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女人”戴小云沒法回家過春節了。
得知女兒出事,戴小云的父母從老家趕到松江。
聽警察說完案情,年近60歲的戴媽媽一下跪在王一男面前,她抱著王一男的腿,聲淚俱下地哀求王一男原諒自己的女兒:“王總,求求你,原諒小云吧,她從小就是個老實孩子,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她一定是被人騙了,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她還不到30歲,不能就這么毀了她的一生啊!王總,求求你了……小云是個好孩子,她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公司損失多少錢?我和小云他爸賣房子也賠給你……”
知女莫如母,戴小云媽媽幾乎不經思索就猜到了事情背后的真相。
然而問題是,戴小云和杜有恒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公司里沒人知道她倆是情侶關系。
而且杜有恒確確實實沒有授意戴小云找黑客黑智為科技幫他“報仇”。留下一臺開了后門的電腦,網上聯系黑客,泄露管理員密碼,確確實實都是戴小云做的。
戴小云用來攻擊的手段危險而致命,所幸王一男設置的最后一道“安全閥”攔截住了。
事后,王一男嚇得腿軟了10多分鐘,他是智為科技企業法人,出什么事,他首當其沖,罪責難逃。
邊學道同樣一臉鐵青。
智為科技即將進行拆分,邊爸邊媽將成為微博和游戲子公司的法人。這個戴小云要是晚兩個月動手,坑的就是邊爸邊媽。
邊學道不會放過戴小云,王一男也不會。
他倆拼搏幾年創下的智為科技,差一點被戴小云一下掀翻,豈是說原諒就原諒的?
兩天后,戴小云終于跟父母敞開心扉,講述了她和杜有恒的戀情,還有她報復公司的動機。
到這時,王一男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戴小云事件”如同巨石投湖,漣漪不絕。
王一男最先發力。
他先是在智為科技內部發文,明令智為科技內部嚴禁辦公室戀情。
已經存在戀愛關系的,可以跟上級申請,領導會適當安排,調雙方中的一人去其他子公司。
如果隱瞞戀愛關系,上級發現后,會強制調離一人,對不服從安排的員工,開除處理。
其次,智為科技全體員工,都必須在春節前簽署新的《保密協議》和《崗位承諾書》,簽了這兩個東西,如果再發生類似戴小云這樣的事件,那人會比戴小云的結局更慘。
再次,王一男開始加強公司內部管理規范,切實嚴格各級管理權限,同時增加夜間值班人數,24小時有人值守。
王一男心里清楚,若是公司再出一次戴小云這樣的事,邊學道會對他的用人能力和管理能力產生懷疑。
春節到了。
圖個熱鬧,邊媽幾通電話,邊家的親戚從春山聚到松江。
兒子遲遲不提結婚生子,邊媽只能從親戚身上尋找兒孫滿堂的感覺了。她也想明白了,家里現在這條件,喊親戚來過年,吃不窮喝不窮也花不窮。
今年邊學道早有準備。
幾個月前,他從徐學武的朋友手里買了一棟位于江北的雙拼別墅。
別墅地上三層,地下一層,從中間打通,變成了獨院獨棟。房子買的時候就是裝修好的,原房主基本沒怎么住,出國幫兒子照顧孫子去了。
有了這棟別墅,來多少人都玩得開、住得下。
臘月二十八這天,邊家的親戚陸續到松江了。
大人們本想二十九再登門,可是耐不住家里的孩子吵著要去四爺爺四奶奶家。
小孩子對邊學道的財富還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但他們都知道四爺爺四奶奶家房子大,沙發大,電視大,冰箱也大,好吃的好喝的無限供應,出門還有人開車接送。
什么是壞生活大家認識上有差異,但什么是好生活,定義還是比較統一的——富足而已。
不知道為什么,今年看到堂哥堂姐家孩子時,邊學道心里莫名生出一絲觸動。
特別是看到孩子們在客廳里想四處摸摸又不太敢,滿眼都是羨慕和向往,而其中兩個上了小學的,看人時眼里透著鄉下孩子特有的自卑和距離感時,他忽然覺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古已有之,自己好像太苛刻了。
而且說實話,邊家的這些親戚,都是有矜持的。他們極少求邊學道什么事,偶爾跟邊爸邊媽張嘴,求的也都是幾萬幾萬的小錢。
找了個空當,邊學道拉著邊爸到樓上房間,關上門,跟邊爸說:“爸,如果把這幫親戚從春節拉出來,幫他們在松江落地生根,怎么樣?”
邊爸看著邊學道,眼神有點復雜,幾秒鐘后,他問邊學道:“怎么突然說這個?”
邊學道看著房間門說:“我就是覺得我見天兒不著家,你和我媽兩人在家肯定很沒意思,你倆自己開車回春山我不放心,司機開車我也不放心,與其這么兩地跑,不如讓大家從春山搬過來,你們沒事想打麻將了也能湊夠人……”
邊爸仔細聽完,坐到靠窗的椅子上,示意邊學道也坐過來,壓著聲音說:“你說的我和你媽都想過,可是學道啊,你要記住一句話——升米恩斗米仇!”
邊學道說:“我知道你的意思……”
邊爸點頭說:“以你現在的能力,幫他們可以,但具體怎么幫,得想好了。人心都是貪的,無論對象是誰,你在他困難時救濟一下,他永遠感激你。但如果幫得太多,他就會好吃懶做,永不滿足,覺得你給他是理所應當的,不停跟你索取。你幫他100次,一次沒幫,他就會恨你。到那時,朋友不再是朋友,親戚不再是親戚。”
邊學道想了想,點點頭。
邊爸說:“有句老話叫遠香近臭。”
邊學道插話說:“其實就是距離產生美。”
邊爸接著說:“就是這個道理。相隔遠的時候,偶爾見一面大家很親切。等離得近了,說不準就會產生矛盾。別的不說,他們搬來松江,就算不進你的公司,在外面也難免打著你的旗號,小事也就算了,要是鬧出大事,操心受累的還是你。”
邊爸這一番話,實實在在是在替自己兒子考慮。
要說樓下坐著的,好幾個是邊爸親兄弟,他過上了好日子,不是沒想過拉兄弟們一把。
這兩年邊爸隔三差五開車回春山,每次回去錢是錢,東西是東西,從不空手。
可是他擔心啊,他擔心把老兄弟們拉到松江,侄子侄女們也會跟著來,到時就像他剛跟邊學道說的,幾十號人,都得邊學道照顧。僅僅是經濟上照顧一下也還沒啥,就怕這些人以為有了依仗在外面惹是生非。
邊學道無語了一會兒,笑著說:“你和我媽要是再給我生個弟弟妹妹該多好?我身邊也能有個幫手。”
邊爸說:“生你那時候,正是國家計劃生育執行得最嚴的時候,只要生二胎,工作就不保,沒了工作,怎么養家糊口?對了,今天你跟爸交個底,你到底準備什么時候結婚?”
邊學道站起身,抻了個懶腰,說:“2014年以前不考慮結婚。”
“2014年?”邊爸看著邊學道說:“那還有六七年呢,為什么非得等到2014年?”
邊學道胡謅說:“我現在這種情況,不宜早婚。”
不宜早婚?
邊爸剛想問邊學道為什么不宜早婚,這小子一下竄到門口,開門出去了。
看著房門關上,邊爸在椅子上靜靜坐了幾分鐘。
他想到了單嬈,也想到了董雪,在邊爸看來,這兩個女孩都不錯,可是看兒子的樣子,似乎還有別的心思。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邊爸心里很清楚,兒子事業這么成功,在外面是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人物,他的婚姻大事,當父母的能少管就少管。再說,管也管不了,管得太多,唯一結果只能是兒子越來越少回家。
臘月二十九。
松江下著小雪,冷。
鞭炮聲此起彼伏,城市里的年味已經很足了。
中午的時候,正在跟邊學仁、邊學義和邊學德三人打麻將的邊學道手機響了。
在旁邊伺候局的11歲外甥女趕緊幫邊學道把手機拿過來,邊學道笑著跟小女孩說了聲“謝謝”,拿著手機一看,是單嬈打來的。
招呼在一旁看電視的姐夫過來幫他打,邊學道拿著手機上樓。
“嗯,嬈嬈。”
“學道,你干什么呢?”
“在家跟親戚打麻將呢,你呢?昨天你說在親戚家,今天到家了?”
“沒有,我在松江。”
“我現在在學校。”
“學校?你自己?”
“嗯。”
“你打個車來我家吧。”
“不!”
“那我派司機去接你。”
“不!”
“來吧,好多人你都認識。”
“不!”
“你等我,我馬上就到。”
鞍前馬后一年,李兵也要過年,邊學道沒喊李兵,自己開車直奔東森大學。
一直開到學校的滑冰場邊上,他一眼就看到了穿著粉色羽絨服的單嬈。
之所以一眼就認出單嬈,因為整個冰場只有她一個人。
遠遠看著單嬈,邊學道忽然記起,大二那次在冰場上偶遇,單嬈當時穿的也是粉色羽絨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