的緣故,但即使沒有這個因素,按照固有的歷史進程,此事件同樣會發生。
在原來的歷史上,拔奇寇抄玄菟后退兵,遼東公孫度遂遣使問罪,高句麗第十一代王,故國川王伊夷模上表謝罪。但不久之后,高句麗人故態復萌,再度寇邊,打砸搶一通之后又退兵謝罪。從興平二年到建安二年,高句麗人反反復復玩這一招,玩得那叫一個嫻熟。終于,玩出火了。
建安二年(197年),被玩得火大的公孫度派遣張敞與公孫模,率數萬大軍遠征高句麗。連番大戰之后,高句麗慘敗,國內城被焚毀。伊夷模不得不于次年擴建尉那巖城,更名為丸都城,作為臨時都城。并于建安十四年(209年),正式遷都于丸都,這便是高句麗第三個都城。
那么這個第三都城的命運又如何呢?
時間過了半個世紀,正始三年(242年),曾一度歸服的高句麗第十三代王東川王位宮反叛魏國,發兵攻略遼東的西安平,數年前他曾在安平口一帶與來自南方的吳國使者接洽。位宮的舉動當然激怒了魏國,魏廷下令幽州刺史毋丘儉率大軍征剿。
正始六年(245年)曹魏之幽州刺史毋丘儉將大軍步騎萬人討伐高句麗,先后在沸流水、梁口兩度大敗高句麗東川王位宮,將號稱有二萬人的高句麗軍誅滅一萬八千余人,位宮偕同妻子及千余殘兵逃竄往東沃沮。魏軍隨后攻陷高句麗的首都丸都城,將之搗毀。
這就是國內城與丸都城在原有歷史時空的命運。
馬悍并不清楚歷史上公孫度與曹魏兩度進擊高句麗之事,但有一點卻再明白不過,有如此操蛋的惡鄰,沖突是早早晚晚的事。遼東軍征討高句麗,也只比歷史上早了兩年而已。公孫度忍了兩年,他馬悍卻是兩天都不能忍,既然遲早都要打,那遲打不如早打。
遼東軍大營傳來悠長的號角聲,一支整齊肅穆的騎兵軍隊出現在視野,各色旗幡,在原野的晨風中獵獵飛揚。
高句麗請降隊伍,到了。
馬悍長長地伸了個腰,猶如睡虎初醒:“伊夷模到了么?那么,好戲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