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結束了。↖↖,感謝趙無恤2014、ufgw、逍遙武神傳說)
黃縣城西,靠近一片山林的地方,有一處禁區,那便是東萊郡兵大本營,方圓二十里,禁止人畜通行,無令擅入,不論何人,俱以敵寇論處,殺無赦!
此時在這片山林東北方一處崖壁下,管統正率十幾個護衛或坐或立,似有所待。
管統的確是在等待一個人,東萊郡兵營一個牙將(高于屯長,低于軍侯)級別的軍將,在重金誘惑之下,愿向他透露一個重大情報。但有兩個要求,一是要拿到現金;二是要親口將此消息透露給管統,其他人來則半句不說,原因是對方聲稱只信任名滿東萊的“管季子”。換別的人,只怕是有命拿錢,沒命消受。
對于一個出賣情報的人,有這樣的顧慮,也在情理之中。盡管對方提出只與管統面談,其他人不理會,聽上去似乎令人不爽,但管統卻并無不爽,反而頗開心,這就說明自己在東萊的人望依舊啊,當真稱得上牙齒能當金使,再加上那“重大情報”四字,更使他心癢癢,于是欣然同意。
管統坐在一個肩輿之上,隨從俱是一副斗笠、芒杖、木屣的郊游裝扮,這是為了防止萬一碰上巡兵,可以有個登高避暑的籍口。在肩輿底側,內置百金,這是給對方的情報費。
之所以只帶十幾個護衛,是因為這里畢竟是禁區。人多眼雜,帶太多人,容易啟人疑竇,否則以管統的底蘊,隨隨便便拉來幾百個門客不是難事。
管統一邊等待,一邊閉目尋思,對方的情報,會不會證實自己此前所料。倘若太史慈此行不是北上,而是半途折返,乘船沿海岸西進。至掖國召集大軍,西進擊袁,那會對正圍攻北海的袁軍造成怎樣的損害?
首先可以肯定,太史慈的兵力不會多,二千到頂,即便與北海合兵,在兵力上也不占優勢,所以他一定會趁袁軍不備突襲。只要及時通知袁大公子,事先有備。必可令遼東軍勞師無功,陷入與袁軍的纏斗。
只不過,太史慈這番聲東擊西,難道僅僅只為迷惑袁顯思么?
管統悚然而驚。霍然睜眼——不對!太史慈顯然已對自己動疑,又豈會不加以監視?
“快,起輿,離開此地!”管統急拍輿桿。斷然下令。
家仆愕然:“家主,再等一刻,便到了約定時辰……”
管統大怒。抓起芒杖沖家仆腦門就是狠狠一下:“再等一刻,便是約定取老夫性命的時辰!”
于是一行人匆匆順來時路,奔向后山。
剛走片刻,一個身著遼東軍服的軍將急匆匆趕來,看到的卻是空空如也的山谷……
軍將走到方才管統等人所待的山壁下察看一番,輕吁口氣:“管老賊果真警覺,只不過,你既然出來了,就別想再回去。”
管統一行,直到離開后山,轉上大道,只要再往前行百十步,過了那塊矗立道旁的醒目警示碑,就算脫離禁區了。
管統剛松了一口氣,臉上笑容方現,就聽得身后傳來一陣如雷蹄聲,護衛驚惶的聲音入耳:“不好,是巡騎!天!竟有四、五十騎之多……”
“快!快沖過警示碑!”管統差點都想從肩輿跳下來自個跑了,不過在這危急時刻,他也沒忘記干一件一舉兩得之事:將百金當做賞賜,扔給護衛們。既可減輕肩輿負擔,又可收買人心。
兩個扛肩輿的強壯家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更是將管統顛得差點連早餐都吐出來。
身后十余護衛,紛紛抽刃結陣,意欲阻攔,結果迎面而來的,是一陣箭雨,瞬間將這些忠心護主的護衛射得七零八落,余者無不做鳥獸散,百金也散落一地——在正規騎軍沖鋒及勁矢面前,所謂的游俠劍客,只有被虐的份。
還有十步!身后蹄聲急遽。
管統再顧不得其他,翻下肩輿,甩開膀子,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沖向那條生死線。
還有三步!石碑似乎觸手可及,但馬鼻噴出的腥熱,卻似已噴到后頸。
管統猝然扭頭狂叫:“勿動手,我是管……”
“管你是誰,擅闖者死!”
一道寒光閃過,管統大好頭顱飛起,死灰色的雙目睜大——不僅是難以置信對方竟敢下殺手,更不可思議的是,下手之人,竟是取代他原來位置的東萊郡丞。
呂岱!
一蓬怒血潑濺界碑,頭顱飛過界碑,而身體則倒在碑下。
當呂岱在清理東萊內賊時,遠在數百里外的都昌,孔融也展現出辣手的一面,悍然將其謀士左承祖殺掉,原因就是左承祖勸其獻城降袁。孔融殺了左承祖后,更將其頭懸于城門,既向本城豪強表明態度,又是向袁譚示威。
袁譚果然被激怒,一改多日的沉寂,親率大軍出營,再度向都昌發起攻擊。
從八月中出兵,打到九月中,屈指算來,這場戰事已持續了一個月,其間袁譚總共發動了六次攻城之戰,其中五次發生在八月,九月只打了一次。前三次戰斗很激烈,間隔的時間也短,那是取一鼓作氣,迅速攻下都昌之意。不過,在連續被擊退,造成不小傷亡之后,袁譚已意識到短期內不可能攻取此堅城,便放慢了節奏,以圍為主,以戰為輔。準備利用兵力、戰力、士氣上的優勢,一點點將都昌之敵消耗殆盡,最終破敵。
袁譚的策略居然與孔融不謀而合,大家都在拼消耗,看最后誰熬得過誰。
這個時代的圍城戰,常常沉悶而乏善可陳,縱觀一本《三國志》,里面記載最多的圍城戰術,就是掘道成塹,中斷城內外的聯系,常常一圍就是一年半載。這時候就得看城里的糧食儲備是否充分,若守城方的糧食比攻城方先吃完,則兵敗城破;攻城方的糧食比守城方先吃完,則勞師無功。戰爭的勝負已不在人而在糧。
由于普遍缺乏重型攻城器具,借自然之力攻城,便成為三國攻城戰頗有特色的戰法。什么水淹、壘土、掘(地)道、火攻等等,五行戰法玩得順溜,這方面的戰例不勝枚舉。
袁譚就采取了掘道成塹之法,環繞著都昌城挖了一條環形壕溝,寬深兩丈,除了都昌西、南二門之外,別無通道,擺出一副困死孔融的架勢。
人是困住了,但圍城最忌悶圍,久無戰事,士卒會心生倦怠,士氣也會下跌。袁譚正琢磨著最近再打一場,不過東萊方面動向不明,多少令他有些放不開手腳。就在這時,他接到了一封東萊來信。看完之后,袁譚撫掌大笑道:“不愧為季禮先生,果然沒令我失望。太史慈北上返遼,很好,如此,我們可以全力戰一回了。”
這一次,他要給孔融來個狠的。
孔融以為是斬殺心向袁氏的麾下謀士,而給了袁譚出戰的借口,實際上,真正的原因,是管統的書信——當然,袁譚打死都想不到,此時他口中的“季禮先生”早已身首異處,其所在黃縣的四處宅邸,闔府四百六十余口,盡數被呂岱調兵圍捕,或殺或捕。
袁軍中軍,方圓十丈的高臺,“袁”字大纛迎風激揚,臺上左側為旗號手,右側為重甲衛士,高臺四周,插滿著各色牙旗。高臺之下,八架鼓車一字排開,周圍百騎環護,甲光耀目,刀弓出鞘,殺意凜然。
而中軍統帥袁譚,就坐于高臺正中的青傘蓋下,一襲亮閃閃的明光鎧,襯著那張頗顯威儀的國字臉,更顯威武。
小袁的這中軍儀仗與架勢,倒是學得老袁十足。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臺上傳來:“呂曠、蘇由何在?”
“末將在!”
兩員身披赤、棕兩色鐵葉鱗甲的將領高聲應喏,快步拾階上臺,白翎急顫,甲葉鏗鏘,二將左右分立,向袁譚拱手為禮。
袁譚一手不斷轉著拇指上的玉韘(射箭扣弦板指),目光冷冽,示意衛兵將盛著令旗、批箭、鉦角、手戟等軍令儀仗的朱色托盤呈給呂曠:“呂曠聽令,命你率一千步軍,攻西門,務必堅持兩個時辰。”
滿臉大胡子的呂曠接過托盤,抱拳躬身:“末將接令。”
袁譚再將同樣的托盤交給蘇由:“蘇由聽令,命你率一千步軍,攻南門,同樣須堅持兩個時辰。”
留著兩撇八字須的蘇由躬身接令。
二將雙臂平托朱盤,飛步下臺,各自入陣。
約二刻時后,高臺兩側,八名力士同時高高舉起扎著紅綢的木槌,重重擂在牛皮大鼓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令人氣血下沉、胸口發悶的戰鼓聲響起,袁軍左右兩翼,分別走出兩支千人方陣。矛戟如林,戰旗掩映,蒼頭密集,步伐隆隆,幾乎蓋過戰鼓聲。兩支軍陣分別高舉“呂”、“蘇”兩面將旗,一支走向正西門,一支繞向南門。
而都昌城四面城墻上,也早已布滿刀弓出鞘的士兵、肩扛手提各種器物的輔兵民壯,不時可聞城墻上傳來此起彼落的緊張叫喊,以及無數匆匆來回奔跑的倉皇身影。
天高云淡,海風激烈。
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