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謝謝趙無恤2014、ufgw、色魔窟主、銀鍠朱武、luweittt、我就是僵尸、小寶、malyvu、飄渺vs、水映云、瘋狂:)書迷、覺遠456、獨愛紅袖)
嘭!案牘被重重掀翻,批箭令旗、筆墨文牘灑落一地。
錚!寶劍出鞘,寒光映瞳。
“大、大將軍饒命!”何茂面如土色,磕頭如搗蒜,聲淚俱下,“此事實不怪末將,是那高元伯與馬悍暗通款曲,張俊乂亦暗助之,末將孤掌難鳴,故而……”
“主公稍待。”一旁的郭圖聽出何茂話里有話,急忙勸阻。
袁紹只是怒火攻心,一時失控,實際也并不想殺這位表親,當下重重將劍往案牘上一斫:“究竟是怎么回事?說!”
何茂此時只求推卸責任,趕緊將馬悍與高覽會見的情形一一道出,其間少不了添油加醋,妄加揣測。高覽的恭敬,被說成早有仰慕;馬悍的拍肩,被說成達成秘議;而雙方的交談,自然就是秘謀過程。
由于馬悍救高覽之事,彼此都未宣揚,袁軍陣營之中,無人知曉。如此一來,在外人看來,高覽與馬悍的熟稔及恭敬,就很值得玩味。這一點,就連張郃都能想到,況乎袁紹?在眼下這敏感時期、在袁紹急怒攻心之下,又有何茂的火上澆油,高覽不死也難。
“高元伯該死!張俊乂負孤!”袁紹拔劍亂剁,將案牘砍成碎片。最后將劍一拋,呼呼喘著大氣,瞪著血紅的眼珠,“他二人在哪?”
“稟主公,張、高正屯軍于二十里外的山谷,說是防御龍狼軍自側背而襲。”
袁紹冷笑,扭頭對主簿陳琳道:“擬令。”
不一會,陳琳按袁紹的意思,一封將令一揮而就,袁紹親自蓋上大將軍印,把將令交給何茂,瞪著他道:“你要多少人?”
何茂一咬牙:“有大將軍之令,誰敢不從?茂只需十騎足矣。”
何茂前腳剛走,沮授后腳就急匆匆而來,進帳便問:“主公,烏巢情形如何?”
袁紹頹然長嘆:“完了!”
沮授呆了半晌,喃喃道:“果然是遼東狼,不張嘴則已,一張嘴就斷喉啊!”
郭圖急切道:“主公,當務之急有二,一是派一支兵馬,攔截烏巢敗卒,不可令之返回營,徒亂軍心;二是立即撤軍,越快越好!再晚,想撤都撤不下了。”
撤?!眼看曹操就要被困死,眼看逐鹿中原就要勝出,眼看就要被迎入中樞,眼看他這個大將軍就要實至名歸……這個時候撤?這一撤,什么王圖霸業,都似烏巢之火,俱化灰燼。
袁紹一手扶額,一手按膝,無力道:“讓孤再想想、再想想……”
張郃與高覽退兵途中,差點與樂進撞上,好在樂進急于攻陽武,斷袁軍退路,張郃、高覽才得以全軍而返。
當二將率陸續匯合后續的數千兵馬剛走出三十里,后方就發現不少殘兵敗卒,一問方知,陽武城竟已失守。
這才多會工夫?陽武就易手了!龍狼軍竟強橫如斯!
二將驚駭之下,詢問敗卒,得到的回答是:“攻城的不是人,都是山魈鬼怪,還沒看清模樣,就被攻上城頭。”
二將聽得稀里糊涂,不過,他們已經沒工夫操心別人的事,接下來,才是他們要面臨的難關。
當二將匆匆退回官渡前線時,張郃多留了個心眼,借口防御陽武之敵,于官渡北扎下營盤,未立即進入官渡大營,而由司馬何茂回營稟報。
過了約半個時辰,何茂率一群從騎匆匆返回,一進大營,便直奔中軍帳,掀簾大嚷:“大將軍令你二人立刻回報,不得有誤。”
張郃望了何茂一眼,眼神很是古怪:驚訝、失望、痛心、悲愴,極為復雜。最后站起身,長嘆一聲:“張郃遵命。”
張郃大步出帳,就在經過何茂身邊一瞬間,倏然拔刀出鞘,刀光一閃,從何茂頸側切過,鮮血噗地噴激數尺,將帳頂染得一片赤漓。
一旁的高覽大驚失色,差點沒坐倒:“俊乂,你、你……”
張郃將帶血的刀朝何茂的兩個扈從之一一指:“還是你來告訴高校尉吧。”
那扈從頓首道:“臨走之前,校尉吩咐我,若得赦免,舉左掌;若被問罪,舉右掌;若是不赦之罪,則舉雙掌。”
高覽想起來了,方才他的確是看到這扈從做了個古怪動作——舉起雙掌。
何茂的扈從,竟然是張郃的心腹,這張俊乂,著實不簡單啊。
張郃用刀劃開不斷抽搐的何茂的胸襟,一枚竹筒套裝的將令滾落出來。
張郃拾起,削去火漆,取出將令,展開看了一會,面無表情,扭頭對高覽道:“驃騎將軍所言不差,良禽擇木而棲,我等已到不得不擇木之時了。”
高覽接過將令一看,宛若一盆冰水兜頭而下,從頭涼到腳,悲憤仰天:“君既不仁,覽亦不義,勿怪我等西投!”
半個時辰后,營中火光沖天,張郃與高覽燒毀軍械,率五千步騎,依馬悍臨別指點,向三十里外的陽武奔去。
張郃,五子良將最后一位,終于聚齊了。
這一把火,徹底燒掉了袁紹的最后掙扎,官渡大潰退,開始了。
八月十三,對曹操而言,只是很普通的一天。
卯時二刻起床,梳洗畢,喝兩碗梁米粥加肉脯一斤;辰時正,開始巡營,時間持續半個時辰至一個時辰不等;巳時初,不定時與諸將聚議,但荀彧必定日日報到;未時許,曹操會小瞇一會,醒來后通常會看一會兵書,或者與荀彧、毛介等探討軍情。不過最近探討最多的不是軍情,而是后勤。
這就是曹操的一天。
八月十三未時,曹操剛打了個盹,就被稟報驚醒,巡哨來報,袁軍大營出現異常,不時有大軍出動,但開拔方向卻袁軍后方。
曹操聞報,立即招集諸將議事。不過因缺乏有效情報,議來議去,也議不出名堂來。
這會主持后勤的陳留太守夏侯淵,正向曹操報怨:“那馬驚龍承諾的軍資,剛到陳國,我派去的三百軍士加近千役夫,足足等了大半月,光這一塊,就耗費了數百斛谷,白白浪費。這些糧食,足夠大軍支撐一日了……不成,這筆賬,我們得向馬驚龍算明白。”
曹操與荀彧相視苦笑,真是“人窮志短”啊,曾幾何時,堂堂的一郡太守,一軍校尉,竟也為這區區數百斛谷斤斤計較了。
曹操屈指輕叩案幾,問道:“妙才啊,我軍存糧尚有幾日之用度?”
夏侯淵對每一日的耗費都爛熟于胸,不假思索道:“不足一月。”
曹操點點頭:“馬驚龍送來的軍資,至少可支撐一月,如此,我軍便可撐到十月,但愿到那時,馬驚龍能依密議出兵合擊袁紹。”
許褚憤憤道:“若他敢爽約,咱們也不打這一仗,干脆跟袁紹議和好了。”
曹操無語,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停不下來了,除非袁紹愿罷手,否則咬碎牙根也得撐下去。打下去,熬到十月,還有個希望,若此時氣一泄,必將前功盡棄。
曹操轉首望向荀彧:“文若啊,你前番所言‘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這變何時到來啊?”
荀彧身體一直沒康復,加之又為官渡之戰殫精竭慮,臉色很不好,人也瘦了不少,聞言只是微微一笑:“明公試目以待,必有用奇之人。”
曹操眨巴了幾下眼睛,有點發愣,敢情這“此用奇之時”,說的不是我啊!正想問得更清楚些,忽見長子曹昂一陣風似地沖入帳,未等曹操變色喝斥,曹昴已情緒激動地叫道:“馬驚龍毀諾,他們的谷栗運到已吾,我軍剛要接手,沒想到他們突然接到命令,將軍資全部拉回去了。”
“直娘賊!”許褚火冒三丈,當場爆粗口。如果馬悍在眼前,他絕對拎刀拚命。
曹操臉色鐵青,夏侯淵牙齒咬得咯咯響,曹洪胸膛急劇起伏,唯有荀彧臉色不變,蹙眉沉吟一會,問道:“他們走的時侯,沒留下什么話?”
曹昂忿忿然:“只有一句廢話。”
“怎么說?”
“說是驃騎將軍有言,軍資輜重,袁軍大營應有盡有,讓我們到那里去取——這不是成心寒磣人么?”
諸人面色難看,曹昂說得沒錯,這話怎么聽都像是寒磣人,但荀彧卻變色而起,正要說什么,突然營外傳來一陣吵雜聲,腳步紛亂,隨即傳來典軍司馬韓浩的稟報聲:“主公,袁營西北起火,敵營卒奔,似有劇變。”
諸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跳起,一窩蜂涌出,登登登奔上望樓。
這下看清楚了,沒錯,西北數十里外,隱隱可見十余道細細的濃煙沖天。從這勢頭及距離上推算,這把火,絕對不小。再看鴻溝對面的袁軍大營,如同被澆了一瓢沸水的螞蟻窩,黑壓壓的士卒如蟻涌出轅門,滿山遍野亂竄。營里牛羊奔突,馬驚車翻,兵甲旗幟、糧食衣物灑落一地。
望樓上的曹軍將士,看得目瞪口呆。
曹操喃喃道:“此用奇之時,用奇之時……”
曹洪還有些惴惴,望向荀彧:“不會是敵軍之計吧?”
荀彧撫須笑而不語。
曹昂嘴巴張得大大的,半天才說出一句:“果然,應有盡有……”
許褚已急不可耐:“那還不快去取!”
烏巢一把火,燎著了袁紹的須眉;張郃、高覽一把火,直接將袁紹推進火坑。
馬悍前堵,曹操后追,袁紹牛逼閃閃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人生從此苦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