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拿下了京城,并且站穩了腳跟,但是距離掌控龐大的帝國,還有遙遠的距離。張恪控制的區域除了原有的地盤之外,只是增加了北直隸,還有河南,山西等地,算起來差不多黃河流域都被囊括其中。
就算這些落入手中的區域,還有大量的流寇山賊,地方豪強存在,基本上都是權力真空,急需補充。
經過首相王化貞等人的商討,確定了齊頭并進的方針。首先由軍隊鏟平地方勢力,同時派遣新官吏,重建全新的地方行政體系。
張恪選用的高官人品或許參差不齊,但是本事能力都是頂尖兒的,尤其是新朝草創,大家有著共同的利益,全都同心同德,做出來的計劃十分完美,張恪也沒有什么可以修改的,他看過之后,只是增加了一條。
“凡是掌控的區域,按照士農工商兵學僧道,各個行業選派德高望重的人物,每省三到五百名,一同進京。”
大家都不明白張恪這是什么意思,唯有崔呈秀眨眨眼睛,笑道:“陛下圣明,登基大典就該隆重一些,理應請這些人觀禮。我看把那些屬國的國王都叫過來,讓他們看看中華雄風,天朝上國又回來了!”
不愧是當過海外的總督,崔呈秀的國際視野是一等一的,什么時候都▽長▽風▽文▽學,ww△w.cfw⊕x.n¤et不忘了宣示天威。可是張恪卻搖搖頭,顯然他沒有猜對。
“我讓這些人進京,是讓他們一同參與擬定中華憲章,作為帝國的最高法律,包括我在內,也必須遵守法律規定,在法制的范圍內管理事務。”
張恪早就宣誓要做一個不同的帝王,不聽天命,聽在大家的耳朵里。只當是張恪的設想和表態,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要玩真的。
聽起來這個中華憲章類似大明的祖制,可是仔細想來,又完全不同。所謂的祖制是由朱元璋一人定下的,朱家子孫出于孝道,必須遵守祖宗的成法。而這個憲章是有各界百姓代表制定,也就是說對天下人的約束力更強,更有代表性。就連張恪都要接受憲章的約束,可見憲章的權威,也可見此事的重要!
張宗衡尋思一會兒。躬身站了出來。
“陛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法令乃是陛下所訂,由朝中重臣協商,豈可太阿倒持,權柄下放,交給那些一名不文的農夫?”
“沒錯,老臣也以為不妥。”李之藻說道:“士人,學生參與擬定憲章。尚且可以商量,可是商人,農民,軍人。怎么能參與?”
他的話沒說完,盧象升,商貿尚書包士卿,都站了起來。
“李相。我們軍人出生入死,沒有我們奮力殺敵,能有今天的江山。憑什么我們不能參與?”
“沒錯!陛下早就說過,士農工商,行業不同,沒有貴賤之分,況且財政稅收有一半來自工商,若是不讓我們參與擬定憲章,如何能讓大家伙心服口服?”包士卿也反駁道。
李之藻老江湖,可不怕他們,笑道:“二位,不讓你們參與,是因為商人重利輕義,軍人不通政務。不過請二位放心,我們擬定法令,自然要考慮商人和軍人的利益,你們不必擔憂。”
“那可不行!”
這一次站起來的是軍需部尚書孫元化,他先是向張恪拱手,然后傲然說道:“陛下主張務實,就拿我治下的軍工來說,工匠的技術革新,發明創造,都有專利。只是這些專利只在軍工系統有用,民間使用的時候,卻不用負擔費用,豈不是咄咄怪事!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光有士人和官僚來擬定法令,怎么能照顧方方面面,一群高高在上的人怎么能理解下面的真正呼聲?”
孫元化這些年主抓軍功生產,功勞頗大,他這一表態,崔呈秀也忍不住站起來。
“陛下,臣也斗膽進言,海外利益越來越大,可是我們卻沒有一部管理海外的法令,那些移民一直擔心他們會成為天朝棄民,臣以為此事不能不管。”
在場的文武都加入辯論之中,你一言我一語,簡直要把房蓋鼓起來,張恪倒是很喜歡公平的辯論,讓大家開誠布公。
可是現在時間緊迫,總是吵下去,就耽擱了大事。張恪咳嗽了兩聲,立刻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方才孫尚書提到了務實兩個字,我以為非常好。以大明為例,朱元璋留下的萬世不易的祖宗家法,越來越不合時宜,已經成了套在大明脖子上的枷鎖。至于朝廷制定的政令,也多數空洞無物,難以落實。”
張恪笑道:“我捫心自問,不是圣人,在座的諸位也不是,唯有集思廣益,照顧方方面面利益,才能確保法令能夠落實。這種大會往后每十年還要舉行一次,名曰制憲會議!針對法令之中的缺陷,涌現的全新問題,修改制定法令。就像軍中的條例一樣,都要與時俱進!”
這番話聽到了心里去,不少人頻頻點頭,那些反對者也漸漸倒戈。只是王化貞一臉凝重。
“首相,您有何高見?”
“陛下,老臣以為您的說法很有道理。可是治大國如烹小鮮,最忌諱翻動,如果每十年改一次,又如何保證政令通暢呢?”
張恪點頭,微笑道:“首相,制憲會議的人數要在幾千人之多,來自各個行業,各個地區。如果放開了討論,只怕一年也爭論不出什么。我的想法是內閣和各部要多做功夫,在開會之前,圈定議程,然后凝聚共識,基本同意的就通過,爭議大的繼續研究。制憲會議權力最重,運用起來也必須嚴格規范,決不能朝令夕改,反反復復。”
在場的都不是白癡,大家伙漸漸明白了張恪的用心。
從各地各行業召集人選,制憲會議的權威和代表性不容置疑。某種程度上,取代了以往的皇帝,神圣無比。
就像神仙不能天天顯靈一樣,制憲會議只有在擁有共識。和絕對的把握之后,才做出決定。否則出了太大的差錯,制憲會議的權威就會受到強烈的懷疑。
有人看出了這種設計的高明,也有人看出了張恪的弦外之音。
從古至今,都講究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平心而論,哪個皇帝也沒有做到這個程度。
偏偏張恪卻邁出的步伐比誰都大,不光是士人,其他的各個行業都能參加。有了這個訴求的管道,紓解民怨。可以極大遏制百姓造反的沖動。
就拿當下來說,那些在野的士人,地方的豪強,聽說能參加制憲會議,他們弄出來的東西,皇帝都要遵守,這幫人打破頭都要加入其中,誰還有心思反對張恪啊。
想通了之后,在場的這幫高官只剩下伸出大拇指。不停稱贊。
張恪就是能拿出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方案,大家都乖乖跟著他的指揮棒起舞。有人要問,那以后皇帝的位置在哪呢?是不是就成了擺設,當然不是。老子說得好,外其身而身存,后其身而身先。
歷代的皇帝都可以用超然的態度,調解各方的利益。作為這套秩序的最終裁決者。比起事必躬親,累得死去活來,絕對是高明一百倍的控制方法。
御前會議終于通過了張恪的提議。選拔制憲會議代表的命令很快傳達下去,與此同時,張恪也頒布了三道有關軍事的安排。
張峰加封晉王,帶兵鎮守宣大薊遼一線,防御蒙古入寇。在離京之前,張恪還給大哥一道密令,擇機消滅林丹汗,盡可能把疆土向北推,越遠越好。就算暫時沒法控制,也要派遣探險隊,釘下木牌。
這就叫自古以來神級大殺器!
另外兩路人馬,吳伯巖加封樞密副使,奉命率領五萬人馬,從山西進入陜西,掃蕩流寇,擴充地盤。至于另外一路,則是喬福率領,從京城沿著運河南下,直逼江南。
就在張恪大肆改朝換代的時候,南方已經出現了變故。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龐大的明王朝豈會輕易退出舞臺。與北方被沖擊破壞,人心思變不同,南方還有龐大的守舊勢力。
在聽聞崇禎喪命之后,經過短暫的混亂,南京的百官擁戴唐王朱聿鍵即位,年號隆武。
唐王朱聿鍵并非朱棣的子孫,他是朱元璋第二十三子唐王朱桱的后人。說起朱聿鍵和混吃等死的藩王不同,他還有些血性,流寇圍攻他的封地南陽期間,朱聿鍵親自率領人馬嚴防死守,打退流寇攻擊。
還曾經率兵北上勤王,只是按照大明的祖制,藩王不得私自離開封地,惹得崇禎大怒,將他廢掉,王位落到了他的兄弟手里。
也正是這個舉動,竟然無意救了朱聿鍵。喬福在領兵進駐河南的時候,就讓手下假冒流寇,攻占了唐王府,結果沒有王位的朱聿鍵僥幸逃脫,他知道北上都是亂兵,斷然沒有希望,因此靠著討飯南下,一路到了南京,才吃上了幾天飽飯。
誰知道運氣來了都擋不住,崇禎和幾個皇子傳說都被張恪殺了,皇位一下子沒了繼承人。偏巧福王,周王,魯王全都喪命,朱棣的一系的子孫幾乎死光光,還有個桂王朱由榔遠在廣西,解不了近渴。
南直隸的官吏爭吵幾天,最終推舉一無所有的唐王即位,新鮮出爐的隆武皇帝很有志向,上臺第一件事就是調兵北伐,替死去的崇禎皇帝報仇。
擁戴唐王即位的大臣之中,馬士英算是資格最老的,他當過鳳陽巡撫,腦筋比較清醒。想要北伐報仇,當個口號喊喊可以,要是當真了,純粹二五仔。
最好的局面就是能守住長江,同張恪隔江而治,能學一個南宋王朝,也算是不錯了。
只是要想偏安東南,也不是那么簡單的。自從松江開辟市舶司之后,蘇松巡撫落到了張恪的姐夫鄧文通手里,蘇州和松江兩個最富庶的府都在張恪掌控之下,再加上杭州等地,江南半數的財賦都歸了張恪。
要想守住長江,必須有錢有兵,蘇松兩府必須腰刀手中。
馬士英說服了隆武皇帝,同意了他的作戰方案。船破了還有三千釘子,如今駐防東南的還有四鎮總兵。
包括原為流寇,后來歸降的高杰,廬州總兵黃得功,遼東的敗將劉良佐,原山東總兵劉澤清。
這四個人統御的人馬有多有少,其中戰斗力最強,人數最多的是黃得功,差不多兩萬出頭的兵力,四鎮總計有六七萬人。
聽說要攻打蘇州和松江,這四個人都大喜過望。
雖然義州兵強大無比,他們難免害怕,可是如今的蘇松根本沒有大將,唯有張恪的姐夫鄧文通一人,根本不通軍務,守軍也不過一萬出頭。
兵力懸殊,怎么可能不贏呢!
一想到有勝算,他們就坐不住了。開玩笑,蘇州和松江,那是什么地方?天底下最富庶的所在,遍地都是金子,錢淹腳面,哪管占領幾天,也能撈夠下半輩子的花銷。順帶著弟兄們都能過一個肥年。
怎么算都劃算,四鎮一致同意出兵。六萬多人馬,加上輔兵民夫,浩浩蕩蕩,二十萬人馬從金陵出發,途徑鎮江,直撲蘇州。
“怎么辦,這可怎么辦?”
消息傳到了松江,鄧文通正在吃早飯,一小碗粳米粥落在地上,濺得衣角都是,恍然未覺。
“哎,都怪我啊!”
鄧文通沒有想到竟然會冒出一個唐王,快速結束了亂局,并且新皇登基的三把火直接燒到了他。
一想到對方的二十萬大軍,鄧文通就天旋地轉,他突然想起一事,急忙起身,腳步倉皇,到了跨院。在院子中,一個少年正在拿著寶劍聯系,腦門上滿是汗珠。
“殿下,大事不好了。”
年輕人收起寶劍,笑道:“是姑父來了,您有什么吩咐?”
“哎,我的殿下,南京的那幫豬頭不知道發了什么瘋,竟然要攻擊蘇州。我眼下缺兵少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聽我的安排,立刻乘坐船只北上求援。”
年輕人正是張琰,他早就聽說江南繁華,央求奶奶沈氏才跑到了江南,哪知道接下來風云突變,張恪起兵造反,他也就留在了蘇州。
“姑父,眼下的情況是不是很糟糕?”張琰不動聲色問道。
鄧文通眉頭深鎖,說道:“只要能擋住幾天時間,海上的援兵,還有山東的人馬都會趕來,最難的就是這幾天。”
“那好,就交給我吧!”張琰劍眉豎起,拍著胸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