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嵐！”青年醫生走過來，笑著說道，“在外院見到你還真是少見啊！”
他看了看年輕的方揚，問道：
“你調整部門了？”
南樓那邊怎么會有這么年輕的病人呢？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秦曉嵐調動到其他部門，不在南樓工作了。
“我還能調到哪兒去？”秦曉嵐笑著說道，“還在南樓呢！現在我負責護理這位年輕的首長……”
青年醫生露出了驚異的眼神，主動朝方揚伸出手來說道：
“你好，我叫楊明輝。”
方揚含笑同楊明輝握了握手，說道：
“楊醫生好，我是方揚。你別聽秦姐胡說，我哪里是什么首長啊！”
楊明輝也笑著說道：
“能住進南樓的，對我們來說都是首長。”
秦曉嵐調侃道：
“滿倉，少來巴結我們首長哈！”
楊明輝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苦笑道：
“拜托不要叫我小名好嗎？多少年都沒人這么叫了，連我爸媽現在都很少叫我的小名了……”
秦曉嵐朝著不遠處的楊大姐怒了努嘴，問道：
“什么情況？”
楊明輝嘆了一口氣說道：
“老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帶孩子過來看病的。”
“情況不樂觀？”秦曉嵐剛剛都看到了，所以開口問道。
“法四……”楊明輝臉色凝重，“而且屬于重癥，手術風險非常大，我已經盡力幫她找了專家，但是連郭主任都沒有把握，手術成功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下……”
秦曉嵐哦了一聲，低頭看到一臉茫然的方揚，解釋道：
“法洛四聯癥是一種先天性的心臟畸形。”
“哦……”方揚對醫學并不是很了解，問道，“這個病很嚴重嗎？”
秦曉嵐點了點頭說道：
“非常嚴重，重癥患者有百分之二三十在一歲以內死亡，百分之五十的病人活不過三歲，百分之九十都會夭折……”
方揚感到非常震驚：
“死亡率這么高？”
楊明輝點了點頭，說道：
“這屬于先天性發育不全，在醫學上并沒有太多很好的辦法，只能手術矯正，但是像小華這種情況，手術的成功率并不高……而且，他今年已經六歲了……”
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方揚抬眼望去，楊大姐正有些忐忑地站在樹下，也在朝這邊張望，顯然楊明輝已經成了她心中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事實上連楊明輝都幫不了他的忙。
兒女都是心頭肉，方揚雖然還沒有為人父母，但是對這種感覺依然非常理解，他的目光里充滿了憐憫。
但也沒有辦法，每年都有無數人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
“對了，剛才那個大姐說的蔡院士是誰？”方揚突然問道。
楊明輝回答道：
“蔡同森院士是我們醫院心腦血管方面的權威專家，是華夏工程院院士，他在法四矯正術和姑息手術方面擁有很豐富的經驗。不知道她從哪里聽說了蔡院士，所以一直在求我找蔡院士為小華手術……唉！”
楊明輝露出了一絲苦笑，蔡院士根本不是他這樣的身份能請得動的，而且蔡院士屬于南樓專家組成員，普通人即便再有錢，也不可能請得動他，況且楊大姐一家為了給小華治病，早已一窮二白。
秦曉嵐低聲對方揚說道：
“蔡院士是南樓這邊的，嚴格來說并不屬于301醫療力量的范疇……”
這根醫生的職業道德無關，到了蔡院士這個層次，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首長的醫療保障、正常的醫學研究、博士生的輔導……
那么多人排隊等著做手術，蔡院士如果都能一一滿足要求的話，就算是累死在手術臺前，也忙不過來的。
畢竟全國這種水平的專家就他一個，事實上楊明輝幫楊大姐找的郭主任，已經是301這邊頂級的專家了，只是小華的病情實在是太嚴重了，就連郭主任也有些束手無策。
現在的情況就是不動手術，小華很可能撐不了幾天就會死，而動手術的話，卻有很大的概率直接在手術臺上死去。
方揚點了點頭，看著忐忑不安一臉凄苦的楊大姐，心中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
“秦姐，我有些累了，咱們回去吧！”方揚說道。
“嗯！”
雖然醫院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生離死別，但是親眼目睹一位母親那絕望的眼神，大家的心里都不怎么好受。秦曉嵐默默地調轉輪椅方向。
“楊醫生，再見！”方揚對楊明輝說道。
“再見。”
秦曉嵐推著方揚朝南樓方向走去，兩人都很沉默。
這時，方揚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大姐，小華又出現了呼吸困難，他哭著要找媽媽，你上去看看吧！”
方揚渾身一震，連忙叫道：
“秦姐，等等！”
秦曉嵐停下腳步，方揚坐在輪椅上艱難地回頭看去，他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正是多日未見的楊柳依！
楊柳依與她平時端莊典雅的形象大相徑庭，穿著很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頭發很隨意地扎成一個馬尾，雖然清麗的氣質依然難掩，但是臉上卻盡是憔悴的神色。
“怎么了？”秦曉嵐不解地問道。
“快，推我回去！”方揚叫道。
秦曉嵐雖然不知道方揚為什么情緒會這么激動，但是仍然依言調轉方向，推著方揚又朝著楊大姐等人走去。
楊柳依與楊大姐和醫生楊明輝站在一起，滿臉憂色，她并沒有注意到穿著病號服坐在輪椅上的方揚。
楊大姐聽了楊柳依的話，頓時焦灼地問道：
“滿倉，怎么辦啊？小華這幾天經常喘不上氣來……”
楊明輝無奈地說道：
“楊大姐，你先上去看看孩子吧……”
幾人轉身準備朝病房大樓走去。
“柳依姐！”方揚坐在輪椅上喊道。
楊柳依聽到方揚的喊聲，立時頓住了身形，她慢慢地轉過身來，當她看到身上纏滿繃帶樣子無比凄慘地坐在輪椅上的方揚時，臉上難掩驚訝莫名的神色，同時眼中也閃過一絲心疼。
楊柳依幾步就走到方揚面前，急促地問道：
“方揚，你……你怎么弄成這樣了？”
方揚受傷的時候，楊柳依已經休年假了，鄉下的堂姐小孩病情加重，她陪著堂姐帶孩子四處求醫，但是去了很多家醫院，沒有一家醫院對小華的病情有把握，她們這兩天才到301醫院來找遠房親戚楊明輝。所以方揚的情況楊柳依并不了解。
“前段時間受了點小傷，已經沒什么大礙了。”方揚輕描淡寫地說道。
在窮兇極惡的劫機匪徒面前，方揚都毫發無傷，對于方揚這一身看上去非常嚇人的傷，楊柳依非常難以理解，不過既然方揚沒有詳說，她也不好繼續追問。
“你親戚？”方揚看了看楊大姐，問道。
“我堂姐。”楊柳依神色有些黯然，說道，“我侄兒得了很嚴重的病……”
“法洛四聯癥，我聽說了。”方揚說道。
“你怎么知道？”楊柳依有些意外。
方揚還沒回答，楊明輝就走過來同方楊打招呼：
“方揚！怎么又回來了？”
“柳依姐是我的好朋友。”方揚微笑著同楊明輝說了一句，然后對楊柳依說道，“喏，剛剛楊醫生告訴我的。”
楊大姐也走了過來，神情有些拘謹。楊柳依介紹道：
“姐，這是我一個朋友，叫方揚。方揚，我堂姐楊娟。”
“楊大姐你好。”方揚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同楊大姐打了聲招呼。
“方先生……您好。”楊娟說道。
方揚轉臉問楊明輝：
“楊醫生，如果小華的手術由蔡院士做的話，成功率會有多高？”
楊明輝看了看方揚和秦曉嵐，心中微微一動，沉吟了一下說道：
“我想至少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蔡院士是心腦血管方面的絕對權威，而且在法洛四聯癥的手術方面具有非常豐富的臨床經驗，小華的這個情況，跟前些年一個外國元首的孫女兒非常類似，當年就是蔡院士親自主刀動的手術，手術非常成功！”
楊娟聽了之后很激動，拉著楊明輝的手說道：
“滿倉，你去幫我求求蔡院士吧！只要能救回小華，我做牛做馬報答他！”
“楊大姐，我真的不是不幫你……我別說求他手術了，就是見他一面都難……”
楊娟并不是很了解這其中的情況，但是楊明輝已經一五一十地跟楊柳依透露過，所以楊柳依早就已經斷絕了這方面的心思。見到自己堂姐那充滿希冀的眼神在聽了楊明輝的話之后瞬間就轉為絕望，楊柳依心里非常難受，她眼眶紅紅地伸手攬住了楊娟的肩膀，輕輕地拍打著。
這些天來見到可愛的小侄兒漸漸走向凋零，楊柳依的心里也跟刀割似的。楊娟雖然只是她的堂姐，但是兩人小時候感情就非常好，跟親姐妹沒什么兩樣。
所以楊柳依才會把所有的年假一次性都請了，專門陪同楊娟到處去求醫問藥，這些天也都是幫著跑前跑后的，否則以楊娟一個農村婦女，恐怕連醫院的大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
方揚突然開口說道：
“秦姐，手機借我用一下。”
秦曉嵐下意識地說道：
“你現在不能接觸手機的……”
“借我用一下！”方揚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秦曉嵐沉吟了一下，沒有再說什么，依言掏出手機來。
“你有顧主任的電話號碼吧？麻煩幫我撥一下好嗎？”方揚說道。