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比我還門清啊,你叫什么來著……歐陽清是吧!詐騙進來的吧?第幾次了?”牢頭讓那個麻桿一說,立刻也想起這么一個地方來,然后一嘴就道出了麻桿的來歷,這也是他當牢頭的一項基本功,只要進來一個新人,名字他可能記不住,但是你犯啥事進來的,他肯定能記住。!
“我那個是誤會,過些日子我就出去……”那個麻桿身材和個大煙鬼一樣,三級風就能給刮跑,不過面容還算清秀,很有點高級知識分子的氣質。
“得得得,別和我來這套,你那套還是留著蒙新人去吧,你不說老實話,我讓你墻上貼著去!”牢頭直接打斷了這個歐陽清的廢話。
“嘿嘿嘿,第三次……”歐陽清露出一股狡詐的笑容,這時他好像突然從一個高級知識份子變成了一個街邊賣狗皮膏藥的,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老三啊,他說的確實對,還有個南大樓,就在大興。基本整個京城所有看守所里判完了的人都要先送那里去,然后再往其它幾個地方送,那地方怎么說呢?混好了你和不蹲監獄沒什么區別,除了不能天天回家之外,就和上班似的。要是混不好,比下到圈里還苦。那地方除了判無期和死刑的沒有,剩下什么刑期的都有,整個就是一個大雜燴。你琢磨吧,在那兒你能見到全京城幾乎百分之八十的犯人,什么樣兒的人都有。千奇百怪,我從來沒在那個地方多待過,一般就是半個月左右就送走了。還真忘了那個地方,如果你刑期短的話,有可能留在那里就不轉送了。”牢頭沒去搭理那個歐陽清撒謊的事情,對這個南大樓他也只是說了一個大概,但詳情不太了解。
“大哥,那兒我清楚,在轉角樓里我待過兩年多。還當過學習號,就在二樓西筒,前年剛出來。隊長什么的我都熟。”那個歐陽清又接茬了。
“那你什么意思,到了里面能照看我們兄弟是嗎?”牢頭對他沒什么好臉色。
“嘿嘿嘿……幾位大哥對我都不錯,如果到了那里我肯定得報答啊,咱不能沒良心不是。”歐陽清小話非常密。一句跟一句。
“你最好別tm相信他。就一個老騙子,這種人我見多了,進來就撞,能蒙幾天蒙幾天,別說不一定能一起分到那邊去,就算到了那邊,他誰也不認識,你拿他也沒轍不是。”牢頭撇了撇嘴。不再搭理他了,而是提醒了洪濤一聲。
“沒事兒。我現在是大面積播種,重點收獲,誰知道那片云彩下雨呢,再說也花不了啥錢,要不我帶他進去抽一口,聽聽他怎么說?”洪濤對詐騙犯到沒什么太大的仇恨,因為上輩子他小舅舅干的就是這種擦邊球的買賣,稍微不注意,踩過去一點兒,就是詐騙,他那些同伴最終也抓進去不少。這類人也不是誰都騙,對他自己沒好處的事情他們一般也不會干的,總體上說,這是一批腦子很好用,但是好吃懶做的主兒。
“嗯,去吧,小心點兒。”牢頭看見洪濤有這個意思,他也不好攔著,從被褥堆里抽出兩根卷好的大炮和火柴皮遞給洪濤。
“歐陽是吧,走,咱倆里面說去。”洪濤把煙和火柴皮都攥在手心里,沖那個麻桿說了一句,然后率先鉆進了廁所。
“嘿嘿嘿……三哥……有話您就問,我保證一個字兒都不瞎說。”麻桿很快就跟了進來,規規矩矩的蹲在門口,滿臉含著真誠的微笑,他一個三十多歲的人管洪濤這個十多歲的叫哥,叫得那叫一個通順,你絕聽不出里面有不甘、不愿的情緒來。
“來幾口……”洪濤自己叼上一根,然后遞給他一根。
“是是是……您先點您先點……”看到還有煙抽,歐陽清那個笑容就更甜蜜了,點頭又哈腰的,讓洪濤都有點恍惚,生怕他喊出一句太君來。
“我們家都是生意場上混的人,我也拿你當個生意人,咱們商量一筆買賣吧。你給我想一條能留在南大樓的辦法,成功之后,我連你一起留在那里,有我吃的就有你的,不管你判幾年,只要你的辦法成功了,我立刻給你們家里人五萬塊錢,這筆買賣你做不做?”洪濤沒和他多廢話,論談天說地,洪濤自認不是他的對手,人家就是靠這個吃飯的,但凡有必要,他能和你說一天一夜不帶重樣的。
“我……我沒家人……”歐陽清沒說做還是不錯,而是說起了如何領取報酬問題。
“連個親戚都沒有?”洪濤傻眼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這個家伙了然一身的問題。
“干我們這一行兒的,有親戚人家也不敢認你啊……”歐陽清說得就和自己為國家做出了多少貢獻一樣,大義凜然。
“咳……咳咳……你總結過婚吧!就沒個孩子?”洪濤一口氣沒喘勻,差點給嗆死,這個孫子還有點干一行愛一行的架勢,真是人不要臉則天下無敵啊!
“離了……孩子歸她,我沒混出來之前,絕不讓我孩子知道他有我這樣一個爹。”歐陽清說得還是那么煽情。
“那錢我給你存著成不?”洪濤真是無語了,這都什么玩意啊這是!
“干我們這一行的講究錢不到手就是別人的……真的,三哥!不是我不相信您,我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歐陽清一看洪濤有暴起傷人的意思,連忙說明自己真不是故意氣人玩。
“那尼瑪你給我一個辦法!”洪濤真想揍這個孫子一頓,可是他總能在你最生氣的時候給你撒氣,讓你打也不是,不打還生氣。
“我能不要錢嗎?三哥您家里肯定是做大買賣的,而且您自己還是大明星,不光有路子還有錢,如果能給我一個工作,我就答應您!”歐陽清居然和洪濤談起了條件。
“你就不怕我現在就把你拉出去揍一頓!”洪濤小眼睛一瞪,他現在也學會如何裝混蛋了,而且效果非常好,據牢頭說他這個長相就該出來混,每當他一個眉毛高、一個眉毛低,撇著嘴還翻楞著眼睛的時候,活脫就是社會上的混子,而且還是混子里那種最操蛋的、最沒底限、專門欺負老頭老太太的那種。
“您要揍我分分鐘能揍我,我也分分鐘能說出各種辦法來,不過到了那邊,管用不管用我就不敢保證了……”騙子不光需要腦子,還需要膽子,歐陽清這是要和洪濤賭一把。
“那你就不怕我用完你這個辦法,會反悔!裝不認識你了?”洪濤琢磨琢磨也對,在這里隨便吹牛x,誰也沒法出去驗證去,他就是說他們家在中南海門口擺攤賣煎餅,你也只能聽著。
“賭一把唄,我上次賭了一把,結果賭進來了,我琢磨著總不能老那么背啊,所以我想再賭一把,反正對我沒壞處。”歐陽清回答得挺光棍的。
“成,既然你愿意賭,那我就答應你,只要你這個辦法能把我留在南大樓,還別讓我吃苦,等你出來之后就去新街口的麗都找我,你就算我的員工了,不過要試用一年,這一年的工資就是五萬!第二年你還愿不愿給我干、我還愿不愿讓你干,這都另說著,我這個話實在吧?”洪濤一想,這事兒自己也沒什么損失,就當是自己花了五萬塊錢白養一個人一年,這五萬塊錢本來就是該給他的,至于他能干啥、會干啥,這個洪濤并不關心,那都是后話了。
“實在!其實我這個主意一般人也用不了,只有三哥您這樣的才管用,它……”歐陽清看來是認可了洪濤的承諾,正要繼續往下說,就看見幫著他們擋窗戶的三個人突然散開了。
“走,出去,點名了……”洪濤趕緊把煙屁扔進馬桶,然后拉著歐陽清從廁所里鉆了出來。每天晚上睡覺之前,管教會在門口點一遍名,每個人都得待在明面上讓他能在鐵門上的小窗口看到。
點名之后,洪濤拉著這個歐陽清又鉆進了廁所里,這回煙變成了整根的,也說明洪濤打算相信這個詐騙犯一次,而且從他們兩個最終從廁所出來的表情來看,洪濤還算比較滿意,第二天一早,這個排名第十五的騙子,一躍成為了第六,僅次于王大力。
就在洪濤進入看守所之后兩個月整那天,忽然有了第一次提審,至于什么是提審洪濤也不太全明白,大概意思就是到一個叫預審室的地方,就和當初在派出所里錄筆錄一樣,再由兩名預審警察把整件事兒從頭到尾再問一遍,然后簽字畫押。
這個東西應該是公安局內部的一個工作流程,等于是自我把關吧。如果經過預審程序之后認定你需要付法律責任,那就直接把你的案宗提交檢察院,由檢察院向法院對你提出公訴,如果有什么疑點,會進行補充偵查,直到搞清楚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