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沒?什么叫爺們,大小通吃!你對你們家高燕就得狠一點兒,不能什么都聽她的。上次我去你們家,不就多喝了點兒嘛,你看她那張臉,你說咱倆認識的時候,有她什么事兒啊?一會兒咱倆去喝點去……”洪濤、小舅舅、小五,都是痛快人,話說完了,接見自然也就結束了,小五一邊兒摟著小舅舅往外走,一邊兒還給他灌湯呢,試圖慫恿小舅舅回家搶班奪權。不過洪濤不太看好小五的這個努力,在外面說得好著呢,只要回去看到高燕,小舅舅立馬就泄氣了,沒轍。
春節前,勞動隊終于迎來了擴編,中隊通過這幾個月的試生產,嘗到了甜頭,也對勞動隊的安全問題有了信心,于是決定滿員滿編,進入正式生產階段,并且提出要把產量提高到每個月7oo件成品。
對于中隊的這個決定,洪濤舉雙手雙腳歡迎,反正又不用他干活兒,勞動隊里人越多,生產規模越大,對他越有利。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廠和一個舉足輕重的工廠,在中隊乃至大隊領導眼里,份量肯定是不一樣的,工廠份量越重,自己受到的關照也越多,這是必然的。
“歐陽,外面的事情我給你安排好了,你出去之后幫我一個朋友跑生意去,你也樂意干這個是吧?好吃好喝、要女人有女人,想找媳婦中國的外國的隨你挑,出門開車進門住賓館那是保證的,一個月多了不敢說,拿個三兩千沒問題。不過我把丑話說前面,在我沒出去之前。這里我說了算,你就算想多拉一次屎,也得先告訴我,我同意了才能拉,你能明白我的話不?”借著這次機會。洪濤把歐陽清也給弄進了勞動隊里。
雖然他那個身子骨干不了什么力氣活兒,但是幫著自己管管庫房、檢查檢查質量、記個帳什么的,還是綽綽有余。至于洪濤自己,他已經顧不過來那么多了,現在他這個屋子已經確確實實成了整個監獄里的一個服務站了,就連大隊長也都跑到他這里來理洗熨衣服了。這樣一來他整天還不夠招呼這些管教的,哪兒還有功夫管理工廠。
“濤哥,您放心,您這是還沒把我當自己人,我過完春節就四十一了。等我出去的時候都四十三了,就算還能折騰幾年,喂飽自己是沒問題,但是也剩不下來什么錢。我也不想再這么混下去了,這次能碰見您,就是我的一次機會,我這后半輩子能不能過上好日子,全都看這一錘子買賣了。否則我也不會冒著險幫您去處理那兩個小子。我是真打算踏實下來了,您不能總不相信我啊!”歐陽清也覺得自己挺冤,他這些日子確實也沒干什么出格兒的事情。而且他陷害那兩個人也確實是下了功夫,那兩個牙刷把全是他自己磨的,手指頭都磨破了,如果被別人現,那讓一大堆管教用電棍教育的就該是他了。
“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我要說我現在就百分百相信你了。你自己信嗎?這能怪誰啊,還不是你以前這個底子太潮了!想曬干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的。你別急,慢慢曬。我也不急,慢慢看,反正咱們在這兒有的是時間是吧?我這個態度不能說是故意看不上你吧?”洪濤真是分辨不出他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所以干脆就直話直說了,他愛怎么想就怎么想。
“這是實在話,成,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理解,就這么辦!我到底能不能干正經事兒,我說了也不算,看我實際行動了。”歐陽清對于洪濤最后一句話倒是認同,估計像他們這種說慣了瞎話的人,猛一聽別人相信他們,也不太習慣。
還真別說,如果歐陽清能把心思全用到正經兒事兒上,他的腦子確實很夠用。對于這個小工廠里的那些賬目,他熟悉得非常快,原材料入庫、出庫,成品的入庫出庫沒用幾天就都弄明白了。而且這些簡單的東西顯然并沒給他那個很愿意思考的腦瓜造成什么負擔,他還有功夫去想別的東西。
他想的什么呢?他居然想出一套勞動組的管理規章制度,主要是關于如何杜絕勞動組里的犯人把工具偷偷帶回監室里用的問題,雖然還不太完善,但是對于應付目前的狀況也是足夠用了。
按照他的設想,勞動組里的每個犯人都要有自己固定的工具,這些工具必須登記造冊,由專門的人來管理。每天上班的時候簽字放到每個人手里,下班之后再交還回去,并且還得雙方簽字確認。這樣就可以避免有人私藏工具回監室,就算是偷偷拿走,事后也很容易就會被現,而洪濤所需要做的,就是多投入一些錢,再多采購一些工具過來而已。
“有這個必要嗎?”洪濤覺得這樣一來,管理著很麻煩。
“必須有啊,我可以害別人,說不定也能害你,要是哪天在監室里搜出一把磨尖的改錐,就算中隊相信你不會逃跑,恐怕你也不好受吧?”歐陽清說得很認真。
“這么說起來還真是啊,你說我要是把你弄出勞動組去,是不是就省了這個心了?”洪濤覺得歐陽清說的這種情況還真有可能生。
“那兩個傻帽在事之前,也沒覺得我會害他們,恐怕他們現在都不知道是誰害的他們。因為在他們眼里,我就是一個唯唯諾諾的臭鼠霉,連多看他們一眼都不敢。您看看勞動組里這些人,是不是都這樣?也都是老實人吧?您的感覺就和那兩個人是一樣的……”歐陽清擺出一個事實,讓洪濤自己琢磨。
“合算我就是傻帽?……這件事兒先不急,你把你這個東西寫出來,然后我幫你給高隊長看看,我這次已經算是立功了,而且我的刑期太短,最多也只能減半年,你就算讓我把大隊長的命救了,也不會再減刑的。所以這個功勞記在你身上比較有用,以后再表現好一點兒,三年減個月應該不難。”洪濤聽完了歐陽清的話,立馬就覺得院子里干活的那幾個犯人臉上都帶著一股子很怪異的笑容,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他當然不會無憑無據的就去懷疑這些人,不過這種疑心即使你明白,也總會不由自主的冒出來,這也是人的天性,激這個天性的,就是歐陽清。
“嘿嘿嘿嘿……那感情好。”歐陽清這次是真笑了,其實他真實的笑容看上去有點傻,遠不如他騙人時候的笑容看著那么真切。
“先別高興,你說這個工具讓誰管比較合適呢?”洪濤打算和歐陽清斗一斗腦子,順便也試探試探他的真是想法。
如果他說讓他自己管,那這個里面肯定有詐,因為這個活兒不是一個好活兒,要背責任的,像他這種腦子不會無緣無故的往自己身上扣這個黑鍋;如果他說讓高隊長管,那他這個動機就更值得懷疑,因為高隊長肯定不會干這個差事,最終這個活兒還得落到自己頭上。
“王大力最合適,別看他腦子慢,越是腦子慢的人越難斗。他只認你一個人的話,別人說什么他都不信,所以只要你告訴他該怎么清點,我估計就算是高隊長想要拿走一件兒工具,他也得追在屁股后面讓高隊簽字。”歐陽清的回答有點出乎洪濤的意料之外,他心目中的合適人選,居然是王大力。
說起王大力,洪濤就一腦門子官司,這個家伙干活沒的說,從來不偷奸耍滑,裝車的時候別人一次搬一個茶幾,他能一下三個摞一起搬。而且他除了吃之外,也沒其他愛好,既不好喝酒,也不好抽煙,更不好玩牌賭博,唯一的樂趣就是看電視連續劇,越爛越長的片子他興致越高,一邊看還一邊和大老娘們似的掉眼淚。
你說這么一個老實人,還能讓洪濤費心?沒錯,他老實得有點出圈了。有一天楊隊長來這里蹭吃蹭喝,正好趕上洪濤和王大力中午休息的時候在院子里摔跤玩,結果楊隊也動了心了,非要和王大力較量較量不可。洪濤耍了半天滑頭,也沒說動楊隊長和自己摔,楊隊看著王大力的那個塊頭,覺得更有刺激。
摔就摔吧,可是王大力讓洪濤慣的不會假摔了,洪濤越是沖他擠眉弄眼,他越覺得洪濤是在嘲笑他摔跤本領不強,結果上去就給楊隊弄了一個別子,直接把楊隊扔地上了。楊隊當時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但是還沒火,爬起來準備再找補找補面子。
洪濤站在一邊兒也沒法直接和王大力說讓他讓著楊隊,這不等于抽人家楊隊的臉嘛。可是還沒等他想出辦法來圓這個場,楊隊就再一次被那個四肢達頭腦簡單的玩意給放趴下了。這次更狠,小腿上結結實實挨了王大力一個鞭腿,差點沒把迎面骨給踢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