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溫馨、還朦朧,你這都是和誰學的詞啊!學校老師就教這個?你先別朦朧了,加工玻璃的東西你還沒著落呢,別到時候我這邊都弄好了,你那邊再出了亂子!”大姨夫一心全都撲在了這個家具廠上,美發店也好,美容店也好,終歸是他的三女兒在干,他自己一直沒有什么可干的東西。
“沒問題,貨已經在路上了,專門從香港發過來的,差不多十一之前就能到吧。”洪濤愣了一下,瞬間又恢復了臉上的表情。
剛才大姨夫說的這個玻璃加工的事情,他真的是給忘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和大姨夫說,干脆撒了個謊先瞞過去,明天趕緊去王府井一趟。
“尼瑪啊!買個砂輪還要醫院的介紹信!這不是坑爹嘛!”第二天洪濤蔫頭耷拉腦袋的從醫療器械商店里走了出來,他要的那種牙科醫院里磨牙的砂輪是有,但是人家不賣,想買就得拿醫院的介紹信來。
洪濤沒地方弄醫院介紹信去,即使自己媽媽是醫生也搞不到那個玩意,但是沒這個東西,就沒法在鋼化玻璃上描繪圖案,一張大玻璃的茶幾和帶著圖案的茶幾,價格肯定不一樣啊!這時候洪濤突然特別佩服自己了,幸虧有了萬老板這顆閑子,否則現在就得抓瞎。
情況也和洪濤想的一樣,香港那邊買這種醫用砂輪是不要介紹信的,有錢您愛買多少買多少。洪濤干脆一下來了20個。雖然價格有點小貴,但是質量不錯,據萬老板說都是日本貨。反正留著也不會變質,閑了置忙了用嘛。不過這回瞎話變成了真話,原本是應付大姨夫的說砂輪會從香港過來,現在真的從香港過來了。
一直在忙活著美容室裝修的事情,不知不覺中,洪濤又到了開學的時候。這是他在小學里的最后一個學年了,萬分枯燥的童年和小學時光總算是要到了最后的沖刺階段。此時剛剛過完12歲生日。正在向13歲邁進的洪濤小朋友,已經長成了一個小伙子。身高超出同齡小朋友一頭多,甚至已經快追上了他的母親,最少也有一米六了。
而且洪濤開始變聲了,從原來尖利的破號聲。逐漸減弱了11k赫茲以上的頻率,更多的發出了800赫茲到1500赫茲的中頻,但是缺少500到800赫茲之間的低頻,向著標準的破鑼嗓音進發。
對于自己的聲音,洪濤無可奈何,上輩子他雖然搞過一段專業音響,也參加過大型演出和走穴。不管是出于客氣、討好還是真心,有不少一起合作的歌手、演員都夸過他的調音技術不錯,但是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專業人士夸過他的嗓音。這玩意是天生的。后天不管多努力,也無濟于事。
都說女大十八變,其實男孩子也變。幅度也不小,只不過沒人注意罷了。洪濤其實也在變,但是趨勢不太對,他臉上的所有五官都長開了,唯獨那雙細長的瞇縫眼依舊堅挺,絲毫不動搖。牢牢的守著它的一畝三分地,實行不擴張政策。如果不是怕增加父親的內疚感。洪濤有好多次都想問問父親,我是你親兒子嘛!怎么你有一雙濃眉大眼,到我這兒全走樣了啊!
與洪濤完全相反的,就是他的小舅舅。自從上班之后,這個原本留著一腦袋刺頭,不管是走路還是站著都像沒骨頭一樣的半大小子,忽然間就變成了一個大小伙子了。不光把頭發留了起來,而且還越留越長,已經超過了耳朵,大有向藝術家那邊靠攏的意思。而且他原本就比較端正的五官,也越來越端正了,雖然離當時那種濃眉大眼,一臉正氣的標準男人形象還有點距離,但是也不太遠了。
當然了,這只是看照片,或者猛的看上一眼。如果你要留意多觀察幾分鐘,你還是會發現他的全身就是一句話: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就算是這樣,洪濤對小舅舅也充滿了恨意,每當看到他那張欠揍的臉,洪濤都有沖上去給他來個過肩摔,然后讓他臉先落地。
“哈哈哈哈哈,你那個臭大姐是不是又沒來和你約會啊?”這些日子里,洪濤的心情好了不少,因為小舅舅整天都是愁眉苦臉的,連原本一絲不茍的四六分頭也不怎么去美發店里吹風了,洪濤都不用問,就知道他肯定是遇到感情上的挫折了,他自己臉上全寫著呢。
“要不周日你陪我去一趟她的學校吧?我們都兩周沒見面了,她說她的課程忙,周日還有活動。”小舅舅現在唯一能交流的就是他這個外甥了,當初他和臭大姐的戀情也是靠這個外甥幫忙才明確的,所以即使洪濤幸災樂禍,他也別無選擇。
“死心了吧,大學比你們工廠還大,你知道她是那個系的嘛?或者宿舍樓的號碼?對了,她是本地學生,干嘛不走讀,還要住宿舍?”洪濤每問一個問題,小舅舅就搖晃一下腦袋。
“舅舅,你說我媽當初如果是個工人,我爸會娶她嗎?”洪濤雖然羨慕嫉妒恨小舅舅這張比自己長得好看的臉,但也不能真的恨,該幫忙的時候還得幫忙。
“。。。。。。這我哪兒知道啊?”小舅舅顯然沒弄明白洪濤要和他說什么。
“那這么說吧,現在讓你娶一個農村的女孩子,你愿意嗎?”洪濤撓了撓腦袋,這種感情問題是最棘手的,說深了不是,說淺了不是,直說不成,太繞圈也不成。
“憑什么啊!城里這么多女孩,我干嘛要找個農村的,而且我們也聊不到一起啊!”小舅舅立刻就明確表態了。
“對,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問題,你和一個農村女孩沒有話說,這就叫共同語言。現在臭大姐是大學生了,她的男同學肯定也不少,而且她長得還算漂亮吧,你琢磨著她是喜歡和她一樣的大學生呢,還是喜歡你這么一個工人,說句不好聽的吧,你在她眼里,就等于是你眼里的農村姑娘。”洪濤給小舅舅下了一副猛藥。
“她答應等我的!”小舅舅臉都憋紅了,努力不讓自己在外甥面前掉淚丟臉。
“你還答應過姥爺說你要好好學習考個中專呢。。。其實吧,初戀就像是是比賽前的熱身運動,不是讓你真跑,只是讓你熟悉熟悉這個滋味。。。。。。算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我說你也聽不進去。要不周日我幫你去找找她吧,問問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洪濤還打算想出幾句詩來烘托烘托氣氛,但是一看小舅舅那個德性,估計他也聽不出詩是啥意思,干脆還是來直接的吧。
“嗯!”小舅舅已經不敢張嘴說話了,他全部的臉上肌肉,都在控制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能用力點了點頭。
“那等我消息吧。。。。。。”洪濤趕緊離開了小舅舅的屋子,看著一個大男人掉眼淚,是很不道德的,此時洪濤覺得小舅舅那張臉好像比自己也好看不到那里去了。
周日的早上,洪濤把自己收拾利落之后,從二環路坐上開通沒幾天的地鐵二號線,直奔積水潭站而去。這時的地鐵票只要1毛錢,里面也沒幾個人,只能從復興門坐到建國門,和一號線還沒連通。
臭大姐所上的大學就在新街口外大街,小西天往北一點,叫做北京師范大學。從積水潭地鐵站出來,往北走幾百米就到,不過洪濤沒從積水潭站下車,他一下坐到了西直門站,然后從車廂里出來,在站臺上轉悠的幾分鐘,等到對面又來了一輛列車之后,他又鉆了進去,往回坐。一直坐到東直門,再換成對面的列車,這才從積水潭站下了車。
之所以這么折騰,洪濤不是嫌那1毛錢的地鐵票花的虧,而是在學著電影里演的那一套,來甩掉不知道有沒有的跟蹤,他打算順便去韓燕那里看一眼,正好韓燕的店就在積水潭站的南邊幾百米的地方。被韓雪這個事情鬧得,洪濤現在都有后遺癥了,走路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感覺后面有人跟蹤自己,所以他總是走走停停,還不時的鉆進路邊的商店里轉轉,雖然是累了點,小心無大錯嘛。
“開門開的還真早啊!這還不到9點呢!”好不容易走到了韓燕那個美發店附近,洪濤站在馬路對過,就看到美發店已經開了門,而且屋里已經有了一位女顧客正在燙頭,給她上卷的正式韓雪。
一年多沒見面,這個曾經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婆子現在也樸素多了,一件碎花的上衣和一條深色的褲子,既沒有掐腰也沒有喇叭腿,只不過頭發長了很多,顯然是燙過,在腦袋后面綁了一個大馬尾巴。
“小濤!快進來、快進來!”洪濤沒有直接去美發店,而是溜到旁邊的院門那里敲了敲,出來開門的是陸云鵬,他還是那個模樣,看到洪濤之后,愣了一下,然后趕緊把他讓進院子,又把院門關死,還插上了門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