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同一座城市。
樊青雨在邊學道的別墅里做選擇題,蔣鳴楷在北湖九號包房里做判斷題。
這道判斷題跟邊學道有關。
蔣鳴楷對面坐著兩個男人,其中看上去年輕一點的,淡眉細眼顴骨很高,白面無須,鷹視狼顧的,叫許大亨,外號“許衙內”。
另一個大眼大耳闊口,面相和善,皮膚微黑,臉上一對酒窩的,叫童云貴,外號“童六”,另一個外號“京城海盜”。
之所以叫“京城海盜”,因為童云貴縱橫燕京,無論是犬牙交錯的政商密網,還是利益交織的地產圈子,抑或危機四伏的資本市場,他未嘗一敗。
勢力即實力。
所以……
包房里三個男人中,以狂放不羈面目示人的蔣鳴楷是“最老實”的一個,許大亨比蔣鳴楷囂張十倍,而童云貴,比許大亨囂張十倍。
童云貴的囂張,源于他的“神秘”。
童云貴的“神秘”在于,他想要的東西,總是能到手,他想搬走的絆腳石,無論級別多高,總是能除掉。
在燕京,等閑的財團和房地產大佬,遇見童云貴全都退避三舍,不敢跟他產生利益紛爭,因為很多例子表明,惹上童云貴,不說家破人亡,也得丟半條命。
官也好商也罷,只要被童云貴瞄上,只要不聽童云貴的,要么身陷囹圄,要么遠避海外,要么人間蒸發,無人能逃脫。
這就是一個狐假虎威、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的主兒。
這一次,行蹤莫測,常年在美國遙控指揮國內產業的童云貴現身燕京,并跟蔣鳴楷這個明顯不是一個層級的人吃飯,只有一個原因……
童云貴瞄上了新的獵物——邊學道。
邊學道豪捐3億善款賑災的舉動終于引來了食肉動物。
說起來童云貴身家不少,可是大多壓在房地產、證券和股權里面,平時他能調動的現金流,超過2億,就很吃力,這跟他獨特的財富積累方式和財富構成有關。
所以,童云貴是一個很有錢但又總是缺錢的人。
非常缺錢!
到了2008年,“經濟危機”嚴重打擊了童云貴的商業帝國,他急需捕殺一個夠分量的獵物,掠奪別人的財富填補自己的虧空。
如果換一個企業家,面對“經濟危機”,會努力開源節流,想100種辦法過冬,很少有敢直接奪人財富的。但童云貴不同,他就是靠巧取豪奪起家的,也是靠巧取豪奪成為一方巨富的,他的對手、他的朋友、他的合作伙伴,最終全成了他肚子里的肉,他的每一分錢,都是拿著刀從別人兜里搶來的。
所以這次他準備重操舊業,再干一票。
而童云貴之所以瞄上邊學道,一是因為邊學道賑災晚會上露了富,二是童云貴的情報網顯示邊學道毫無根基,除了一點虛名,非常虛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肥羊。
從美國回燕京的路上,童云貴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難道邊學道真以為一點虛名就能保他太平無事?
事實上,童云貴已經秘密回到燕京半個多月了。
這半個多月里,童云貴動用了大量資源搜集邊學道的資料,資料越多童云貴越竊喜不已,他發自內心地好奇邊學道這頭肥羊是怎么活蹦亂跳到現在的。
資料顯示,邊學道出身普通,家族三代之內只出過一個村長,邊學道本人既非RD代表,也不是ZX委員,甚至不在全國工商業聯合會里,可以說毫無官方背景,就算辦了他,幾乎沒有一個官方或半官方的組織替他出頭。
另外,邊學道未婚,沒有強力姻親家族保駕護航。在童云貴的資料里,出現了單嬈、許必成、孟婧姞、齊三書、盧廣效等人的名字,不過從種種跡象看,許家、孟家、齊家等家族都沒有真正和邊學道結盟,而盧廣效這樣沒有家族的“單打”官員,在童云貴眼里根本不足為慮。
經人指點,祝植淳和祝家浮出水面。
消息人士透露,邊學道和祝家已故家長祝海山關系匪淺,都傳說邊學道是祝海山的關門弟子。可是消息同時顯示,祝海山死后祝家內部貌合神離,家產爭奪愈演愈烈,已經到了矛盾大爆發的邊緣。
一旦祝家分崩離析正式分裂,自身難保,還有誰顧得上保邊學道?
一輩子都在險中求富貴的童云貴,舔著嘴唇,磨刀霍霍。
想歸想,童云貴沒有輕敵。
他來見蔣鳴楷,因為整個燕京除了祝植淳,只有蔣鳴楷跟邊學道似乎走的比較近。
特別是聽許大亨說蔣鳴楷和邊學道在東直門有一個房地產項目,還聽說邊學道似乎想買下國貿三期的80層。
童云貴覺得蔣鳴楷和東直門的項目是個很好的切入點,可以接觸上邊學道,看看這個“傳奇人物”到底有幾斤幾兩,然后判斷用大刀砍還是用小刀捅。
所謂大刀小刀,無非是直接以特殊身份和暴力機關背景恐嚇邊學道交出干股,或者笑顏迎人兄弟相稱混熟后想辦法栽贓毒品、槍支、爆炸物、尸體等。
先把水攪渾,然后渾水摸魚,動用強力國家機器先抓人后奪財。
童云貴已經在心里盤算過無數次,能從邊學道這頭無根無底的肥羊身上割下多少肉?
50億?80億?100億?
當然……
根據邊學道過往的事跡,童云貴分析出邊學道不是個善茬,可是再不善,也沒有他童云貴不善。
在童云貴心里,他巴不得被逼急的邊學道“花錢買保護傘”,或者花錢找人要他的命。
童云貴這些年樹敵無數,全都非富即貴,想要他命的人,沒有100個,也有80個,可是童云貴依舊活得好好的,就是因為他防衛力量強,大部分時間躲在國外遙控指揮絞殺。
只要勾得邊學道出手,以童云貴背后的力量,正好可以一下抓到邊學道的命門,徹底釘死邊學道。
窗外風雨如晦。
包房里,蔣鳴楷重重嘆了一口氣:“和氣生財,何必一定如此?”
許大亨皮笑肉不笑地說:“我也想和氣生財,好好結交一下鉆石男神,誰承想人家看不上咱們,聽說我想入股,跟聞到臭肉似的,直接撤資了。”
蔣鳴楷說:“邊學道主業在互聯網,當初東直門的項目,是我錢不湊手,找他入股一下,他本來也沒太大興趣。”
許大亨干脆地說:“你只要牽線見一面,其他的不用你出手,該你的好處一分不少。”
蔣鳴楷低頭說:“邊學道和祝植淳關系非常鐵……”
許大亨嗤笑說:“祝家?連祝育恭那個廢物都敢跳出來大聲說話了,祝植淳現在自顧不暇,哪有精力管邊學道?再說了,童哥出手,祝植淳現在還管得了嗎?”
沉默一分多鐘,蔣鳴楷無力地說:“邊學道在國內名聲極好,怕是……”
童云貴開口了:“人活著就要吃飯,吃飯就要拉屎,拉屎就有擦不凈的時候,就算擦凈了,也不會一點臭味都沒有。邊學道越是看似無懈可擊,越是名高一時,越怕污點。是人就有弱點,找到他的弱點,扒掉他的皮,就能破掉他的金身,名望一沒,此人不堪一擊。”
蔣鳴楷說:“他又是蓋樓,又是捐款,上網隨便一搜,關于他的正面新聞上百頁,豈是那么好黑掉的?”
童云貴說:“這個不用你操心。”
蔣鳴楷聞言瞇起了眼睛。
許大亨笑嘻嘻地說:“鳴楷啊,按說你的眼界不該這么差啊!邊學道一堆正面報道算個屁?童哥在燕京呼風喚雨這么多年,你能從網上搜到一篇關于童哥的報道嗎?能從網上搜到一張童哥的照片嗎?那些互聯網公司的人,哪個敢不給童哥面子?童哥即便參加公開活動,哪個媒體記者敢拍照?姓邊的那點虛名,還算資本?”
見蔣鳴楷始終猶豫不決,童云貴說:“沒你想得那么嚴重,姓邊的能有今天的局面,本事肯定有一點,能不撕破臉那是最好的。我和許衙內,不過是想在他的有道集團占點股份,等他上市了,跟著喝口肉湯。再說了,我們也不是白要他的,他有資金,我們有人脈,大家手里的資源互通一下,都有益處。我也是帶著誠意來的,我在鳥巢旁邊有12套四合院,只要他答應,我送他兩套當見面禮,順便還能給樓盤打打,這關鍵嘛,就看他懂不懂人情了。”
蔣鳴楷還是不表態。
許大亨沉聲說:“祝家已散,姓邊的這塊肥肉,你不吃,我不吃,童哥不吃,肯定也有人吃。現在他還沒意識到沒有強力姻親和其他盟友照應自己根基虛浮,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如果等他反應過來,燕京城里有適婚女兒的大家族可是不少,還有歐洲那個緋聞公主,若他娶一個強援,到時再想從他身上割肉,可就難了。”
蔣鳴楷神色黯然地說:“他這次吃了大虧,聯姻之后報復我們怎么辦?”
許大亨跟童云貴對視一眼,說:“既然要動他,就讓他去國外享清福去吧,他要是不識相,就送他去他該去的地方。”
童云貴說:“你聯系他,就說有人有意接手他東直門項目的股份,這次我只是想見他一面,不會打草驚蛇。”
沉吟再三,蔣鳴楷頹然坐在椅子上:“好,我給他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