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謝謝趙無恤2014、ufgw、難道難點不、雪云韜、光輝的憲章、彰顯的回光、Dzq支持)
撲楞楞!
一只羽毛雪白的鴿子從屋脊掠過,其勢如箭,投入一間開著窗的小樓。旋即,窗前探出一張絕美的臉蛋,向樓下荷塘邊促膝相談的兩少婦揮手,聲如黃鸝:“大姊、二姊,有密函。”
兩位少婦回首,正是甄沁與甄榮。
這里是大將軍府的后堂西院,女主人就是甄氏三姊妹。表面看來,似乎只是大將軍一處內眷居所,實際上……也的確只是內眷居所,唯一與別處不同的,是養了許多鳥兒。其中就有一部分是鴿子,而這并非普通的鴿子,乃是經過訓練的信鴿。
在遼東襄平時,甄沁就曾經使用信鴿為遠在遼西的馬悍提供情報,在這方面頗有經驗。而馬悍在大力發展信鷹的同時,也沒忘記曾為其事業早期發展做出不小貢獻的信鴿。信鴿雖然在傳信方面不如信鷹可靠,難以運用到軍事上,但也有其優勢,完全可以運用到情報方面。
與信鷹千里傳遞不同,信鴿的活動范圍,只在一個個城內。截止建安六年,整個司隸校尉部,已有十八個縣設置了信鴿點,其中最完善的,便是雒陽。而雒陽的信鴿總部,就在這看似不起眼的后堂西院。
馬悍將信鴿總部放在這里,不僅僅是因為甄沁的緣故,更重要的原因是把軍事與諜報分開。互不相關,互不隸屬,只對他及少數幾個高級人員負責。這樣做的最大好處是,所有的人目光都被軍方信鷹所吸引。從而忽略了信鴿。整個雒陽,不少人知道大將軍的內眷喜歡養鳥,但壓根就沒人知道,那些飛入飛出的鳥群。就夾雜著少量負有“特殊使命”的信鴿。
甄氏三姊妹只擔任收發密函的任務,卻無權拆封了解密函的內容。也就是說,她們就相當于送快遞而已,無知情權。這樣,也就等于是把三女從諜報系統中摘清。只做簡簡單單的“快遞小妹”,盡最大限度保證了機密。
雒陽情報網的一個重要節點,就這么在陽光下隨意曬出,卻絲毫不引人注意,這大概就是燈下黑吧。
聽到小妹的呼喚,二女攜手而還,提裙登樓,推開閣門,就見少女正笑靨如花喂食鴿子。雪白的鴿子不時歪頭看看少女,然后低頭啄食少女掌中的鴿食。鴿白掌如玉。人鴿兩相睇,構成一幅青春靈動的畫卷。
甄沁笑著搖頭:“別顧著逗弄信鴿,密函呢?”
甄洛攤開另一只手掌,掌心是一枚半指長、細如箸的竹管。
甄沁接過,察看了一下封泥,臉色微微一變:“是急函,要立刻送給賈令君。”說罷轉身匆匆而去。
甄榮走近小妹身前,拿起桌面上一幅剛完成的水山畫鑒賞起來,忽道:“這可不像北國山水啊。”
甄洛嘻地一笑:“我聽剛從東海回來不久的糜夫人說起江南山水風光,一時神往。憑臆想畫的,也不知像不像,待會問問夫人去。”
甄榮妙目一轉,笑瞇瞇道:“其實糜夫人也沒去過真正的江南吧。要問畫得像不像,最好是問一個人。”
甄洛一喜:“誰?”
“當然是正帶兵在江南打仗的那個人啦。”
甄洛一呆,羞澀低頭:“二姊……”
甄榮輕輕托起小妹柔潤的下頜,伸指輕抹那彎修長的柳眉,嘆道:“小妹,你也快二九年華。不能拖了,等他回來,我跟大姊去說……”
甄洛慌亂搖頭:“阿翁不會同意的……”
“阿翁那里,我與大姊會去說。”甄榮輕輕將小妹攬入懷里,“說好的,我們姊妹三人,要一直在一起。”
一刻時后,密函擺放賈詡的案頭,賈詡攤開一看,冷汗就下來了,密件竟被截獲并破譯了!再往后看,眉頭越鎖越緊,喃喃道:“好計啊,三公府中,還真是有高才。”
放下密函,賈詡雙目似閉非閉,一手捋須,一手輕叩案面,少頃,吩咐道:“請許太常、華議郎。”
許太常就是許攸,此時擔任太常丞;而華議郎就是華歆,他北歸之后,被任命為議郎。議郎是漢代的郎官,相當于儲備干部,在沒有正式職務之前,也就月俸四百石至六百石不等,但若一旦外放,當個縣令、長史、騎都尉等千石官員什么的不足為奇。
華歆丟了豫章,還能混到個議郎,也屬正常,但若不找一個大靠山,那就是一輩子的議郎,休想魚躍龍門。而眼下朝廷里最大的勢力,非大將軍系莫屬。身為平原人,滿朝難找鄉黨的華歆,也只有搭上大將軍這輛馬車,別無選擇了。
許攸與華歆,都是賈詡從自勢力中選出的助手。賈詡是智者不假,但智者千慮,難免有失,需要一些有才能的助手,拾遺補缺。以前的助手是郭嘉與荀攸,現在這二位已隨大將軍南征,只能退而求其次,讓許、華二人上了。
賈詡將摘選過的密函副本交給二人:“子遠,子魚,你們看看。”
許、華二人接過,目光一掃,齊齊一怔:“八關校尉換防?”
許攸才高,華歆政治嗅覺敏銳,結合之前的信息,一怔之后,立即嗅出了危機。
華歆若有所思:“近日上朝,總見三公與諸卿結伴出入,往來甚密,會不會……”
許攸滿面不解:“天子方崩,朝廷這樣的舉動,很明顯是針對大將軍。只是攸甚為不解,若皇后當真下懿旨,頒虎符,此事必經楊、張、劉三公及伏公同意,可是諸公一向與大將軍友善,伏公更是親善,為何此次不加以阻止?若大將軍返回,諸公有何面目相見?”
許、華二人并無資格參與儲君議選,不過,以二人之智,猜也能猜出,必會在諸侯王中選出下任天子,只是不知會是誰而已。他們更不知道,賈詡曾發過一份內容驚人的密信。由于不知事件的來龍去脈,所以也無從了解,為何之前笑臉相迎的朝臣會翻臉。
賈詡心知肚明,但也不點破,只是提出一個可能,讓二人推演:“倘若諸公欲趁天子駕崩,將軍未歸,對我等有叵測之意,二位以為他們能調動多少兵馬?”
許攸、華歆都顯得極為震驚,事態竟已惡化到如此境地了么?怎么之前一點都沒感覺?
不論如何,賈詡出題,他們就得接著。
華歆搶先道:“八關中,有兩關是伏公的北軍,我龍狼軍六關不能動,他北軍兩關也一樣動不了。然后是東關亭的一千北軍,皇后若下旨諸關守軍不得踏入雒陽半步,伏公必不敢有違。如此,三千北軍可以摘出不算。真正能動的,只有擔任宮城守御的南軍與虎賁、羽林兩軍。先說南軍,南軍衛尉乃原鎮西將軍馬壽成,乃大將軍族兄,可惜尚在西涼,未曾到任,否則必可成一大臂助。話雖如此,南軍有守宮之職,絕不敢擅離職守;虎賁、羽林則為我龍狼衛所牽制……依歆看,雒陽調不出兵馬。”
許攸等華歆喋喋不休說完,才淡然說了一句:“若要拿人,何須兵馬?緹騎數人即可。”
華歆一下被戧住,臉憋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緹騎指的是金吾衛,可在雒陽走馬,對不法之徒,行檄緝之事。金吾逮平民,司隸執權貴,這兩個部門,才是合法緝拿人的機關。
賈詡笑了,的確,要拿人,出動幾個金吾衛就行了。但事情當然不會那么簡單,如果雙方的力量對比達不到平衡,伏完一伙有幾個膽子敢動手?不怕龍狼軍殺進來?所以華歆的分析也是很有道理的,正因雙方實力相當,互相牽制,加上種種顧忌、制約,彼此都無法動用大軍。這樣,金吾衛出手才成為可能。
賈詡笑道:“二位所言都有道理,也很透徹,只是別忘了,他有金吾衛,我有司隸佐――又一次打平。”
許、華二人面面相覷,還真是又一次平手。
這時華歆忽道:“不好,我們還有一個劣勢!”
賈詡正要問,卻見府外傳來一陣奏報:“中宮傳旨,宣賈令君、許太常入見。”
華歆脫口而出:“歆所言之劣勢,就是指此!”
他們的靠山是大將軍,而大將軍遠在千里;伏完及諸公的靠山是皇后,而皇后近在千步。若諸公假手皇后,只需一道旨意――連緹騎都省了。
許攸與華歆臉色慘然,這劣勢,幾乎無可彌補。想想之前兩位不可一世的重臣:前大將軍何進與前丞相董卓,可不就是這樣覆滅的么?殷鑒不遠,教訓血淋啊!
賈詡臉色陰沉,卻并不慌亂,只令仆役取來一物。
許、華看到,仆役拿來的是一巴掌大小的錦囊,輕飄飄浮地好似無物。
賈詡邊拆邊道:“這是大將軍臨走前交給我的,聲明若遇萬分緊急之事,可拆開此錦囊,一切難題當可迎刃而解。本以為用不上,沒想到……咦!”
賈詡拆開錦囊之后,取出的卻是一封書信,打開一看,臉色越來越奇怪,似笑非笑,又驚又喜,最后掩卷長嘆:“大將軍就是大將軍,好手段吶!”
華歆看得發急:“大將軍有何錦囊妙計?”
賈詡笑聲朗朗:“錦囊中沒有妙計,只有妙人!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