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盟,大謝無言。同致謝趙無恤2014、ufgw、光輝的憲章、磐虎傾屠)
下邳逆擊戰,呂布雖慘敗,再無反擊之力,但曹操同樣是慘勝,精銳戰卒折損兩成,軍糧損失三分之一,只夠支撐兩月——而實際上只夠支持本月,因為軍隊回程也是要糧食的,若等糧盡才撤兵,很容易造成軍心動蕩,這是非常危險的。
曹操陷入兩難,甚至產生動搖,一度想撤圍回師,來年再戰。
歷史上是荀攸與郭嘉勸說,但在沒有這二人的情況下,同為頂極謀士的程昱與荀彧一樣會勸阻,而且勸言驚人相似:“布勇而無謀,今屢戰皆北,銳氣衰矣。三軍以將為主,主衰則軍無奮意。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氣之未復,宮謀之未定,急攻之,布可拔也。”
曹操對兩位謀主的話,一向十分信重,如今二人意見如此高度一至,終于堅定信心,咬牙堅持。于是一邊從兗州調集兵糧,一邊派出使者,奔赴徐州各地,尋求本地豪強支持。
曹操的重點,放在徐州兩大豪族:東海糜氏與下邳陳氏身上,但反饋回來的消息,卻頗令人失望。陳氏謝絕,糜氏壓根不理采。
歷史上,陳登是支持曹操討伐呂布的,并親率大軍助陣。但馬悍的三國卻不一樣了,首先曹操沒有歷史上那種高大上的中央身份;其次。陳登更看好馬悍而不是曹操。而以陳登的眼光,自然看出曹操滅呂,必對馬悍不利。只可惜陳登與呂布很不對付,否則未必不會助其一臂之力。
至于糜氏,無論是哪個時空的歷史。都從不甩曹操一眼。
雖然接連被拒,曹操卻并不氣餒,令軍士掘塹圍城,封鎖下邳,只留出東面缺口,是為圍三闕一。待得知兗州援兵渡過泗水后。再派出曹洪、朱靈各率一偏師分兵出擊下邳各縣,以絕敵援,頓挫其志。
時至五月,適逢江淮雨季,數日之間。連降暴雨,江河滿溢,遍野成澤,連下邳護城河水都漲出來。
曹操、程昱、荀彧見狀,連呼“天助我也!”當即下令開鑿渠道,引沂、泗之水灌城。
下邳城地處沂水與泗水交匯地,其護城河之水更是直接引自泗水,一旦有洪澇。極易泛濫成災。是時,曹軍上萬士卒冒雨挖渠,旬日乃成。于是。天災齊至,下邳城與呂布,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
天空中依然飄著蒙蒙細雨,披蓑衣戴斗笠、一臉疲憊的高順帶著十余扈從,褲腳高卷,趟著齊膝深的渾水。嘩嘩作響,深一腳淺一腳走向城墻。此刻。這位下邳軍副將形容憔悴,眼窩深陷。雙眼熬得通紅,頷下那把硬朗的短髭,被雨水泡得蓬松發軟,令那股威嚴之儀大打折扣。
不過,此刻高順早不在意軍容儀表了,他在意的是城墻。一日之內,他已接到六處警訊,都道是城墻內外土層大塊剝落,已露出墻基。再這么浸泡下去,只怕連內層的沙石都會逐漸流失。墻基一空,城墻還頂得住么?
漢代甚至其后幾百年的城墻一般是版筑夯土墻或者土坯壘砌墻。版筑夯土墻是有史載以來,歷朝歷代常規構筑城墻的方法。它是以木板作模,內填粘土或灰石,層層用杵夯實修筑成的。
而土坯壘砌墻則是用粘土先做成土坯,曬干后再用粘土作膠結材,像砌磚一樣壘砌而成,墻面再抹一層黃泥作保護層。
這兩種墻都不耐水泡,前一種泡久了會松動垮塌;后一種更糟,直接泡成一團稀泥。
下邳城因是臨河之故,又是雨水多的淮北之地,所以采用的是版筑夯土,耐久性多少強一些。只是這個強也有限,這不,四處報警,令高順疲于奔命。
視察情況后,高順也只能根據工匠的建議,用石塊及燒硬的紅土修補。雖然也知這是治標不治本,但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高順佇立于白門樓之上,透過迷蒙的雨霧,望著十余里外那片如丘起伏的曹軍營寨,以及城下的重重溝塹水渠,眉頭緊鎖,憂心忡忡,不時拍欄概嘆。
身后一陣腳步急匆蹬樓之聲傳來,高順頭也不回,冷峻道:“何事?”
一名侍從上前跪稟:“稟中郎,將軍在府上大發雷霆,斥責侯騎督,張都尉請中郎前去勸解。”
高順的職務是中郎將,故侍從以中郎稱之,而張都尉則是指張遼。聽到連張遼都勸不住,高順也有些驚訝,心下不安。眼下兵臨城下,洪水肆虐,糧草匱乏,軍心渙散,正應施恩降惠,籠絡麾下,怎能如此嚴苛?
當高順匆匆忙忙趕到州牧府時,仆役正收拾被呂布發怒砸壞的器皿,而被痛斥的侯成早已惶恐謝罪而去。獨留張遼在勸解。見高順入內,朝他使了個眼色,告退而去。
“伯平,你來得正好。我早說過,軍中乏糧,不可制酒。結果侯季這混蛋竟私自釀酒,破壞軍規,你說該不該殺?”呂布一見高順,不等他開口,就先痛斥侯成之非。
事情的起因,是侯成先前有部下乘放牧之際,趕著十五匹馬去投奔徐州舊主劉備。結果被及時發現追回。諸將前去慶賀,侯成釀了五六斛酒,獵了幾頭野豬宴請大家。
諸人未飲前,侯成先派人送了半只豬、五斗酒給呂布:“間蒙將軍恩,逐得所失馬,諸將來相賀。自釀少酒,獵得豬,未敢飲食,先奉上微意。”
沒想到,侯成這看似平常之舉,竟惹來呂布大怒斥責:“布禁酒,卿釀酒,諸將共飲食作兄弟,共謀殺布邪?”
侯成得知,慌忙前來請罪,回去后倒掉自釀的酒,并歸還眾將的賀禮。一場興沖沖的宴會,就這么被攪黃了。
高順得知前因后果,一時間卻不知如何勸說才好。
沒錯,軍中乏糧,禁酒應當,膽敢破壞軍規,理當嚴懲。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執行也得看情況。高順本人雖一向剛正嚴謹,卻決不拘泥,否則也不會訓練出一支當世雄兵。而高順也深知呂布性格其實并不嚴苛,這一次大發雷霆,想必也是戰事不利,屢屢受挫,長期壓抑所致。侯成倒霉,成了出氣筒。
高順躬身道:“眼下大敵當前,主公委實不應動此無名之怒,諸軍長期受困,難免心臊,以酒排遣,也屬可諒……”高順與呂布有兄弟之誼,說話一向干脆,也不遮掩什么,呂布也從未因其諫言見責。
一番勸解后,呂布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這時府外傳來侍從稟報:“別駕求見。”
高順一聽便站起,向呂布拱手:“陳公臺有事與主公商議,順告退。”
呂布知二人一向不和,也不多說什么,只點了點頭,臉上怒容兀自難消。
高順心下暗嘆,拜別而去,剛走到中庭,便見陳宮迎面而來。兩人遙遙拱手,未發一言,錯身而過。
這兩個一向面不合、心更不合的呂布軍重要文官武將,絕對沒想到,他們很快就會落得同一命運。
從州牧府出來,高順想想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便朝侯成的居住走去。到府上一問,回復說是到軍營里去了。高順知道侯成定是去安撫麾下諸將,抬首望著漫天陰云,用力抹一把臉上雨水,長嘆無語,只希望諸將不至于因忿生怨吧。
十余里外的曹軍大營,除了披著蓑衣、扛著矛戟四下巡邏的士卒,絕大多數曹兵或蜷縮在寨柵后的藏兵棚下,或躲在營帳里。偶爾有遞送消息的傳令兵匆匆跑過,踏得泥水四濺,整個營盤顯得空曠寂寥。
一隊人馬從轅門飛馳而入,打破了軍營的寧靜,但見他們馬身泥濘,騎士衣衫浸透,顯然經過長途跋涉。進入大營之后,這支人馬被接引官員領入一片新建的帳子里,紛紛飲湯洗漱。
過得一會,得到消息的程昱匆忙趕來,寒喧一陣后,領著數人走向中軍帥帳。
“主公,前計得售矣。”以程昱今時的地位,入中軍帥帳基本不用通報,直接掀簾而入,人未到,語先至。
曹操昨日冒雨觀察下邳城被淹情況,淋雨后風邪入體,頭正痛著,正一邊批復軍報,一邊讓年少的族子、帳下督曹休為他按摩兩側太陽穴,緩解疼痛。驟聞此言,訝然抬首:“前計?哪一計?”
自圍下邳以來,兩大謀士前前后后為曹操出了幾十條計策,都是“前計”,也難怪曹操一時不明里就。
程昱呵呵一笑,拂了拂沾了少許泥水的衣襟下擺,伸出手指向下邳方向一指:“策、反!”
曹操眼睛一亮,抬手示意曹休停止按摩,頭也似不痛了,驚喜道:“莫非是……”
程昱笑道:“執行此策人選已至。”
說音剛落,帳簾掀開,一個青衣幘巾,面目沉毅,身量高瘦的青年人閃身而入,向上首的曹操長鞠到地。
曹操虛指連點,哈哈大笑:“滿伯寧,來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